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飘飘额角隐隐开始抽搐!
武林盟主和公主的儿子……儿啊你不仅乱认娘,你还乱认爹啊!
虽然很汗颜,但叶飘飘到底没有去否认,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纳兰池脾气古怪残暴,宝贝这样说反而不会招来杀身之祸,不管他要不要对纳兰乐菱下杀手,公主的儿子,日后对他来说都是一个最有利的筹码。
宝贝这一招,不可谓不高啊!只是……宝贝你也太狡诈了!毁人清白不留余地啊!叶飘飘在心里为纳兰乐菱和武林盟主默哀了一秒。
纳兰乐菱也没有否认,只是一张脸已经囧的无法形容,红扑扑的,像是熟透的苹果,心里却又有一丝偷来的些微甜蜜,她和师父的……儿子吗?
啊呀师父,徒弟对不起您老人家啊,您守了二十几年的清白,却在今天被叶飘飘的儿子给一朝毁之怠尽了……
只是,若她与师父真的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儿子,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满堂的人都因这一句话瞠目结舌,震惊的目光在纳兰乐菱和叶宁之间来回巡视,西楚的整个皇宫和整个国都的人都知道纳兰公主性子坦率直爽,说话从不顾忌,与皇帝之间一直是水火不容,刚及荓便兀自离开,随师父傅凌天走入江湖,一年也才回宫几次。
这么多年,一直是和她师父在一起,这男未婚女未嫁,又都是年轻男女,身在江湖又没有那么多顾忌……
**什么的,情不自禁什么的……都是相当的有可能!
这样一想,众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也逐渐相信,这小娃娃很有可能真的是公主和武林盟主的儿子!
曲柳闲坐在桌前一脸惊悚,纳兰池望着眼前漂亮的叶宁,深吸了口气,虽然仍是难以置信,却是不得不接受的事实,况且这事与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望着众人错愕惊诧的快要瞪掉眼珠子,叶宁同学再次淡定地开口:“我爹爹说,你们若敢动我和我娘亲,他一定踏平你们整个西楚!”
其实这话里,叶宁所指的并非纳兰乐菱,而是指叶飘飘,只是议事殿的众人听不出来。
众人尚在惊愕中没有回神,猛一听这话又是一愣,纳兰池扑哧一笑,面上带着冷傲的鄙夷。
“傅凌天口气倒是不小,纵然他统治整个南方大陆的武林,武功甚高,对上我们西楚百万雄军,他又能有几分胜算?大言不惭!”
纳兰乐菱囧啊囧,叶宁小盆友你这是栽脏嫁祸啊!小小年纪实在太邪恶了!师父的一世英明这是要败在你手里的节奏啊!
叶飘飘却是在心中替叶宝贝暗赞一声好,把傅凌天这厮一起拉下水,她可是又多了一个盟友,而西楚国却是无形中添了一个敌人,无论傅凌天有没有说过这话,至少这个仇纳兰池肯定是记住了。
一个狂妄的人,永远都容忍不了另一个比他更狂妄的人在他面前猖狂!
傅凌天虽然不能与西楚百万雄军对抗,但他统治整个南方大陆的江湖,也绝不是个吃素的。
叶宁同学翘起小嘴,淡定如常:“我爹爹知道太子殿下一定会这么回答,所以他说太子殿下可以试试看!”
纳兰池一怔,一双带毒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叶宁,分明是稚嫩的脸,可为何他却从这语气中听到了不可一世的轻狂,那种与他一样从骨子里散发出的不容任何人置疑的傲气!
他眯起眼睛,想再看得清楚一点,却又赫然发现小男孩的脸上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未脱的稚嫩和一脸害怕的茫然。
纳兰乐菱已经被叶宁噎的说不出话了,这还是个五岁的小孩吗?叶飘飘到底是怎么教小孩的?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个娃好阴险的感觉呢?
叶宁见众人满脸不愤,回头朝叶飘飘看了一眼,朝她抛了一个小媚眼儿,两人默契的一笑,叶飘飘朝他悄悄竖了个大拇指。
“太子殿下,这傅凌天未免太猖狂了!”曲柳闲咽不下这口气,江湖和朝廷一直是互不相侵,这傅凌天大放厥词分明是没把他们朝廷放在眼里,尤其没把他曲柳闲放在眼里。
南征北讨,出生入死,掌管数以万计的军队,岂是他曲曲武林能够相提并论的!
