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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深陷皇陵的柔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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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飘飘听到这里,心下一动,宝贝这是在套叶氏的话呢,叶氏现在神态已经接近崩溃边缘,想要套出真心话很容易,难怪澹台逸不让她动,想必他一早便看出来了。

澹台沧澜和裴梦薇此刻却徒然一惊,只暗道不好,若被叶氏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当着大燕子民的面,他该如何收场,倘若她再曝出当年的事,那对他将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来人,快杀了叶氏,救下那名小孩!”

澹台沧澜一声怒喝,城墙上的士兵们动了,举起长枪欲要刺杀叶氏,危险一触即发。

叶宁狠狠地瞪了一眼皇帝,敢坏他的事,简直找死!

“不要过来,你们都不要过来,杀了她,我就要掉下去了,你们太狠心了!”

叶宁大声喊道,漂亮的小脸上落下两滴水珠子,呜呜哭泣起来,仿佛害怕极了,夏蝶见状,长剑一抽,瞬间移到裴梦薇身边,冰冷的剑尖搁在裴梦薇的脖子上。

“让人退下,否则我杀了她!”

城楼顶端的士兵们眼见皇后被擒,也不敢再往前,只站在高处望着皇帝,等待他的命令。

叶飘飘冷冷笑道:“皇上,叶氏现在要的是她女儿,已经有人去找了,你这么急于杀了她,是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急于灭口吗?皇后娘娘,你觉得呢?皇上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亏心事?”

面对叶飘飘的威逼,裴梦薇暗自咬了咬牙,露出母仪天下的温慈笑容:“皇上乃真龙天子,做的事都是顺应天命,何来亏心……”笑了笑,她朝澹台沧澜道,“皇上,她说的也有几分理,叶氏只要见到女儿,幸许就能稳定下来,不如……再等等?”

四下里传来一阵唏嘘,议论声纷涌而起,澹台沧澜眉目一沉,朝城楼挥了挥手,眸色含威道:“要想知道她女儿在哪里,不是该问问九弟吗?”

音落,所有人都朝澹台逸看去,澹台逸仿若未见,并不答话。

此时,一道灰影从高空掠来,停在皇帝跟前,一手丢下肩上的包袱,但见他眉飞入鬓,面上遮了黑纱,看不清到底是谁。

但左奕一方人却一眼就认了出来,可不正是把段妙汐丢入军营的左堂。

方才有人传信,他已知道眼前的情况,朝澹台逸看了一眼,他一脚踢开盖在段妙汐脸上的黑布,露出那张沾了血丝,却仍旧美貌如花的面庞。

女子双眼圆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整个人早已断了气,只一张草席卷住身体,从草席缝隙里可以看到,女子身上一丝不挂。

众人一声惊呼,整个场面只听到一片哗然声。

左堂黑纱遮面的脸上勾起一丝笑意,转而一掀衣摆,朝澹台沧澜直直跪下,声音坚定铿锵。

“皇上,已按照您的吩咐将段小姐丢入军营,杨将军说多谢皇上体恤众将士,愿为皇上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皇上,段小姐的尸体已带到,属下告退。”

左堂微微抬头,在众人未反应过来之前,纵身一跃掠过人群,隐匿在众人视线之外,只余那淡漠冷沉的音色回荡在众人耳边。

全场霎时一片死寂。

左奕忍俊不禁,假意低低的轻咳一声,以掩饰自己即将笑出声来的声音,左堂这小子还挺聪明的,懂得在关键时刻来一招嫁祸江东,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夸奖他一番哈哈!

人群中传来一阵感慨,都说君心难侧,曾经段府的老将军和少将军为他出身入死,他说斩就斩,如今竟连唯一的千金也不放过,还用这样残忍的方式对待她!

简直残暴至极!

周围有禁卫和羽林军团团包围住,百姓虽然声音不大,但由于隔得较近,人数众多,那议论声多多少少还是传到了前方几人的耳中,尤其这些人武功都不弱,一点声响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澹台沧澜双拳紧握,一双眼死死地盯着澹台逸,分明是他干的好事,到头来居然被他手下的人摆了一道,栽脏嫁祸到他这个皇帝的头上来了!该死的澹台逸!

叶飘飘的视线在几人身上寻梭,看到澹台沧澜一副蚕了苍蝇的表情,即刻便猜到方才的那个人肯定不是他的手下,而段妙汐也不是他让人送去的军营,虽然此事他肯定也逃脱不了间接干系。

将段妙汐送入地狱的人,大燕的这一对帝后是暗处的一大推手。

“啊啊汐儿!我的汐儿!”

城楼顶上的叶氏大约是认清了下面草席中的女子,一手抓着绳索,另一只拿匕首的手抱住头,疯了一般尖叫起来。

由于注意力不在叶宁身上,握着绳索的那只手便没用太大的力道,绳索从手中滑出去,叶宁小小的身子往下落了一尺,叶氏整个人也被这坠力往前一拉,搁在城墙边缘。

底下众人一阵高呼,就生怕一个不慎两人活生生摔下来!

“姑姥姥,你抓紧点,你害死了我外祖母还想要害我吗?你那么恨我外祖母,肯定是嫉妒外祖母长的漂亮,你本来就没有外祖母好看了,如果从这里摔下去了,肯定会更丑,到了阴曹地府还是个丑鬼,跟外祖母没法比!”叶宁哇哇大叫,抬起小脸朝上面的叶氏喊道。

其实他一点也不怕,下面娘亲和爹爹都在呢,他绝对不会有丝毫闪失,现在他必须要刺激叶氏,问出裴梦薇口中的那个‘她’到底是谁?

说到他的外祖母,叶氏果然丧失了理智,嘶声大笑,一双眼充满了红血丝:“凤莲?凤莲那个贱人不是我害死的!是啊,那个贱人死了!哈哈……她死了这么多年了,我却还活着!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现在只怕连白骨都化成灰了!”

“姑姥姥你说错了,外祖母即使是死了,她也是幸福的,因为外祖父一定会对她很好很好,可是你很惨了,儿子死了,女儿死了,丈夫也死了,只剩下你自己活着了……”

“住口!你住口!”

叶氏激动的大叫,支撑起身子一把拉回叶宁放在城墙顶上,手中匕首紧紧抵在他胸口,锋利的刀尖刺破了叶宁的月牙白衣裳,一丝尖锐的冰凉紧贴着他娇嫩的肌肤。

“夙莲那贱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她的幸福都是从我手里抢走的!明明我和叶璟才是天生的一对,她为什么要突然横插出来抢走叶璟,叶璟也是活该,爱上那个扫把星迟早要遭报应的!”

一番激情澎湃的话语,在底下掀起了千层风浪,叶氏居然喜欢自己的弟弟?

虽然燕京早有传闻说叶氏小时候是个孤儿,是在十岁左右被叶家收养在叶府的,但当时叶府的人把她当成小姐抚养,早已看成是一家人,没成想她竟存了这样不堪的心思。

对叶府有所了解的百姓们纷纷摇头……

叶飘飘无语,没想到她竟喜欢宁儿的外公,这就是传说中的相爱相杀啊。

叶宁趁热打铁,连声喊道:“所以你因妒生恨,杀了我外祖母,害死了我们叶府一族,娘亲说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叶府对你那么好,你却以怨报德,你这个坏女人!坏女人!”

说到最后,伤心到极点,小娃娃大声哭了出来。叶宁一边大哭一边佩服自己的演技,演的实在太好了,没有一丝破绽啊!

快看啊,眼泪都挤出来了啊!

叶飘飘知道叶宁是假哭,还哭得那么惊心动魄,嘴角抽了一抽,宝贝你真是辛苦了,回头不给你颁发个奥斯卡影帝奖都对不起你今天卖力的演出啊,更对不起今天围观的这些提心吊胆的百姓啊!

澹台逸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遥遥地望着空中的小人儿。

叶氏听了此话,心中的仇恨一下子纷涌冒出来,高声喊道:“叶府一家死有余辜!我倒是想杀,可恨我没有那个能力!真正有能力的人是他!是他害死了叶府的所有人!”

