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予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她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没见到卫怀信和方未艾的信息,想把手机塞回去继续酝酿睡意,却忽然想起卫怀信先前告诉她,他一直都在和卫怀瑾保持联系。
杜若予便把信息翻出来,一条一条看卫怀瑾和卫怀信的聊天记录。
卫怀信说卫怀瑾就是她,杜若予始终不认为他是对的。
怀瑾就是怀瑾。
她不是任何人创造出来的。
杜若予看完长长的短信记录,又去看手机相册,里头有一个文件夹,是卫怀信生日时,她带他去游乐园,一整天的欢快时光全挤在被定格的照片里,她不擅长摄影,不少照片都拍糊了,可她从来不舍得删。
一张张照片滑过去,那时候的卫怀信笑容比盛夏骄阳还灿烂,她自己也正觊觎着美好未来,不觉得苦,不觉得累,以为只要努力生活,一切都能活成美梦里的愿景。
手机电量警示严重不足,杜若予浑然不觉,仍大睁着眼,一张一张看照片里的卫怀信。
看着看着,她开始掉眼泪。
一开始只是一两滴,等到手机没电关机,她的枕头已经湿冷。
养老院的夜并不安静,隔壁大爷的鼾声穿透薄薄的墙,震耳欲聋。窗外的月影被树木花草分割,只余下零散碎片,孤零零撒透寒冬的地。
她明白卫怀信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离开业县了。
怀信和怀瑾。
现实和幻觉。
从一开始,他们就不能共存。
卫怀信回来了,他要杜若予真正面对他,面对现实。
杜若予猛地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床底下漆黑不见五指,一片空洞,她膝行两步,又挪到桌洞前,探头往里看,仍是什么也不见。
她不死心,站起身,环视黑暗逼仄的室内:搁着打扫工具的墙角,有些歪扭的置物架,还有可以窥见庭院树影森森的旧窗……没有,都没有。
杜若予赤着脚却无寒意,她绷紧神经来回张望,企图在某个被她忽视的角落搜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可惜,什么都没有。
她握紧拳头,突然高声说话,“我知道你还没彻底走远,卫怀信已经不在这儿了,怀瑾,你出来,我们谈谈!”
小房间里无人应答。
“你哥哥走了,你可以出来了!只要他不在,你就可以出来不是吗?”
杜若予等了会儿,仍然不见卫怀瑾,她抓过床尾的大衣,随随便便披在身上,便跑出门,往院子里去。
院子里真是冻得要命,杜若予在桂花树下冷得直跺脚,“怀瑾!你躲到哪里去了?快出来吧,我想见见你!”
树下自然没有卫怀瑾。
杜若予绕着树走了一圈又一圈,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卫怀瑾的地方,她便固执地认为,只有这个地方才能把卫怀瑾等回来。
等到她走不动了,她就呆呆站在树下,两眼无神。
不知过去多久,一楼靠近厨房的小房间突然亮起灯,暖黄的灯光将一道人影投在窗帘上,杜若予朝那处望去,眼眶微热,仿佛看见了卫怀瑾。
她加快脚步寻到那处房门,门是锁着的,她用力敲门,门很快打开。
花妹满面错愕地看着杜若予,“杜杜?怎么啦?”
杜若予径直走进房间,这房间相比杜若予的更窄,因为靠近一楼厨房,方便打杂,故而一开始就被花妹主动要求居住,这一住就住了大半年,室内陈设简陋,别说一个人,连只苍蝇都藏不住。
可杜若予还是不死心地找了一圈。
花妹热心地跟着她,“杜杜,你找什么?我帮你。”
杜若予不假思索回答,“我找卫怀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