“呵呵,好!好个武林盟主!来人啊!”纳兰池大声冷笑,藏青色的大氅袖摆随手一挥,将桌前的所有糕点和酒盏尽数扫到地上,望着跑进来的士兵怒道,“纳兰公主不知自律,与外人苟合,侮辱皇室血统,是为大罪,给本太子绑起来,至于这小孩,皇室决不承认外人血统,明日随本太子一同带回国都!”
一声令下,士兵抓着纳兰乐菱就要走,纳兰乐菱一人一脚踹了开,怒骂道:“滚开!我自己会走!”说完,又回头朝纳兰池道,“纳兰池,你身为太子,偷跑到边关会面曲柳闲,分明是想勾结造反!父皇同样不会放过你的!”
纳兰池视线居高临下的睨过去,神情萧鹜道:“边关会曲柳闲?呵呵,这个罪大得过四皇子与大燕勾结,背叛西楚来得重吗?纳兰痕抢夺虎符,擅自领兵三十万奔赴大燕国,这已经是死罪一条了!皇妹,你虽闯荡了数年江湖,却仍是太天真了!”
纳兰池像是叹息似的摇了摇头,勾着嘴角从屏风后离开了,纳兰乐菱在原地愣了半响,是了,她怎么忘了,父皇那个人眼里从来没有亲情,皇兄擅自夺虎符出兵,等于是向他宣战,已经挑战了他的底线,纵然皇兄并没有背叛谋反之心,可看在天下人眼里,看在父皇眼里,皇兄已经是百口莫辨了。
“快走!”后面的士兵推了她一把,已经被太子判了死刑的公主,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就如同随时可以削成两半的平民,再无尊贵可言。
纳兰乐菱猛然回神,狠瞪了那士兵一眼,侧头看向叶飘飘,叶飘飘回她一个镇定的眼神,拉着叶宁,走上前押住她的胳膊,同那士兵一起将她领了出去。
“放心,我答应过你会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皇兄,绝不食言!”叶飘飘压低声音,嘴唇轻轻从她耳侧划过,“公主先委屈几天。”
纳兰乐菱耳窝感到一股温热,偏过头看着她,叶飘飘的眼睛极美,眼睫浓密如蒲扇,虽然未做任何修饰,但那眼线却是天然的漆黑,透着自信和慧黠,让她毫无保留的相信和信任。
点点头,她不再反抗,只任几人将她押着下去,关进了一间房,然后紧紧反锁。
等众人一走,叶飘飘站在台阶前看着等候在外面的花迟等人,指着身边的叶宁大声道:“你,臭小子!今天晚上跟我们兄弟几个睡!明早随太子殿下回国都!”
“哼,谁要跟你们睡!我要娘亲给我暖床!”叶宁站在台阶前,噘着嘴故意大声反驳。
叶飘飘暗笑,小样儿演技真是越来越好了,面上却怒道:“还暖床!从今天起再没有娘们儿给你暖床了,给我走!”
说着,一把将叶宁撸在腋下夹了起来,往军营住处走去,身后的花迟等人见状,个个抿紧唇忍着笑,跟着叶飘飘离开。
夜色浓墨,火光映天,周围巡逻的人从身边一排排走过,待刚过去没多久,叶宁从她胳膊弯里抬头,轻声笑道:“娘亲,你演的太好了,完全都不像我娘亲了,倒像是一个糙老爷们儿!”
“……”叶飘飘神囧,宝贝,你确定这是在夸娘亲吗?糙老爷们儿,你娘有那么糙吗?
“宝贝,明天随那个暴力狂回国都,你怕不怕?”宝贝明天随纳兰池走,她们这些人肯定不能陪在他身边,他一个人还真有些让她不放心。
叶宁嘿嘿一笑:“娘亲,宝贝不怕,宝贝一定让那个太子吃不了兜着走!”