她的手指指向城楼下的澹台沧澜,仰头大笑:“是他杀了他们,是杨靖,裴秋炎杀了他们!可是都死了,他们都死了……报应啊!”

裴丞相也死了?什么时候的事?再说……那叶府不是判逆篡位之罪而诛灭的么?为何叶氏此时却说是害了叶府?莫不成叶府其实是冤枉的?

像一道晴天霹雳!城楼下顿时轰然!

澹台沧澜面色激变,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显然他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裴秋炎之死的消息被压了下去,暂时还没有透露出去风声,这贱妇居然……

胸中怒火腾腾,他沉声大喝道:“来人,妖言惑众,欺君罔上,杀了段夫人!”

原本他以为段妙汐一死,飘渺山庄会为段妙汐出头,可到现在卿狂也没有出现,难道是他高估了段妙汐在卿狂心中的份量?

不过,眼下澹台逸把段妙汐之死嫁祸到他头上,飘渺山庄的人不出现才是最好。

“等等!”

清冷的嗓音响起,叶飘飘侧头望向澹台沧澜,唇口一张,那话却是对着裴梦薇说的:“皇后娘娘,你来说说,到底是谁害了叶府,裴丞相是不是其中之一?”

裴梦薇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叶飘飘这凶狠的女人是一口咬住她不放了,若不为她叶家洗去冤屈,只怕她会怂恿段夫人套出不该说的话来,可是要帮她洗去冤屈,就得扯出她父亲。

父亲已经化成了一堆烟灰,这女人还不放过他!可恶之极!

裴梦薇还在犹豫,外围的百姓却已经等不及要知道真相了,纷纷你推我挤想要冲破羽林军的包围,叶将军曾是万民景仰之人,就因为他们爱戴他,看到他犯了错便对其失望透顶,如今若真是让人陷害,岂非害他们怨怼错了人,还害得叶将军一家身首异处,死不瞑目,何等的让人气愤!

“皇后娘娘不敢说,是因为怕了吗?”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声。

接着,所有百姓齐齐高呼:“请皇后娘娘说出真相!”

数不清的人群,黑压压的一片,振臂一呼,那声音如洪钟撞击,激荡人心。

澹台沧澜夹带危险的眸子警惕地窥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不要乱说话,裴梦薇点点头,往前一步,隔百姓几步之遥,面向众人朗声道:“叶府的确是受了天大的冤屈,当年段玄为了夺取叶璟的权势,联合杨靖,及本宫的父亲陷害叶璟,添了几道欲加之罪,以谋权篡位之嫌害了他,虽然当时证据确凿,但那些证据皆是段玄伪造,叶璟忠于大燕,忠于天下黎民百姓,从始至终他都是冤枉的,本宫也是昨日才得知真相,为此本宫痛心疾首,身为一国之母,必定心向天下,不能偏护,更不能徇私,本宫……”

说到这,她娇丽的面色一暗,眼睫上下闪动了两下,一汪清水漫上眼眶,泪盈于睫,却仍咬着下唇,将下面的话说了出来,像是拼尽了莫大的勇气。

“是以本宫决意大义灭亲,不惜亲手杀了父亲,为叶将军报仇!”

什么?

这惊天的消息像一道闷雷,将众人劈了个外焦里嫩。

叶将军果然是冤枉的!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还怨恨叶将军这么多年!而害死叶将军的人更可恶,居然瞒天过海蒙蔽天下人的眼睛!

只是这新皇后……她竟真的为了给叶将军报仇,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叶飘飘见众人将信将疑的神情,心中冷笑,这裴梦薇倒是个厉害角色,巧舌如簧,在替叶府洗冤的同时,还不忘瞎掰一套避开要害,脱了澹台沧澜的嫌疑,嘴狠心思更狠,父亲的死还能拿来利用一番,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为自己国母之尊打下一个好名声!

叶飘飘也不点破,逼得太紧很容易适得其反,不占优势,百姓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只要先洗了叶家的冤屈,其他的帐稍后找他们算。

裴梦薇愿意替她背上杀她父亲的这个黑锅,她何乐而不为呢。

“你撒谎!裴梦薇你撒谎!”城楼上的叶氏猛然一声惊叫。

“这分明是你胡乱编造,你连你爹的死都要利用,你还是不是人!你攒梭我汐儿,害她枉死,身为一国之母,没有半点国母风范,还与他国勾结,想成全你的女帝……啊!”

叶氏一字一句讲的清晰流利,好似之前的癫狂一下子好了,可那嘶喊的话还未说完,众人只听一道破空之声从远处传来,一支利箭呼啸着像流星一样从高空划过。

夹带着锐利的气流风暴,“嗖”的一声,稳稳插进叶氏的喉咙,叶氏双眼圆睁,身体刹那间僵直,张大着嘴,往前歪斜,僵直的身子翻出城墙,重重的朝城楼下坠落。

连带着叶宁一起,也迅速往下坠落!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震住了,叶飘飘和澹台逸,以及夏蝶等人纵身飞起,叶飘飘和澹台逸同时一手抱住下坠的叶宁,夏蝶则反身一剑斩断叶宁身上与叶氏连着的绳索,接着一剑贯穿她的腹部。

与此之时,澹台逸也眉目冷沉,翩然一挥衣袖,一道急流涌现,已经断气的叶氏被这股劲流击飞,下落的身体又直直往一边飞去,连带着夏蝶的剑,紧紧地盯在侧面的城墙上!

吊在城楼半空,双眼死瞪,腹部插着长剑,喉咙插着羽箭,鲜血汇成一股水流从高空哗哗流下,那死状当真是惨烈!

人群有胆小的尖声叫喊,不甚唏嘘,也有人大骂,敢陷害叶将军枉死,死都便宜她了!

叶飘飘把叶宁抱在怀里,拍着他的后背,像是哄慰他,又像是哄慰自己,虽然知道叶宁不会坠在地上,但方才那一刹那仍是吓得她一个激灵,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叶宁见叶飘飘微微轻白的脸色,知道自己让娘亲担心了,伸出手,也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甜甜道:“娘亲,宝贝没事,宝贝一点都不怕。”

说完,他又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澹台逸,对他笑出一口好看的白牙:“九王爷,你很担心宁儿吗?”

澹台逸修长的手指放在他的头顶,摸了摸他的头,嘴角勾起轻淡的弧度,毫不吝啬的夸赞:“你很聪明!”

“那当然,因为我娘亲和我爹爹都很聪明,所以我就更聪明。”叶宁得意扬扬。

“……”叶飘飘黑着一张脸,这是当着她的面夸谁呢?

澹台逸嘴角弧度因他的话而凝结,孩子的爹爹到底是谁?

叶宁丢下一个深水炸弹,笑得越发两眼放光,拍着叶飘飘道:“娘亲,放我下去吧,宝贝都是大人了,抱着好难看,有损我的英明形象。”

“……”

众人齐齐默了。

城楼一事闹得满城风雨,为了堵住燕京悠悠之口,圣旨隔日就昭告天下,为叶府洗去了冤屈,还了叶府清白,并赐给叶飘飘一座新的府邸。

百姓闻之,全城素缟三日,这才知道原来叶飘飘回到燕京是来报仇的,而她投身逍遥楼也不过是为报仇获得资本,心下对她之前的怨恨也渐渐消散了,对于逍遥楼的害怕也不像从前那么深刻,反而敢于去新府邸,与夏蝶等人近身接触。

同时,他们也为死去的叶将军庆幸,虽然叶家被灭,如今叶飘飘的痴傻却是治好了,叶家还有了一个聪明漂亮的小外孙,日后必定是人中龙凤!

叶家曾经的府邸早已经成为一片废墟,草长莺飞,近日来那些草都不见了,还立下了数个坟头在那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坟前摆着香台和水果。

燕京的百姓们隔三岔五的便要来拜拜叶将军,来来去去,那坟前的火便是长期不灭。

叶飘飘也为叶府一家感到欣慰,这冤终是替他们洗清了,可这仇……还没报完,澹台沧澜这最大的幕后黑手必须要死!

