杜若予茫然地看着眼前突起的变化,她一动不动,直到听见角落里卫怀瑾的尖叫声。她朝那处看去,就见一个身穿灰色汗衫黑色裤子,身材高壮的男人,正拖着一把巨大的石锤,哐当哐当地朝卫怀瑾逼近。
杜若予的瞳孔蓦然收紧,恐怖的记忆让她知道往后即将生什么。
“……怀瑾……”她眼前突然漆黑一片,好似回到一年前的大雨黑巷,里头横陈的二十岁少女,被雨水淋得透湿,胸腹部多处血洞,她朝她走近,低头去看,少女的脸模糊不清。
杜若予揉揉眼睛,再看那少女,却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原先模糊不清的脸已经变得五官分明,且七窍流血,惨不忍睹。
这个人杜若予再熟悉不过。
那是她年轻美丽的妈妈,杜雅兰。
死去的杜雅兰大睁着血红的两只眼,正哀伤痛苦地盯着杜若予。
被压在地上挣扎的陈姐竟然站到了杜雅兰尸体的旁边,一脸讥诮地笑,“呵,你妈是被人活活打死的啊?死状蛮惨的嘛,还被你亲眼瞧见了?难怪你小小年纪就精神病了,啧,杜小姐,说实话,你也蛮可怜的。”
她用同一种表情不停重复这段话,像出了故障的一段视频,咔咔咔,连背景的电流音都充斥着冷漠的嘲笑。
“杜杜!”卫怀瑾的尖叫把杜若予的意识从一个空间拉回另一个空间。
她茫然地看向卫怀瑾,就见那个灰衫黑裤的男人已经朝卫怀瑾高高举起了石锤。
怀瑾……
怀瑾!
卫怀瑾凄惨大哭,“杜杜!救我!救我啊!”
杜若予吐出胸腔里的最后一口气,突然动了起来。
她朝卫怀瑾的方向踉踉跄跄走过去,沙哑道:“住……住手……”
那个方向站着个年轻刑警,见她走过来,有些诧异,但也主动迎过去,想伸手扶她一把。
刚开始时被刑警们拦在后面的卫怀信已经靠近这边,见此情景,他越过人群,直接奔向杜若予,同时出声警示那名年轻刑警,“站在那儿!别过来!”
年轻刑警愣了一下,但也听话地停住脚步。
谁知本来踉跄的杜若予却在此刻积攒了力气,猛地朝他冲来,并一把抓住了他的一只胳膊,用力往后扭。
刑警本能地反抗,一扭身,直接将杜若予带了个旋转,几乎甩飞出去。
卫怀信接住杜若予的身体,将她抱在怀里,“若予!是我!”
杜若予的脸抽搐两下,似是认出这个声音,可紧接着,那边卫怀瑾又在尖叫。
“杜杜!救我啊杜杜!杜杜!”
“怀瑾……”因为这边的争执,陈副队也赶过来帮忙,他和那年轻刑警站在一处,在杜若予眼中,便立即幻化成另一个穿着老汗衫黑布裤,手拖石锤的恶人。
杜若予想救卫怀瑾,于是本能地从卫怀信怀里挣扎出来,去推那两个刑警。
卫怀信追上去拉她的手,“若予!你想干什么?”
杜若予的声音里含着两团火,“……他们要杀怀瑾,他们要杀怀瑾!”
卫怀信吃惊,随即明白过来,笃定道:“怀瑾早就死了!”
“不!怀瑾天天和我在一起,她要被他们杀了……”不知道杜若予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竟然猛地挣开卫怀信,冲到了陈副队和年轻刑警面前,并用力推搡他们,“杀人犯!你这个杀人凶手!你杀了我妈妈!”
“住手!”烂尾楼的高层无遮无拦,他们又都站在边上,陈副队顾虑着杜若予的身体,不敢硬来,年轻刑警却没什么顾忌,再次抓住杜若予,像对待犯人一样就要直接掼到地上压趴住。
杜若予濒临绝境的身体大概有点回光返照的意思,扭动的力气特别大,居然一时没被牛高马大的刑警压制,反而再次抓牢了刑警的胳膊,忽的就咬下去。
她咬人时的神情似是积聚了二十年的愤怒,一口白牙,几乎要插进刑警的手臂骨头。
“呀呀呀!”刑警惨叫。
卫怀信从后抱住杜若予,和陈副队一起掰她烙铁一样的嘴。
“若予!”卫怀信的手指不知道怎么挤进杜若予的牙齿间,很快也是血肉撕裂,他大叫,“我是怀信!我是卫怀信!你看清楚!怀瑾已经没了,我还在,我一直都在!”
四个人拉扯成一团,杜若予的牙齿嘎嘣咬到一圈金属。
那是卫怀信戴在中指上的情侣对戒。
那时候他说,戴中指,那是名花有主的意思。
杜若予已经干涸的眼眶里,忽然就落下两滴泪。
她松开牙齿,年轻刑警扶着血肉模糊的胳膊,陈副队看看他的伤,又看看杜若予。
卫怀信冲他摆摆手,自己紧紧站到杜若予的身后,一副严防死守的架势。
“若予……”他轻声唤,“你已经得救了,已经没事了。”
杜若予转头看他,眼里的光慢慢聚拢起来,像是重新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