叶飘飘会心地笑了笑,也对,以她家小男子汉的这股狡诈,倒霉的绝对是纳兰池!而且纳兰池即然决定带宝贝回国都,在路上绝对不会对宝贝动手。
摸了摸叶宁的头,叶飘飘悄声道:“到了皇宫要好好保护自己,娘亲随后就会赶来。”
“放心吧,娘亲。”
几句话刚落,那军营士兵宿地已经到了,几十个人睡在一个宽大的房内,房内什么都没有,只有几十张冷炕头,其余人已经睡的沉了,有些甚至发出沉重的鼾声。
叶飘飘皱了皱眉,伸手一弹,红羽丝飞出,带起一股淡淡的黑色烟雾,飞快扫过两排睡得正沉的众士兵,顿时,鼾声全无,一个个像死了般,突然变得死气沉沉。
“好了,今天先在这里将就一晚,明天等纳兰池一出发,我们随后就动身。”无奈地朝众人耸耸肩,叶飘飘转身朝炕上走去。
如果不是宝贝必须留在这里,他们今天晚上就该动身了。
花迟扫了眼周围,素手一挥,原本盖在其他士兵身上的床单全部飞起来,在周围迅速围成了几间房,炕上也铺的整整齐齐,与前面的那些士兵完全避开,厚被子也全部飞到了叶飘飘众人这边。
可怜那些士兵们全部都变成了光着膀子睡觉,这大冬天的,不冷死也得冻僵。
雪恨叹口气:“唉,我可真是没想到有一天会睡这破烂地方,这纳兰池,不把他剁碎了完全不能解我心中气愤,等到那一天,看我怎么整死他!”
隔着一层又一层的单被,叶飘飘听得好笑,提声道:“睡吧,何止纳兰池,这整个西楚到时都要听令于我们!”
一夜轮回,第二日清早,那间房的士兵十个有九个染了风寒,浑身冻出冻疮。
叶飘飘众人依然着男人打扮,穿着士兵的衣服,没事人一般送纳兰池带着叶宁回国都,曲柳闲亦随他回去,纳兰乐菱依然被捆绑起来,用一辆马车关押起来秘密回国都。
等纳兰池的大部队一走,叶飘飘与花迟等人立刻换了衣服,潜藏在纳兰池的部队后面,一来顺道,二来可以随时保护叶宁,就这样跟随众人一起去了西楚国都,只不过纳兰池完全没有察觉而已。
临走之前,叶飘飘吩咐夏蝶和绿罗道:“从这里到国都,你们沿途将纳兰乐菱和傅凌天之间的事散播出去,并以纳兰池的立场扬言若傅凌天再不出现,便杀了纳兰乐菱和他的儿子!”
夏蝶和绿罗一抽,这分明就是小姐想借刀杀人!
“小姐,若傅凌天不出现呢?”夏蝶问,“况且,他根本没有儿子,他知道这其中的作假把这当成谣言就不会来了。”
叶飘飘意味深长的一笑:“他会来的。”竹浪剑这么名贵的东西,他都舍得送给纳兰乐菱,可见他对这个徒弟的重视程度绝非一般,就算他知道没有儿子,纳兰乐菱的安危,他绝不会袖手旁观。
于是,一路从边关到西楚国都,所经历过的郡县和城池,都会被夏蝶和绿罗等人肆意散播一番。
而此时的纳兰乐菱尚不知道,她和武林盟主傅凌天的事已经在整个西楚传得沸沸扬扬。
大燕国的天不比西楚,即使寒冬腊月,冷风阵阵,却偶尔能见到若隐若现的太阳光线,半点雪花都没有。
惬意而悠远的白云下,一座恢宏而巨大的山庄静默立于小山峰之上,山川,大海,森林飞鸟,海鸥,该有尽有,全面俱到,山庄四周用巨高的墙将庄内的一切包围起来,仿佛把整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缩小容纳在那座山庄里了。
从半空中看去,那座山庄亭角飞檐,楼宇绵延,比皇宫还要大上几倍,金字塔式的楼阁一栋连着一栋,楼阁的后方便是一望无垠碧蓝的大海,站在楼阁上往四周望去,只觉一览众山小。
那景致神奇而秀丽,气势雄伟磅礴,美丽而壮阔!云雾缭绕间,仿若入了九重天宫仙境!