那天叶氏的话还未说完就死了,便被杀死了,那支利箭从远方射过来,根本看不清是谁,依利箭射来的方向观察,少说也有几百米,这样的远射程攻击,内力必定十分深厚。

这些人……一定就是裴梦薇口中的那股强大势力!他们与叶家有什么仇恨?听裴梦薇的口气,似乎是与叶宁的外祖母有关系,而依据他们的行动来看,显然是敌非友!

她身上的阴阳咒会不会是这股势力所为呢?

无解的答案,叶飘飘知道,叶府洗冤的圣旨一下,全天下都知道她没死的消息了,只怕这股势力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小姐,对面那条街的邻居又送了这些东西过来。”

绿罗和夏蝶一人手中提着一个礼盒,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小诗她们也是抱了满满一怀,有包装精美的礼品,有实实在在的水果和土产,还有活鸡,活鸭……

叶飘飘看得嘴角一阵抽搐,这些人要不要这么热情,打从赐了府邸的那天开始,燕京百姓们个个热情如火,每天想着法送各种东西上门,这批刚走,那一批又来了,从早到晚络绎不绝,叶府的门槛儿都快被他们给踏破了。

对这些活鸡,活鸭……她根本莫可奈何,三十六姬都是逍遥楼的杀手,当然也不会对付这些家伙,于是只好一只只全养在后院,从此后院鸡飞狗跳……

叶飘飘觉得脑仁儿都疼了,送来送去,为啥就没有人送榴莲呢……亲爱的榴莲君啊!

“小姐,您在想什么?”

绿罗一见叶飘飘眼里冒着莫名的光,就知道肯定没好事。叶飘飘邪恶一笑,凉凉道:“我在想,不如你们将这些鸡鸭送给西子夜美容养颜去,他肯定会很高兴!”

“高兴”两个字,她还故意加重了语气,一想到西子夜看到这些东西的表情,叶飘飘就止不住笑了起来。

“小姐,西少爷不在钱庄,他去了西楚国。”

夏蝶姑娘一桶冷水就浇了下来,瞬间扼杀了她刚冒出头的那么丁点恶趣味。

叶飘飘愤愤地瞪了她一眼,又疑惑重重,这无缘无故的,他跑西楚国干什么?难道他还想把钱庄生意发展到西楚去?

预感告诉她,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夏蝶,再过些天,是不是就到了皇后去祭祀的时候了!”叶飘飘问道。

夏蝶点点头:“是的,小姐。”

古代大婚,三日后要归宁祭祖,也就是回娘家拜祖宗,裴梦薇身为大燕国后,自然也是要祭祖的,只是因为裴丞相之死,将日期延后了些许,而她国后之尊,不但要祭祖,还要上大理寺祭祀,为天下万民祈福。

祈祷那日是个阴天,乌云沉沉,一片灰色的阴霾压在高空,从皇宫出行的数千人队伍招摇过市,文武百官皆行在列,一路高调地向着大理寺的方向而去。

大理寺主持是个年近七旬的人,在大燕的名望很高,他代表着公正公平,不徇私不枉法,为所有人伸张正义,维持和平,也因此历代帝后大婚,都要去大理寺为天下祈祷。

大理寺主持早早的就安排好了一切,只等帝后前来,沐浴,更衣,三跪九叩,然后到祭台拿取圣经,燃香,再祭拜,一切行程都按照祖宗传下来的规距进行。

百姓喜欢看热闹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是以每一个朝代到祭祀的这一天,都会派出数千禁卫和羽林军把持秩序,将大理寺围的水泄不通,看热闹的百姓便坐在山下面看,祭台是在大理寺一座独立的高山上,站在大理寺的侧门下,可以隐约看到祭台上的大概情况。

天阴沉得快要塌下来,澹台沧澜牵着裴梦薇的手站在高高的祭台上,下面围坐着大理寺所有的少卿,闭着眼睛,转动着手中的佛珠,朝中文武百官也围坐在少卿的身旁,闭着眼睛,听着大理寺主持一字一句念着圣经上面的内容。

读圣经的时候是严肃而神秘的,连一声轻微的咳嗽都不允许,澹台沧澜和裴梦薇皆是一袭龙装凤袍,脸上带着寻常人没有的威严。

四下里非常安静,只有主持轻轻的念经声音,没有人知道,危险正潜伏在周围,伺机而动。

约莫半柱香后,那厚厚的圣经终于念完了,底下的两名少卿立刻点燃特制的香烛递给皇帝和皇后。

两人闭眸祭拜了半响,然后将香烛插进拱起来的祭台上,程序走完,大理寺主持含着微笑走上祭台,人虽老精神却是抖擞,白须的胡子长而直,随着他说话轻轻晃动。

双手合十,他道:“皇上和皇后万福,也是百姓之福,诸神庇佑,我大燕必定风调雨顺,繁荣昌盛,四海之内,一片祥和。”

“多谢主持。”裴梦薇朝主持轻轻点头,脸上带着恭敬,面对这威望极高的人,即便是皇后也不敢放肆。

仪式结束,澹台沧澜拉着裴梦薇往台下走,此时猛然响起一声尖哨,数道白影从山上的密林中缓缓降落,将整个祭台团团包围。

羽林军脸色一变,纷纷持剑上前,与白影对峙,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则吓得退到一旁。

澹台沧澜眉目一沉,双眸微眯,望着前方笑得邪魅的白衣女子,冷沉道:“叶飘飘,你又想干什么?大理寺之中,容不得你放肆!”

叶飘飘唇角一弯,笑容如同一朵刚出釉的芙蓉,凝着澹台沧澜道:“大理寺乃和平之地,我自然不会放肆,我来只是想让这大燕的人看清楚,你澹台沧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皇帝。”

“夏蝶,把东西呈给主持好好看看。”

她的话落,夏蝶便走上前,将托在手心的龙轴交给大理寺主持,澹台沧澜和裴梦薇脸上齐齐变色,是遗诏?她居然把遗诏交给了主持,糟糕!

大燕众臣子霎时噤若寒蝉,自从叶飘飘回到燕京后,一桩接一桩的事情发生,他们如今已经变成惊弓之鸟,但凡只要这女人一出现,他们就知道,绝无好事。

年迈的主持平静地望一眼叶飘飘,慢慢展开龙轴,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笔力锋利而赋威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道出一件事传位于九王爷澹台逸。

慢慢看完,主持向来慈祥的眼里也出现了微微松动,传位于九王爷,如今却是澹台沧澜继承王位,主持一把年岁,经历的风雨多不甚数,一眼便明白这中间的曲折……

“老主持,可看清楚了这字迹和龙轴的真假?”叶飘飘笑问。

主持垂头看着龙轴,抚了抚发白的胡须,抬头看向叶飘飘:“是先帝的遗诏无疑,可这并不能真正判定什么,谁都知道,当年九王爷在先帝驾崩后便消失无踪,即是他消失,那三皇子继位承接皇室大统明正言顺,不知女施主可有别的什么证据,可有人证?”