就在这山庄内的最中央,一栋最霸气的楼宇矗立于水湖之上,楼宇四角飞檐,琉璃瓦上雕刻着两条巨大的九爪金龙,呈飞龙蓄势待发之势,一眼望去,让人震慑之极。
那楼宇的二楼,四扇房门微微敞开,带着冷意的轻风拂过窗台前的纱帘,吹进入屏风后面,一袭淡绿色华贵狐裘的女子坐在床沿,一只细白的手轻轻替躺在床上的男子掖了掖被角,美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
屋内烧着炭火,暖和了整个室内,可冷风仍旧顺着屏风拂过她的脸颊,一缕发丝从耳侧掠了过去,她的鬓间竟有了一根长长的白发,她用手拨了拨,浑不在意那根白发,只望着床上双眸紧阖的男子叹了口气,神情间是化不开的哀愁。
她的旁边还站着一名身着紫罗兰锦服的女子,那女子容貌绝丽,一双眸子黑亮如晶石,在眼眸的底层却又似藏着些什么,带着几分瞧不清的朦胧之美,下颚弧形十分完美,嘴唇不厚,却很饱满,红润而诱人。
“柔妃娘娘,您别担心,经过君诺少爷的调息,以王爷的功力很快便会恢复的,柔妃娘娘,您已经多日没有睡好了,先去休息一会儿吧,云绯在这里守着王爷。”穿着紫罗兰锦服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云绯。
柔妃听了这话,又轻轻叹了一声,那会被澹台沧澜囚禁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惶惑不安过,仿佛将这一生的叹息都在这一个半月用尽了。
“逸儿没醒,我如何能安心歇息。”
云绯瞧着床上眉目紧闭的男子,脸上微微有些苍白:“王爷若看到您这样忧心,他也会很难过的。”
“我没事。”柔妃回过头看她,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嘴角露出一抹轻淡的笑,“云绯,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也是许久没有歇息好了,下去歇着吧。”
云绯摇了摇头,这段时间她其实什么也没做,只是看着柔妃一直守着他,可柔妃却时时刻刻坐在床沿,连用膳喝水都在床前,离开也仅仅是迫不得已的那几刹那。
一个月余下来,她已经憔悴了许多,若让澹台逸知道,会不会责怪她没有照顾好柔妃娘娘?
自从一个多月前,君诺将澹台逸救回来,他便一直没有醒过来,当她看到他浑身是血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的心跳也在那一刻停止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受伤!他那样的男人怎么会受伤?
从君诺口中得知他受伤的答案时,她几乎难以置信,他竟然是为了一个女人而自损,还被那女人打了一掌,她甚至可以想像得到,腹部那一剑洞穿而过的伤也是为了那个女人。
那女人是谁?是之前他口中的叶飘飘吗?
云绯难以想像。他因为坎坷的经历而冷血无情,人类的命在他眼里就如同蝼蚁,从来就没有半分情意可言,对她也一直很冷淡,尽管她救过他的命,又为柔妃受伤。
他对别人冷心冷面,从不假辞色,她一直以为他那样的男子,就是冷漠无心的人,肯回答她的几句问话便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已经是最大的特别,却没想,他也是有心的,也可以为了一个女人赴汤蹈火,为了救她宁可舍弃自己的性命。
这仅有的一点特别,与他心中的那个女人比起来,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多么的可笑!
云绯眼底一黯,胸腔里漫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瑟,忽然就嫉妒起那个女子,即便她没看见过那女子的面貌,即便她们两人根本从未谋面。
第一次,她抑制不住心里的那股嫉妒。
她看向床上的男子,他的容颜依旧绝美如神,只是添了抹难以形容的苍白,俊美无俦的凤眸紧闭,看不见里面的一丝波澜,薄唇紧抿,比他平时更显冷清而绝望。
王爷,王爷……你醒来看一看云绯,睁开眼睛看看云绯……
心底有无数的纳喊,云绯很想不顾一切的扑过去抱住那个俊美的男人,可是不能,不可以。
深吸口气,她痛心疾首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压制住心底那不为人知的狂烈爱慕。
就在她心绪百转千回的时候,一道低声的轻咳在二楼的楼宇里轻轻响起,云绯一怔,快步踱上前,柔妃已经先她一步,抓紧了躺在床上男子的手。
“逸儿,逸儿!”柔妃脸上浮上一丝喜色,半喜半忧的紧张地望着澹台逸。
澹台逸长长的睫羽微弱的扇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一双绝美凤眸顿时拨云见雾,映入两人的视线。
没有血色的唇依旧紧抿,他望着眼前的柔妃,缓缓坐起身,刚坐好,腹部和胸口便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他凤眸微闪,眉宇几不可见的蹙了一下。
一直守在一楼的君诺等人耳力何等厉害,听到柔妃的呼喊,立刻飞一般从一楼奔了上来,看到已经醒转坐在床上的主子,十三人走到床前,动作整齐,一掀袍摆,齐齐朝前跪了下去。
“属下该死!未保护好主子,请主子降罪!”十三人齐声道。
澹台逸冷淡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没有说话,也没有让他们起身,只是望向窗外,看着窗外的云光似在想些什么。
良久后,他才淡淡道:“本王睡了多久?”