大理寺就相当于21世纪的法庭,讲究人证物证确凿,以此为判定依据,因此叶飘飘在来之前,便命绿罗去找澹台逸过来,可是左等右等,等到仪式全部都完成了还不见人,于是只好先出来截住他们。

此刻,绿罗还没有回来……

而且,她并不能苟同九王爷当年消失一事,澹台逸并非消失,而是被澹台沧澜下了毒,可这事若从她嘴里说出来,并没有任何说服力,反而会被当成妖言惑众,只有等澹台逸自己来证明。

“主持,毋须听她一派胡言,九弟当时一消失便数年,若等九弟继位,这大燕怕是早已成为他国腹中之物,朕继任皇位,实属迫不得已,大燕众臣子极力推荐,皇位空悬,岂不是惹得外人觊觎。”

澹台沧澜把自己说的十分伟大,事情听起来仿佛也做的理所应当。众臣子听闻,立刻跪下连连符合,言道当年确是情势所逼。

裴梦薇却心道不妙,这女人无孔不入,不扳倒澹台沧澜是不会罢休的,虽然她也希望扳倒澹台沧澜,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的根基还不稳,她还要借他的手在大燕站住脚根。

主持听了皇帝的话,缓缓笑了笑:“皇上莫急,所谓无风不起浪,此事还需让九王爷来一趟,清者自清,是非黑白都逃不过老天的一双眼睛,世间因果,皆有定数。”

老主持像讲着一段玄机,周围众将士自然是不明白,可叶飘飘和澹台沧澜几人却听懂了,老主持说出这番话,至少是有百分之八十信了叶飘飘。

澹台沧澜心中愤火熊熊,却不能发作,面上还要强装镇定,一旦被激怒,难免惹人嫌疑。

这时,一道绿影从前方匆匆而来,奔至叶飘飘身边,附耳低声道:“小姐,九王爷不在府中,左奕说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会回来。”

西子夜去了西楚国,澹台逸也离开了?为何一个个的都离开了?叶飘飘蹙眉,忽然抬头看向裴梦薇,嘴角噙上一抹似笑非笑。

“皇后娘娘,你说一个皇帝弑兄杀父,坐上这个皇位,还让忠心耿耿的臣子替他背上骂名,这个皇帝该不该受到惩罚和报应?”

此话一出,满场皆惊,参与当年事情的裴丞相和杨靖,段玄等人已经死了,如今新上任的这些官员根本不知真相,听了这话,浑身惊得一阵激灵。

裴梦薇眸光盈盈,温柔如水的笑了,缓缓道出一个字:“该!”

澹台沧澜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不可思议地侧头看向她,带着点压抑低喝道:“皇后,你说什么?”

众臣震惊不已,裴梦薇却垂下头,再不说话,叶飘飘一笑:“老主持,你是大燕国的指明灯,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人证我必为你带到。”

说完,她转身离去,夏蝶和绿罗也紧跟着离开,留下脸色铁青的皇帝和一群风中凌乱的大臣。

而此时,众人口中的九王爷澹台逸,正站在某个仙境一般的地方,负手眺望着眼前的景致,并不知道大理寺发生的种种事情。

四周云雾缭绕,一座八宝亭盖在湖水中央,亭柱上雕刻着龙腾,张扬而狂妄,干净到一尘不染的亭子里放着一张石桌,周围立着四张圆形的大理石凳,桌上放着茶水和一碗补身子的人参汤。

这条湖极宽极长,不知道延伸到什么地方,仿佛一眼望不到尽头,湖水碧绿,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碧湖的两边排着两排强壮高大的杨柳,柳枝茂密,在风中摇曳,垂下的枝柳不时从湖面上擦过,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湖面上的长廊曲折而蜿蜒,像一条红色的长龙,弯弯曲曲的架在湖面上,那景致,如诗如画。

亭子里,一男一女更像是上天笔下的丹青,美艳绝伦。

“王爷,您有心事?”坐在石凳上的女子扬眉问道。

她的语气极轻,像冬天的一汪温泉,五官绝丽如画,一双璀眸亮如晶石,睫毛似羽,密集而漂亮,那略尖的下鄂弧形十分完美,精致得无法形容,脸上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即使这样,她的美貌也足以令旁人震憾。

长而黑的发丝垂落在腰际,艳红色的裙裳,令她看上去如同烈火中的蝴蝶,有一种凄然绝烈的美。

没有得到澹台逸的回应,女子又扬声道:“王爷,云绯沉睡了这么久,很长时间没见您了,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好吗?”

紫色身影微动,慢慢转过身,走到她面前坐下,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面无表情道:“你的身体还没好,要多休息。”

云绯微微一笑,心中浮上一丝沁甜:“王爷,鬼手神医的药,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神医说我的身体已经无碍,只要多调养便能恢复如初。”

澹台逸轻轻点头,秀美的眉目掠过一丝沉然,凝视着她,问道:“云绯,我母妃被澹台沧澜囚禁在什么地方?”

“柔妃娘娘……”云绯低喃了一声,像是猛然想起什么,漂亮的眸子微微睁大,略略抬高了声音道:“柔妃娘娘,被囚禁在皇陵!”

澹台逸一震,向来冷静沉稳的他也不禁惊了一下,恰在这时,远处一道黑影从水上长廊急匆匆掠过,快速来到他面前,在亭中跪下,扬声禀道:“主子,左奕来信,说叶飘飘在大理寺与皇帝对峙,揭露皇帝弑兄杀父,已将先帝遗诏呈交大理寺主持。”

“你再说一遍!”清润的音色骤然冷寒,夹着一丝不悦,澹台逸深邃的凤眸卷起了漩涡。

黑影一窒,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迫,不知主子因何而怒,硬着头皮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低垂着头不敢去看主子的脸色。

澹台逸凤眸暗沉,袖中的手指缓缓握起,看向眼前的人问:“叶飘飘有没有受伤?”

“回主子,没有,因为是在大理寺,叶飘飘与皇帝都没有动手。”

听了此话,那股无形的压迫骤减,澹台逸紫袍掩盖的指尖略微松开。云绯没有错漏他脸上分毫的表情,那分明就是发自内心的担忧,即便是她,都感受到了那抹无形的怒火。

在她眼里,他从来都是冷情的,对谁都不曾有过另眼相待,她突然很想知道,这个叶飘飘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回燕京。”

三字一落,澹台逸起身即走,黑影松一口气,站起身跟随后方,云绯见状,连忙追上前一步,拉住澹台逸的衣袖,柔声道:“王爷,明日再走,留下来陪陪云绯好吗?”

她的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受伤的身体尚未痊愈,脚步都显得有些虚浮,身子很单薄,艳红的衣裳,红与白形成鲜明的对比,看上去绝丽如焰又惹人怜惜。

澹台逸微微蹙眉,没有回她,只是不动声色抽回衣袖,转身刚要离开,忽见眼前身影一晃,云绯的身子似乎摇摇欲坠,澹台逸紫衣一动,扶住她的手臂,稳住她的身形。

他淡声道:“云绯,在这里好好休养,母妃还等着我去救她,她也在等我。”

说完,放开她往前走去。

云绯面色微变,她?哪个她?是暗卫口中的叶飘飘吗?

云绯心中一急,连忙抬高音量喊道:“王爷,带云绯一起去好不好?云绯给你们带路,去找柔妃娘娘!”

前方的脚步一顿,他没有回头,长廊环环绕绕,紫色衣袍的男人离她渐行渐远,长风起,他柔顺的发随风吹起,绝美的背影深深地烙在云绯心里。

云绯抬手捂着胸口,觉得那里有些瑟瑟的,第一次,她感觉到,他似乎变了。

在她沉睡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大理寺的事多多少少被人传出了风声,民间谣言四起。

朝中大臣们对此事尚心有余悸,不知是真是假,整日面对澹台沧澜惶惶不安,大理寺众卿和主持也因此事被带进了皇宫,以便公判。

澹台沧澜却是行动派,趁别人还在猜测之时,他已经在为备战作准备了。

边关二十万大军已近燕京,驻扎在城外十里,隐匿了痕迹,只是由于大军数量庞大,再怎么隐匿也藏不了全部。

可他却不知,数道身影已经潜进了他自以为无人发现的皇陵秘道。

皇陵是历代皇帝的坟墓,大燕国的先帝就葬身于此,占在面积大到难以形容,从外观看去,像一座巨大的城堡,进入到里面却又是另一番天地。

解决掉守陵的人,澹台逸等人打开皇陵,一股阴暗的气息扑面而来,皇陵的前面一截没有灯,层层台阶朝地底下漫延,台阶两旁的壁上放着湮灭了一半的灯烛,却没有点燃,黑漆漆一片。

澹台逸没有犹豫,当先一步踏下台阶,身后跟着十几名黑袍男子,均是穿着清一色的黑袍黑帽黑纱连一体的斗篷,浑身上下裹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一双犀利如冷箭的眼睛,个个气势霸道,威风凛凛,一看便不是寻常人。

其中有六人举着火把,明艳的火光照亮了一室的漆黑,一步步朝皇陵深入迈进。

直到到达最里面的地宫,才恍然透出了一丝的光亮,却也没有了前进的路,那些黑袍男子中看上去年龄最小的男子上前摸了摸阻挡在前方的石壁,又轻轻叩了叩,侧耳聆听,从那面传来低弱的回音。

这些人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武功高强,内息强大,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耳目,是以从那边传来的音色判断,阻挡在面前的其实是一扇地门。

火把的光也快要燃尽,只剩下微弱的焰火,昏暗的室内,另一名黑袍男子忽然低声笑道:“锦梨,这里明显就是地宫了,你还敲什么,直接把地门轰碎,就可以进去了。”

“……”被唤作锦梨的黑袍男子微愣,继而好看的双眸倏地一沉,冷声道,“你不早说!”

“呵呵……”之前说话的黑袍男子见他吃鳖,轻轻笑出声来,忽然觉得心情大好。

“锦梨,别理他,他这是太监做久了心里不平衡,欲不满的男人都是这样。”站在澹台逸身旁的男子君诺低声道。

君诺的话一出,只听后面响起一片闷笑,其中一人还吹了一声口哨,感叹道:“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

“哈哈……”

身后的闷笑声越发的放肆,有人还嗤笑出声,黑纱遮面,看不到弯起的嘴角,却能从他们眼底看穿笑意。

“……”被众人鄙视的男子原本笑着的眼眸一抽,四十五度忧伤郁闷了。

他走上前,看了看地宫的门,抬手运气,仿佛将所有郁闷发泄在这扇墙上,只一掌便轰碎了地宫的门,惹得其余黑袍男子连声感叹。

一道金光折射出来,刺亮了所有人的眼睛,闭上双眼,再睁开,眼前已与外面截然不同,里面别有洞天。

地宫内气势巍峨,四周金碧辉煌,用金印雕刻着各种画壁,这面刻着牛鬼蛇神,那面刻着仙鹤祥云,五人环抱的强壮圆柱上还镶嵌着巨大的夜明珠,光芒四射。

壁旁矗立着三五成群的玉雕宫女,手中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满钵的金银珠宝,都是货真价实的存在,在夜明珠下闪闪发光。

“啧,真奢侈!”锦梨低叹。

再往前走,空间又赫然开朗,假山和亭台楼宇,还有一汪不知从哪里进来的水源,形成一汪清湖,地宫内大到让人乍舌。

几人沿着路线继续往前,拐了数个道口和长廊,终于在一间隐蔽的假山后面找到了那间秘室,秘室的墙上沾了厚厚的灰尘,显然空置了几十年,甚至更久。

十几个黑袍男子退在一旁,回头看着澹台逸,等着他下令。

澹台逸站在众人之前,望着眼前的青石墙壁,沉吟了半响,才沉声道:“打开。”

君诺往前一步,黑袍下的手伸出,轻轻按在石壁上,只见一股深蓝色的具有实质的气流从手心涌出,那股强大的气息如龙卷风翻滚,覆盖住整块墙面,深蓝色的气流不断涌动,使那面青石墙看上去特别漂亮。

如同地震一样的震动从四面八方传来,四周墙壁上的灰尘纷纷抖落,若在此时有外人看到这样的场景,必定吓得屁滚尿流!

可这十几人却一动不动,盯着那扇门眉目冷锐,原本以他们的功力,是可以一掌就轰碎厚重的石门,可他们知道,若直接轰碎,碎裂的石块会让里面的人也受伤,因此只能让君诺把这扇门软化。

果不其然,片刻后,君诺手中的深蓝色气流渐渐湮灭,气息敛去,地宫的震动也同时消失,君诺退后一步,看着那扇厚重的石门猛然震响,尔后墙面上裂开无数道裂痕,忽地像一堵泥沙墙一样轰然倒塌,尖硬的石门竟然化成了一盘海中水沙,散了一地。

灰尘淹没了整个石室。

君诺黑袍忽闪,轻轻挥袖,伸手看不见五指的浓重灰尘便消失无踪,再往角落看去,消失无踪的灰尘却是已经在角落堆成一座小山丘。

此等功力,若叫江湖人看见知晓,必定吓得肝胆俱裂,嫉妒得抓狂!

没了灰尘的阻挡,石室内的一切都清晰映入眼中,室内简陋,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透明的水晶缸,那水晶缸很大,几乎要十个人才能围抱住,缸内装了八分的水,水中不知道是血还是别的东西,呈现一抹浓稠的红色。

澹台逸秀挺的紫影微微一僵,凤眸瞬间冷如冰刀,潋滟着绵延不尽的俏寒,浑身上下气息涌动,暗藏着一抹狂烈的绝杀!

就连众位黑袍男子看到眼前的情景也是一怔,掩藏不住的杀气狂泄而出。

他们的视线前方,巨大的水晶缸内,红稠液体中正用铁链捆绑着一个人,吊在缸内,那人一袭单薄的红裙,头发黑长,漂浮在水中,脸色苍白如纸,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是个女人,并且是个模样非常美丽的女人,可惜眉目紧闭,脸上血色全无,好似没有了任何生命气息。

从外面看去,就好像水晶缸内泡了一个死人,并且流出一缸的血,这场景实在惨不忍睹!

石室突然“啪”一声碎响!水晶缸裂出缝隙。

君诺侧头看去,只见澹台逸素手一挥,气流袭卷瞬间击碎了水晶缸,红色的水哗啦啦溅了满地,在石室汇成一股小溪,流向他们的脚边。

锦梨低呼一声,上前去救人,忽闻澹台逸一声沉喝:“别动!”

锦梨一愣,回头看去,见君诺朝他摇摇头,脸上闪着一丝惊讶,还不及开口问,便听君诺喝道:“锦梨,快回来!”

紧接着,他的身体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拉回到君诺身边,他一惊,随着众人视线往前看去,霎时张大了嘴。

只见前方石壁上,雕画着一尊巨大的青莽,而此时,那青莽竟然动了,巨大的头转过来瞪着几人,那眼珠子足足有一颗人头那么大。

它这一动,石室的三面墙赫然消失,原来三面墙并非是石墙,而是青莽填充而成!

后方青草莺飞,仿佛又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那野草往上漫延,竟然是与地面连着的。

“巨沙莽?”

君诺犀利的眸子一暗,杀气迸射而出,巨沙莽仿佛感觉到那股杀气,巨大的眼珠子一溜转,张大嘴“嘶”了一声,吐出长而粗的舌信子,毒牙强壮且尖利,丰富的毒汁从齿缝间流到地下。

巨沙莽有巨毒,当君诺说出这个名字时,众人便知道了,只是巨沙莽生活在极旱的荒漠地带,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巨沙莽双珠圆睁,感觉到那股威胁,张大嘴朝绑在空中的女人咬去,锦梨道:“不好!”

澹台逸袖衣一抬,一记风刃朝巨沙莽的眼睛呼啸而去,巨沙莽也聪明,巨头一低,从女子身下蹿过,头往上扬,巨大的身子往上卷去,把那女子整个圈起来,紧紧环绕住。

此时,十几名黑袍男子同时动了,飞速跃去,站在巨沙莽身上与它缠斗,奈何巨沙莽越箍越紧,那女子的身子看上去就像是要挤碎了一般。

君诺镇定的眸子微变,低喝道:“锦梨,刺它眼睛,连城,断它七寸,老五老六,砍它的头!”

“是!”

众人应道。齐拥而上,澹台逸也慢慢走上前,身上气息冰冷如霜,腰间软剑倏然出鞘,在众人一击刺中时,突然道:“都退下!”