“逸儿,你已经睡了一个半月了。”
君诺尚未开口,柔妃便轻声答了一句,想着他这么久一直未曾睁开过眼睛,心下一酸,两滴清泪便缓缓从脸上滑了下来。
这一个半月以来,她连眼睛都不敢合上,每次挨不住睡着后,在梦里都是他满身是血的模样,她便又惊吓着醒过来,如此反复,她的精神也比从前糟糕了许多。
可他一直未醒,她好怕……他这一睡是不是就醒不过来了!没有人知道她心中的那抹恐惧,她被澹台沧澜囚禁,折磨了近六年,死撑着一口气就是为了和她的儿子团聚,若是她活了,儿子却死了。
那么她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王爷,您终于醒了,您受了那么重的伤,可把云绯和柔妃娘娘吓坏了。”云绯站到床边,满心欢喜,双眸璀亮眨也不眨的望着他。
澹台逸目光没动,依旧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浮现一丝轻淡的笑容。
那笑虽淡,却如同冰雪之中的千年独莲猛然盛开,美到了极致。一时间让众人都看得呆了一下,主子的笑容本来就少,除了对着叶飘飘,他何时笑得这么温柔过?
“逸儿,醒了就好,你饿不饿?伤口是不是还很痛?君诺,你快来给逸儿看看。”柔妃看见儿子笑了,心里自然跟着开心,可他伤得那么重,即使醒了,她仍然放不下心。
“是,夫人。”
他们十三人一直在庄内,所以从不管江湖进行的那些规距,尊重柔妃是因为她是主子的母亲,皇宫的纠葛与他们从不相干,因此他们一直称柔妃为夫人。
君诺应了一声便要上前,刚站起,澹台逸便制止了他,收回目光,凝声问道:“把这一个半月发生的事说来听听。”
君诺脸色一变,朝身后的十二人看了一眼,那十二人也有微微的变色,澹台逸看着众人的脸色,凤眸微凝,沉声道:“说!”
君诺踌躇了下,微垂下头,绷紧头皮如实禀道:“属下对朝廷施压,派人帮澹台跖坐稳了皇位,不久他便迎娶陈素素为皇后,西楚国和夏国以及另外西方的几个国家都按兵不动,审时度势,只要属下派的那股势力向外施压一天,诸国查不明情况,暂时都不敢冒着危险轻举妄动。”
他的话落,所有人都看着澹台逸,却见他神情冷漠,淡声道:“没有了?”
君诺头皮一紧,垂眸道:“还有,属下查了那日七里竹林里的毒雾,是来自未央国的人。”
澹台逸似是早已在预料之中,并未见有丝毫惊讶,一双凤眸波澜不惊,只是周身的气压却突然低了几分。
“叶飘飘呢?她还好吗?”
君诺身后的锦梨十二人听了这话,全部一致垂下头不敢再看澹台逸,君诺拼死往后看了一眼,见众人都是一副没有人敢出头的缩头乌龟样,顿时心里凉了半截,谁说做老大好,老大就是来给兄弟当炮灰垫背的!
云绯听了他的话,面上掠过一抹灰暗,心中苦笑连连,他受伤,她茶寝不知,他却没有半句问候,一醒来心心念念的就只有那个叶飘飘,只有那个在他重伤后都不来看他一眼的无情女人!
“叶小姐……她……她去了西楚国。”君诺心中一横,挣扎着将事情说了出来。
澹台逸凤眸一动,她去了西楚国?去西楚国做什么?
侧头看着君诺,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君诺接收到主子刀锋一般的眼神,只觉得背后有些隐隐发凉,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要说的?主子到底想听什么?
君诺实在摸不清主子的心思了,叶飘飘去西楚国的目的,他又不知道,难道主子想知道叶宁小公子的信息?