黑袍男子翻身跃开,众人只见猛然间剑光扑闪,寒气扑面而来,充斥在整个石室,首先是冷,然后便感觉到冰凉,一丝冷霜迅速蔓延,流冰剑上覆盖住一层冰刺,地上,以及整个石室统统在眨眼间变成了冬天,结了很厚的一层冰。

巨沙莽也身上也结了很厚的冰,变成了冰雕立在石室。

冰块却在要接近女子时,自行停下,澹台逸飞到巨沙莽头顶,蹲下看着那名女子,眉宇间闪过一丝踌躇,他那样一个强大的人,此时竟不敢去探女子的呼吸。

“母妃……”他低低唤了一句。

身后众黑袍男子看到主子那样,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近六年了,从主子调养好身体后,就一直在寻找柔妃,尽管音讯全无,可主子从未放弃,哪怕只剩尸体白骨,他也要寻找,潜在皇宫的人也找不到柔妃的下落。

直到有一次意外,让云绯无意间从酒醉的澹台沧澜口中模糊听到皇陵的字眼,云绯为了到皇陵探路,被澹台沧澜重伤,五脏六腑俱损,没了呼吸。

他们还记得,当时主子在看到云绯失去呼吸的表情,那是一种绝境中抓到了一丝希望,却又在最后一刻失去了这最后一丝希望的绝望。

云绯知道了柔妃的下落,可她还来不及说出来……

他们找了很多名医医治云绯,用了无数名贵药材,都不见成效,最后主子用了一种冰棺,将云绯冰冻起来,用药护住她仅剩的一点心脉。

在云绯沉睡的这一年里,他们四处寻找鬼手神医花迟,谁知花迟竟也在七国间满世界在找些什么,一直到不久前,才找到了他。

做这么多,只为了有一天,她醒过来告诉他们柔妃的下落!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澹台沧澜居然把柔妃藏在皇陵里,谁都没有想到!

石室内一片冷寒和寂静,众人不敢想像若柔妃已死,主子会做出什么事……

澹台逸凝视着眼前的人,仍然是同样的眉眼,他的母妃仿佛没有变,可那惨白的面和紧闭的眼又好像少了点什么。

少了生气……

沉静了半响,他伸手及至柔妃的咽喉,又探了探她的鼻息,心头压着的不郁渐渐疏散。

幸好,还有一丝气息。

运气融化掉周围的冰,他撕开巨沙莽的肉身,将柔妃抱了出来,飞退到石室外,再反手一掌轰向巨沙莽。

那巨沙莽突然像玻璃一样,“轰”一声裂成无数碎片,飞散在石室。

而与外面连接的石室内,突然一阵响动,一个地道出现在前方,黑漆漆的通道里,台阶一层层往上延伸。

众人一凝,这里还有条秘道?

“主子,我去看看。”锦梨说着便要进入秘道,却忽然被一只手拉住。

之前被众人称作“太监”的黑袍男子一把将他拉回,朝澹台逸道:“主子,我去吧。”

澹台逸点头,抱着柔妃往来时的路离开,锦梨没好气的看了那男子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祝你好运,不要被抓个正着,丢我们的脸面!”

“我又不是你!”那男子轻笑,转身潜入黑暗中。

“……”

锦梨气得双眼欲穿,冷冷地瞪着快速消失的黑影,恶声恶气道:“我诅咒你被逮住,让人剁成碎片!”

众人已经习惯了两人的斗嘴打趣,黑袍下的眼睛一阵失笑,跟随澹台逸离开。此时的他们却不知,锦梨的一句话却是真的应验了一半。

方才潜入秘道的男子则一路往上走,秘道曲折,拐了很多道口,上了很多台阶,终于到顶,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他抬手轻轻推开顶上的盖子。

从缝隙中望了一眼,没看到什么人,而且周围环境很是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

他脱掉身上的黑袍,露出那张俊美的脸,和里面穿戴整齐的华服,翻身跃了出去,当他掩上盖子,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一张几米宽的大床上,高高的床幔将他笼罩在塌内。

眼底掠过疑惑,他掀开帐幔往前走去,绕过屏风一看,顿时一惊。

眼前是一副活色生香的画面,宽大的浴池内,一名女子正沐浴在水里面,温热的雾气四散,她卧靠在池边,双眸舒服地阖着,水面上洒满了红色花瓣,有一些还贴在她如玉般的肩上。

居然是澹台天香?

难怪他觉得熟悉,秘道居然是通到天香公主的寝殿?这这这……

他扭转头,赶紧脚底抹油,谁知澹台天香突然睁开眼发现了他,一声怒喝:“余琛!你给本公主站住!”

余琛停下脚步。

没错,那黑袍男子正是风流不羁的余琛,此时缓缓过身看着澹台天香。

澹台天香怒火中烧,双手拍打了一下水面,愤然怒道:“你这死太监!居然偷看本公主洗澡!”

“……”余琛俊逸的身影一僵,嘴角几不可见的抽了抽。

“你给我等着,本公主要将你大卸八块!”

“……”

九王府里有贵客。

左堂和左奕忙得脚不沾地,曾经的一方霸主此刻正挤着笑脸端茶倒水,还兼职讲解,给客人不懂的地方做上一番明确的解释,像伺候老佛爷一样的伺候着两位贵客。

而那客人不是别人,正是害得他们两人被禁闭了一个月的叶小姐和叶小少爷,自从禁闭出来后,他们反思又反思,怎么都觉得不能再得罪这两人,尤其是在王爷连性命都肯轻易交给对方后,更加不敢怠慢。

王爷又不在,两尊佛爷突然驾到,一时搞的他们方寸大乱。

叶飘飘好整以睱地逛了一圈九王府,以前来过一次,只是那次不太愉快,什么都没注意,就直奔他的浴池了,那天晚上,九王府也被她烧掉了大半。

如今九王府早已经重新整修好,她晃了一溜,察觉澹台逸品位还不错,什么东西都是最精致的,并且布置的简洁高雅,虽不奢侈,却能感觉到一股低调的华丽。

东院里面还有满院的梅,现在还没有花,只有光光的杆,但叶飘飘光是看着就仿佛闻到一股梅香。

因为,她也爱梅。

“叶姑娘,茶水还热吗?要不要我再去添点?”左奕笑得像朵盛开的野菊花。

“不用。”叶飘飘望着眼前满院的寒梅,背对着他回了一句。

左堂鄙视地看了眼左奕,一扭头却又更加狗腿的对叶宁笑道:“小公子,你要吃点什么?”

叶宁笑容甜美,优雅地罢了罢手:“我不要,但我娘亲爱吃榴莲,你们倒是可以弄些榴莲过来。”

榴莲?

左堂一囧,那么臭的东西,他们王府可没有一个人爱吃啊,这么突然……让他上哪弄榴莲去。

左奕满眼幸灾乐祸,用眼神告诉他让你嘴碎!让你狗腿!撞枪口上了吧!活该!

就在左堂神囧无比,不知所措时,一道粗声叫喊解救了他于危难。

“左护卫,左护卫,王爷回来了!”仆人跌跌撞撞从外面跑了进来。

左奕和左堂顿时一喜,有种马上就解脱的轻松,忙抓着仆人问道:“王爷在哪呢?”

“在大厅,王爷手上还抱着一个女人。”

抱着女人?左奕一愣,眼角余光偷偷去看叶飘飘的脸色,却见她神色平常,拉着叶宁的手往大厅走去。

左奕和左堂交换了一个眼色,立刻跟了上去。

刚至大厅,叶飘飘便看到澹台逸正坐在塌上,闭着眼睛给一名女子运气,他的周围还站着一群身着华服,模样俊美的男子。

每一个都绝色脱尘,浑身霸气内敛。此时,他们也看到了她。

“左奕,她是谁?”

好半响,才怔怔地问:“君诺,你有没有觉得他长得好像一个人?”

“像主子。”确定并且肯定的声音。

君诺的话一出,众人都看向叶宁,均是一脸的不可思议,锦梨走上前,蹲身与叶宁平齐,忍不住伸手想要捏捏叶宁精致的脸。

叶宁往旁边一躲开,扬起脸笑得绅士味十足:“公子长得好漂亮,是大姐姐还是大哥哥?”

锦梨一窒,脸上青白交错,身后的几人窃笑,这锦梨是他们之中最小的,长得白白嫩嫩,模样俊秀美丽,肌肤细腻如羊玉脂,看上去却是有股比女子还要阴柔的美,让女人为之疯狂,让男人看了嫉妒。

但凡只要他们露出真颜,几乎没有哪个能不感叹一声他们的美貌!可谁又知道,便是这样好看的人,杀起人来毫不手软,加上他们尊贵的身份,可以说这个世间除了澹台逸,没有任何人能让他们这样妥协。

叶飘飘心中腹诽:果然澹台逸身边的人,不是霸主豪杰,就是人中之龙,还个个气势霸道,长得这般俊美无匹,就眼前这十一人来说,各有各的特色和风格。

但他们眼底闪烁的冷锐和狂傲却是如出一辙!

只是……她从未见他们出现过,又是唤澹台逸“主子”,叶飘飘忽然觉得,澹台逸的身份也许并不仅仅只是九王爷而已。

“锦梨,你也觉得像吧,当初我也这么觉得!”左堂一副遇到知音的神情,上前欣慰的拍了拍锦梨的肩,岂料那一巴掌还没有落下去,身后一只手立刻将他弹开。

君诺警告性地睨他一眼,淡淡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们是什么人?”

左堂莫名奇妙地看着他,不就是拍一下肩嘛,让他拍一下会死吗!真是吐艳!

“主子的意中人!”左堂撇撇嘴,脱口而出。

众人一惊,主子的意中人?主子什么时候有了意中人?那这小孩长的那么像主子,该不会是……

左奕见大厅的众人一个个惊得失了魂的模样,心中顿时替左堂哀嚎一声,左堂你又完了!

叶宁笑得优雅极了,心中因左堂的话乐开了花。叶飘飘则嘴角一抽,左堂这个二缺乱说什么呢!没理会他们一个个吃惊的样子,她径自走向澹台逸。

左奕和左堂也朝前看去,当看到塌上的女子时,不禁也向前走过去,这女子……不是王爷的生母,柔妃娘娘吗?

太好了!终于把柔妃救出来了!两人霎时欣喜不已,这下,他们可以毫无顾忌的对付澹台沧澜了!

这狗皇帝,让他嚣张了那么几年,该收拾了!

恰好这时澹台逸也睁开了眼睛,收手扶柔妃躺下,尔后站起身看着叶飘飘,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凤眸里浮现一丝几不可察的宠溺。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来找我。”

他幽深的眸子仿佛燃起了一抹亮光,倒映着她绝色的面容。

叶飘飘囧,说的她好像有多不近人情一样的:“你应该知道我是来干什么。”

“嗯。”

尽管知道她的目的,澹台逸心里仍然莫名觉得愉悦,只要是来找他的,不论是什么,都好。

那十一名男子看到主子嘴边渐渐扩大的温暖笑意,皆是心中大震,主子这一生并不平坦,反而坎坷劫难重重,身在皇宫,处处都是阴暗,他只是一名冷宫的妃子所诞下的孩子,从小便不被任何人喜爱,除了他的母妃。

他没有享受过身为皇子该有的奢华和权力,也没有享受过身为皇子的众生宠爱,在那座阴谋密布的皇宫里,他和柔妃受到过数不尽的欺辱。

也就在那些黑暗的日子里,他学会了冷漠,学会了隐忍,一步步默默地强大着自己。

其实原本的大燕并没有如今的繁荣和强大,在主子十岁时,南方大陆的几国举行了一场斗赛,他大战四国,在斗赛上斩露头角,在南方大陆一举成名,后来又替皇帝灭了一个举兵进犯的国家,使燕国疆土又翻了一倍,才得了皇帝一眼青睐,封王赐府。

而他的枭勇,却引来诸位皇子和其余几国的人动了杀机。

从那后,他开始在四面楚歌的大燕中消声匿迹,隐藏锋芒,很多人都想要他的性命!却无人再能找到他的下落,大燕失去了他的踪迹!

只有他们知道,主子那时正在外面巩建自己的势力,直到他有了可以支手遮天的力量。大燕皇帝知道他背后滔天的权势时,十多年没有给他一丝父爱的男人,因为愧疚最后把皇位传给了他。

后来又发生了让人并不愉快的种种,这些年,他们从没有见主子笑过,除了命令,他对谁都是惜字如金,没有任何人能让他发自内心的笑起来。

即便是曾经拼命救过他的云绯也不行。

说到云绯,他们不禁一阵唏嘘,那个女人曾在主子最困难的时期救过主子,又为找柔妃下落受伤惨重,按理说他们应该感激她的,可不知为何,他们就是不喜欢那个女人。

也幸好主子并没有把她当一回事,可他们从不欠别人人情,日后得找个机会把这恩还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主子虽沉稳强大,但他们知道,主子一直都是孤独的……

如今,能亲眼看到主子这样温暖的笑,虽然觉得震惊,却也真正替主子高兴,若主子能找到一位真正喜欢的女子,他们比谁都要开心!

顿时,那些长相超凡脱俗的诸位男子对叶飘飘的好感蹭蹭蹭的往上飙升,加上旁边还有个长得跟主子极像的小娃娃,三人站在一起,那画面怎么看怎么般配美好!

锦梨从惊怔中回过神来,凑到左堂身边,好奇问道:“左堂,快跟我说说主子跟这位姑娘的事!”

左堂眉心一跳,看了眼澹台逸,捂着脸赶紧躲到左奕身后去了。

丫这有什么好说的,难道要他说王爷第一次见面就被人说的一无是处,下流猥琐丧心病狂,还生育无能什么的……最主要的是后来王爷还真的厚脸皮把人给强吻了……

他要敢说,一定会被王爷扒掉一层皮!禁闭一个月,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日子他受够了!扒皮的话……

左堂冷不丁打了一个哆嗦!

“九王爷,她是谁啊?”

大厅内响起一道稚嫩的声音,众人看去,只见叶宁趴在塌边,漂亮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软塌上的女人。

叶飘飘闻言看向澹台逸,其实她也挺想知道这女人是谁,难得见到一个看上去让他很重视的女人。

“她是我母妃。”

此话一出,叶飘飘蓦然一怔,原来她就是余琛口中的柔妃。

却又听得他冷沉的声音淡淡道:“她被澹台沧澜囚禁了近六年,身体亏损的厉害,为了我她受了太多的伤害,而我从来没能为她做些什么。”

众人一时沉默,叶飘飘美眸凝视着软塌上气弱游丝,瘦弱得不堪一击的柔妃,心中怅然叹了一声,她也是做母亲的人,如果叶宁有什么事,她也愿意为了宝贝付出一切,包括这条性命。

而宝贝为了她,也付出过很多,如果她有事,以宝贝的脾气,一定会让那些人不得好死。虽然澹台逸的语气淡得不像在谈论自己的事,可她还是能感觉出来他的波动和没能保护好柔妃的苦涩。

“其实,你活着,她才是最开心的。”心中一动,叶飘飘不知不觉便说了出来,说完她又暗暗咬牙,他活下来还是她这原身救的呢。

澹台逸感受到她的关怀,狭长的凤眸微闪,胸口缓缓流淌起一股暖流,修长身影往前一步,伸手一拉,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

一切动作都是猝不及防,叶飘飘用力推他,他却拥得更紧,清润赋有磁性的嗓音飘荡在她耳边:“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说不出来的原因,叶飘飘忽然觉得有些苦涩,手按在他的胸膛,却是不再动了,鼻息里尽是他身上的冷香。

众人怔愣地看着旁若无人的两人,尤其是那十一名高贵的男子,眼中盛满了匪夷所思,果然主子对这女子是特别的……

叶宁看着看着却笑了,小手缓缓握住床塌上柔妃的手,甜甜道:“九王爷,我可以叫她老祖宗吗?”

这个躺在这里十分瘦弱的妇人,可是他的祖母呢,真好,他又多了一个亲人。

澹台逸微微放开叶飘飘,却还是紧握住她的手,勾唇笑道:“好,她一定会很高兴有你这个小孙子。”

叶宁开心的笑了笑,又一脸期待地看着叶飘飘,无声的询问:娘亲娘亲,宝贝可不可以这样叫啊?娘亲你快答应快答应!这么温柔又可怜的祖母,宝贝真的好心疼好喜欢呢!

叶飘飘哑然失笑,老祖宗?