想到这,君诺正了正色,道:“叶小公子也随叶飘飘一同去了西楚,不过却单独一人与西楚太子进了皇宫。”
“他独自一人进了皇宫?叶飘飘呢?”澹台逸微微蹙眉,皇宫里的暗潮汹涌他太清楚了,无论是大燕还是西楚,都逃不过争权夺利,叶宁还那么小,尽管很聪明,但若身陷皇宫中的争斗,宫里的人想杀死他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虎中谋皮太危险,叶飘飘竟然放心他一个人。
“回主子,叶小姐与西子夜,花迟和雪恨等人安扎在西楚国都,具体要做什么,属下不清楚,不过……叶小姐一路散播了纳兰乐菱和傅凌天相合的传言,傅凌天如今不知去向,虽然他人尚未现身,但南方的整个武林都已经蠢蠢欲动。”
君诺的话落,楼宇里静默无声,只余下众人刻意放低的呼吸声,锦梨和余琛等十二人在身后不敢抬头,他们都知道,主子对叶飘飘是不同的,因此刻意派人留意了叶飘飘的动向,以免主子醒来后,他们答不出来扒了他们的皮。
主子生气后有多可怕,他们实在不敢挑战。
他们也斗胆猜测了事发那日的情景,据他们观察,七里竹林里那个蒙面的黑衣女子,可能就是叶飘飘,能让主子那么在乎的女人,除了叶飘飘还能有谁。
只是……主子因她而伤,若不是君诺从他们家族里拿出救命丹药,加上他们十三人几天几夜轮流为主子输送真气,恐怕主子性命堪忧,是以他们并没有把主子没死的消息告诉给叶飘飘。
现在,看主子这情况,即便叶飘飘伤了他,他还是甘之如饴,若让主子知道,他们擅自在全天下放出主子已死的消息,那后果……
澹台逸幽深溢着华光的凤眸敛下去,沉吟了片刻,掀开锦被从床上站起身,因重病在床,他只着了简单的白色里衣,腹部因他的动作,伤口有些微的开裂,立刻就沁出一团鲜血,印在白色里衣上。
那样鲜艳分明的对比,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柔妃心疼不已,走过去扶着澹台逸,拧起秀眉道:“逸儿,你重伤还未愈,快躺下,若有什么事情,吩咐下来就是,你看这一动,伤口又裂开了。”
“母妃,我没事。”
澹台逸毫不在意身上的伤口,不动声色的抽出被她扶着的手臂,往前几步,伸手拂过屏风上面摆放着的一件黑袍,缓身穿在身上。
柔妃无奈的叹了口气,她这个儿子太过睿智独断,拼尽了多年的心力才得来了现在的一切,从如履薄冰的日子一路走来,使得他变得孤僻冷漠,如今这样的性子,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云绯见状,立刻拿出一件他喜欢穿的紫色披风给他披在肩上,绕到他前面给他系上锦带。
“外面风大,披着这个,以免染上风寒,加重伤口恶化。”云绯第一次靠他这样近,双手给他系着锦缎,眼角余光可以看到他弧线优美的下颚,还有那两片薄凉而又迷人的双唇,脸上飞上一层绯红,心跳便突然加快了,她敛下眸子垂下了头,不敢再去看。
云绯声音柔柔的,动作也十分轻柔,秀丽端庄,让人一看便觉一颗心都要融化了。
只是这个人,却从来都不包括澹台逸在内。
他看了一眼身上的披风,随意的便将她系好的锦带解开了,丢在云绯手上,澹台逸命人拿了一件白色狐裘披在身上,朝君诺道:“动身,去西楚国。”
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白色狐裘衬上黑色锦袍,越发显得他尊贵逼人,一头柔滑的长发披散在狐裘上,得天独厚的气势油然而生,他甚至不需要过多的动作,只是一个眼神,便已能叫众人臣服。
云绯看着手中的披风,又望一眼身边身边的男人,眼底闪过一抹受伤,这男人从醒来连水都不曾喝一口,心中想的,念的,始终都是那个叶飘飘,现在还要为了她,不顾身上的伤赶去西楚国与她会面吗?
云绯暗暗咬牙,突然很想见一见这个轻易就能住进他心里的女人,到底长了怎样的三头六臂,为何能迷住像澹台逸这样深不可测的男人!
君诺犹豫道:“主子,您的伤?”
柔妃皱起眉,担忧不已,温婉的脸上也浮上一丝恼怒,赶忙道:“逸儿,你才刚刚醒来,先休息几天,养好了伤,你要去哪里,母妃都不管,但是现在你要在庄内好好给母妃养伤,哪里也不许去。”
她的语气里有些微的强硬,澹台逸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冰冷的嘴角露出一缕笑容,放低音量道:“母妃,伤口不碍事,不要担心,我去把你的小孙儿给带回来。”
柔妃一愣,想到叶宁那张精致的小脸,心中也是一柔,那小娃娃与逸儿小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说起那小娃娃,她还来不及问逸儿一句,小娃娃到底是不是他的孩子?
“要去也不急于这一两天,你这伤实在是让母妃放心不下。”
“母妃。”澹台逸轻轻叹了一声,握了握柔妃的手,安抚道,“现在正值乱世,叶飘飘在西楚国我不放心,我答应过她,要一直守在她身边,只要我活一天,便绝不会让她一个人孤独。”
柔妃见过叶飘飘,对叶飘飘的印象也是极好,听他这般说,当下便知道她的逸儿兴许是对那女子动了心,认了真。
能找到属于他的幸福,她自然也很乐意,只是……若叶宁不是逸儿的孩子,那么叶飘飘便是个有夫之妇,况且听说他的伤也是因为那个叶飘飘……这多少让柔妃心里有些嗝应……
“母妃相信她是个好女子,但是你要答应母妃,无论如何,要好好照顾自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般不爱惜自己,母妃也会很心疼的。”
柔妃想问关于叶宁的事,几次张口看见他眼底隐藏的急切,便又没有问出来。
可是……
她转头看了看云绯,她一直看在眼里,这云绯只怕也是喜欢逸儿的,若逸儿选了叶飘飘,那云绯又怎生是好?
罢了罢了,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决断吧,柔妃摇了摇头,又低低的叹了一声。
云绯听了澹台逸的话,顿觉得酸楚不已,咽下那股难言的酸瑟,她温柔的笑了笑,道:“王爷,带上云绯一起去好吗?云绯也想去西楚看看。”
云绯的脸上带着期待,澹台逸看了她一眼,想也不想便道:“云绯,你留下来陪着母妃,此行君诺十三人跟着便已足够。”视线转向君诺,他吩咐道,“让左堂和左奕留在大燕保护澹台跖,不要让世人知道,本王还活着的消息。”
君诺一惊,抬头看向澹台逸,手心里冒出一层淡淡的冷汗,他还没说,主子竟然就已经知道他散布了主子已死的事。
只不过……按主子这意思,是不会责罚他了?
澹台逸似是猜中他心中所想,瞥他一眼,冷淡道:“此事你做的很对。”
敌人一直隐在暗处,他只有卸下敌人的防备,才能将其一举击溃。
他若一死,诸国必定放松警惕,这一次连未央国都参与进来了,可见大燕现在正处于一触即发的风口浪尖,若诸国联盟进攻,大燕将岌岌可危。
只是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他答应过她要守在她身边,既然他没死,又怎能让她一个人去奋战。
他说过,他的命只留给她,永远都是。
她若有恙,他定覆天!
就在澹台逸从山庄出发后不久,大燕京繁华的街道上。
一个满面黑灰的少年乞丐翘着二郎腿坐在桥头,身旁放着一个缺了一半的破碗,身上棉衣破破烂烂的,左一个补丁,右一个补丁,背后甚至还有几个没有补好的破洞。
冬天的风萧瑟难捺,他却也不觉得冷,顶着一头凌乱的鸡窝头,哼着听不清含义的小曲,心情甚好的数着手心中的铜板儿。
他的五官轮廓其实很好看,只是满面灰尘遮去了他的俊俏,那微微翘起的知足小嘴,细看之下还有几分讨喜,漆黑的眼睛看着一串串的铜板儿,笑得眯了起来。
把铜板儿用一根野草藤蔓一个个窜成一串,他抬起手,提在手掌中满意的摇了摇。
这个重量不错……他很喜欢。
可能真的是心情极好,他看着看着,又不由得学着某人吹了一声口哨。
这少年乞丐,正是当日在街头上,抱着雪恨大腿哭嚎,又让叶宁赔偿精神损失和伤残治疗费的乞丐。
突然……
一片阴影压了下来,遮挡住了这冬日里仅有的一丝阳光,他视线一滞,迅速收起铜板儿,贴身藏到了怀里,然后抬起头看着挡住他阳光的罪魁祸首。
两双精致的白色长靴,上面绣着五彩祥云,烟霞色的薄狐衣裳,这衣料像是云雾做成的一般,看上去轻飘飘的,仿佛没有丝毫重量,两人腰间都缀着宝石,玉带束腰,长发笔直从耳侧落到胸前,一个身子窈窕,一个身子颀长,是两名年轻人,一男一女并排站在他的破碗面前。
那女子容貌倾城,浑身气息清冷脱尘,双手环胸,抱着一柄漂亮的缀着长须的长剑,居高临下的睨着他。那男子亦是清俊潇洒,眉眼间说不出的淡漠,如同仙境走出来的两人,完全不沾半点红尘的纷扰。
他同女子一样,亦是双手环胸,抱着一柄一模一样的长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那股子绝尘味儿令少年乞丐怔了一下,又缓缓笑了起来。
“雌雄双剑,好剑好剑!”摸着下巴打量了几眼两柄绝世好剑,少年乞丐眨着眼道,“两位仙人来迟了。”
少年乞丐看着两人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伸手在腰间摸了摸,又在胸前的衣襟内搜寻了半天,终于掏出一片金光闪闪的小巧的金叶子,叶子的形状极是好看,尾尖微微上翘,是一片枫叶的形状。
金色的枫叶,以金叶子为武器的,这世间也就只有一个人用。
站在少年乞丐面前的一男一女眉宇一动,抬头对视一眼,男子终于开口说道:“江湖中知天下事寻天下踪的万晓瞳原来就是你这副模样儿,我们家小少主在哪里?”