这柔妃看上去一点都不老,反而十分好看,现在因为身体残损严重变得瘦弱,他日一旦养好了身子,必是一位极美丽的妇人,叫老祖宗感觉好别扭。

扭头见宝贝两眼放光,她又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宝贝,叫老祖宗听上去好老,你看柔妃娘娘有那么老吗?叫奶奶吧。”

其实柔妃本来就是他的祖母,叫声祖母也不为过,叶宁从小亲情就单薄,好不容易多了个亲人,他一定特别稀罕吧,她并不想看到宝贝失望的眼神。

得到她的答复,叶宁开心的要跳起来,紧了紧那双苍白细弱的手,叫了一声:“奶奶,奶奶你快醒过来,宝贝有好多事情要告诉你哦。”

叶飘飘嘴角抽了抽,这小子叫的还挺溜儿,回头等人家醒来不认你这个孙子,看你咋个哭去。

“娘亲,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去收拾皇帝了,他害了宝贝一家,现在又把奶奶弄成这样!”

叶宁想到这里,心头非常非常的不爽,宝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他的话一说完,厅内的众人都是一脸杀气,的确,若不是为了柔妃,那个澹台沧澜早该死了!

澹台逸蹲下,抚了一下叶宁的头,轻声道:“好,我们去为他们报仇!”

“可是……他要是死了,那九王爷是不是就要做皇帝了?”叶宁又苦恼了,他一点都不喜欢爹爹当那个什么皇帝。

澹台逸琥珀色的眸子流转,像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淡笑道:“我不喜欢做皇帝。”

叶宁听闻,立即笑逐颜开:“我也不喜欢做皇帝!太无聊了!”

众人听着一大一小的交谈,眉宇不自觉得开始抖动,人家拼了命的要坐上一国之君的位子,无数人争的头破血流,在他们眼里竟是那么无聊的东西。

叶飘飘深深看了澹台逸一眼,澹台沧澜一死,整个大燕皇室只剩下他一个皇子,该不是让澹台天香来当女帝吧?

澹台天香那个娇宠过头的公主,给她当女帝,只怕大燕不到几天就会被灭亡了。

虽然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但她相信,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大燕的二十万大军从边关召回,周围诸国便盯紧了大燕,一点风吹草动都看在眼里,而听闻西楚国突然又有大量兵马调动,诸国隐隐感到形势严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对大燕国虎视眈眈。

此时已有无数的暗探潜进了大燕,得知大理寺发生的事情后,更是幸灾乐祸的准备看大燕的笑话,并且预备伺机而动。

大燕皇宫中,正值早朝时刻,澹台沧澜一身龙袍坐在龙座上,台下臣子拿着奏折说得唾沫横飞,他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眼神望着殿外,勾起一抹阴鹜的笑。

听说他的九弟回府了,今天叶飘飘是不是就要带他来了呢?瓮中捉鳖,他可是有点迫不及待地想快点看到九弟绝望的神情。

“徐公公,去把大理寺的人请上大殿。”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台下臣子的话,立在旁边的徐公公应声离去。

余琛站在澹台沧澜的后面,望着徐公公离去的背影,脸上浮现出似有若无的笑容。

不一会儿,便将大理寺主持和少卿们都带了来,而叶飘飘和澹台逸一行人也正巧进宫,在门口碰了个正着。

澹台沧澜见众人齐齐到来,那副即将大归得胜的表情掩都掩不住,扬唇笑道:“九弟,你们来的好巧!”

澹台逸俊美的脸冰冷的像蕴含了万年霜雪,凤眸如剑锁住澹台沧澜,大理寺主持见他这副模样,上前一步问道:“九王爷,老朽有一事相问,还请九王爷如实告之。”

老主持虽年迈,声音倒并不显苍老,一袭白色道袍垂直干净,胡须发白,在大殿内站得笔直,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澹台逸嘴角挂着冷笑,并不答话,只朝身旁做了一个手势,君诺和锦梨等人此次也是跟着一起来了,得到澹台逸的命令,锦梨一步往前跨出,满含杀气的双眼鄙夷地瞪向澹台沧澜,大声道:“今日的话,我只说一次,诸位大臣听完后,自己做出选择,识时务的就滚回家睡觉,不识时务的就等着成为我的剑下亡魂!”

众臣原本就还摸不清状况,突然看到进来这么多人,一时间还愣在原地,乍一听又是这么让人胆战心惊的话,一时间面面相觑!

锦梨的视线在大殿上扫视一圈,锐利的眸子含着肃杀,冷冷道:“六年前,澹台沧澜逼宫杀父,后又闭宫弑兄!诸位皇子均死在他的手里,九王爷当年亦被其以柔妃相迫,下毒残害,幸得九王爷真龙天子之身,命不该绝,澹台沧澜为夺权篡位,联合段玄,杨靖和裴丞相三家位高权重的大臣,弑兄杀父,并将此罪栽脏嫁祸给叶府,将其满门抄斩!这,就是当年的真相!”

满殿的大臣,俱是脸色大变,还不及反应,又听得锦梨道:“诸位大臣,我已经说完了,该你们选择了,是选择相信我,马不停蹄的滚回去睡觉,还是相信澹台沧澜,要站在朝堂上支持他,反正,澹台沧澜今日,是死也得死,不死也得死!”

狂妄至极的语气,嚣张到目中无人的气势,他身上的气息随着他的话落,排山倒海压向大殿的每处角落。

众臣忽觉喘不过气来。澹台沧澜笑了笑,阴侧侧道:“你说完了?”

那轻蔑的口气,一副胜券在握的架势,令锦梨看的很是不爽,眉峰一冷,猛然甩手一挥。

“嘭”的一声响!

一柄冰冷的匕首快而狠的擦着澹台沧澜的脸颊而过,紧紧盯进入身后的龙座上,那速度快到让人无法招架。

殿上的人大惊,殿外的羽林军峰拥冲了进来,持剑对峙,气氛一瞬间杀气沉沉!

一丝鲜血从澹台沧澜的面上溢出,他抬手沾了一丝血色,放在嘴边,伸出舌偿了偿,冷鹜地笑了:“九弟,你太天真了,朕弑兄杀父又如何?这天下谁有能力谁就来掌管,你输给了朕,是你没本事,今日的臣子都是朕的臣子,今日的万民也都是朕的万民,你以为搬出当年的真相就能让朕妥协了?真是天真……”

澹台沧澜惋惜地长叹一声,又道:“大理寺是众人景仰的神圣之地,主持也是万民尊崇的人,你说,若今日九弟将他们全部杀死在这里,天下黎民会怎么看待九弟?”

众臣子一听,心中顿时冰冷一片,皇上这是要肃清了,他是要在这里杀了九王爷一行人和封杀大理寺,扫除一切对他不利的障碍,难怪将大理寺主持和少卿全部招进宫,原来早有准备,只等九王爷一行人来,便瓮中捉鳖!

那么他们这些无辜的臣子们,该站在谁那边呢?这场争夺战到底谁胜谁负呢?九王爷一行人似乎不好惹,皇上也不是手软之人,一旦站错了局势,等待他们的将是人头落地。

众臣此时心乱如麻,慌乱地看着大殿的众人……

大理持少卿脸色微微一变,唯有老主持不惊不动,看着澹台沧澜低低的念了声:“罪过,罪过!”

澹台沧澜冷哼:“九弟,你我之间,必有一战,也必有一死,今日,我们便来看看谁能成为谁的刽子手!”

话音刚落,又有一人跨步而来,正是好几日未曾上朝的杨将军杨庭,他往大殿一站,跪下道:“皇上,一切准备就绪!二十万大军已将整座皇城围困起来!末将带领五千精兵进宫护驾!”

一席话落,所有人朝殿外看去,只见殿外不知何时威风凛凛矗立着五千余身穿铠甲的精兵,个个手执长枪,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

“好!”澹台沧澜徒然大笑出声,看着澹台逸道,“九弟,朕今日让你插翅难飞!”

“只怕你不能如愿!”

澹台逸周身气息大涨,往龙座上飞跃而上,刚掠至半空,忽见数道影子从暗处纵跃而来,挡在澹台沧澜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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