“诛雀台的仙人果然非同凡响!”少年乞丐望着眼前飘逸楚楚的两人,赞扬的点了点头,看着两人嘿嘿一笑,“想知道你们小少主的下落啊?”
说到这,他的视线落在身旁的破碗上,眼眸动作间的深意不言而喻。
女子看到他的动作,松开环着的双手,提着剑柄敲了敲他的破碗,说了一句:“我以为万晓瞳不识人间烟火,没想到竟是满身的铜臭味儿!”
少年乞丐深以为然:“凡人岂能与仙人相提并论,我万晓瞳一介凡夫俗子,当然不能免俗。”
男子听到这,冷淡的神色一松,指尖一弹,一枚炫目的珠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叮咚”一声落入脚边的破碗中。
少年乞丐目光一亮,是一枚金珠子!
他唇角一扬,笑弯了一双漆黑的眼,动作迅速的从碗中拿出金珠子,习惯性的放在嘴里咬了咬,又在破烂的衣服上擦了擦自己的口水。
“仙人出手,绝非凡物!”
笑着将金珠子收进怀里,他抬起头朝两人笑道:“你们小少主,现在和他母亲一起去了西楚国。”
“然后呢?”男子挑眉,这就没有了?西楚国那么大,具体在哪里他还没有说。
“这然后嘛……”少年乞丐的目光落到自己的破碗上,牵起嘴角嘿嘿一笑,言下之意,那颗金珠子还不足够买到他的这条消息。
男子神色一凝,随手一抛,“叮咚”一声,又一颗金珠子落进破碗中,他看着少年乞丐淡淡道:“有句话叫做一口吃不成胖子,获利太大,是会付出代价的。”
少年乞丐喜滋滋地把金珠子收起来,站起身拍了拍屁股,眉开眼笑道:“我已经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了,多谢两位仙人。”
“再不说,我怕你等下连拿这两颗珠子的手都要没有了。”女子手中剑柄一提,长剑轻轻的搭在了少年乞丐的肩上,一双漂亮的美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诛雀台的人怎能杀生,紫苏仙子淡定,淡定!”少年乞丐两指捏着剑柄,肩膀一斜,嘿嘿笑着把长剑拿开,对着女子道:“你们小少主,如今正身处西楚国皇宫,纳兰太子的身边。”
两人听闻,握着剑转身离开,少年乞丐在身后朝两人挥了挥手,以为两人看不到,还做了个鬼脸,岂知紫苏突然停住脚步,转回头瞥了他一眼。
微微弯起嘴角,紫苏说道:“万晓瞳,后会有期。”
“不不不,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少年乞丐忙摇了摇手,打着眯眯笑。
开玩笑,这回坑了他们两颗诛雀台的金珠子,下回再见面,估计会被她给灭了,为了小命,还是不要见的好哟。
紫苏看他一副最好老死不要相见的怂样,冷淡地勾起唇。
“放心,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西楚与大燕的皇宫也有所不同,大燕的气派壮观,而西楚则更倾向于奢华,所有宫殿富丽堂皇,雕梁画栋,像一副繁华的巨大画卷,无论哪一处都尽显高调张扬,就像西楚的人一样,浑身上下都是珠光宝气。
叶宁来到这座皇宫内已经有好些天了,纳兰池什么也没说,也没有限制他的自由,在太子宫里也没有人为难叶宁,那些太监宫婢们看到这么漂亮的小孩,都喜欢的不得了。
叶宁跟着宫婢们转悠了几圈,宫内的形势已经完全掌握在他的脑海里,这天,他和纳兰池正在用膳,忽然有太监来传,要纳兰池正宫中面圣,说皇帝找他。
纳兰池连饭也顾不上吃,赶紧就随太监一同离开,叶宁见状,笑眯眯道:“太子,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玩。”
纳兰池一愣,回过头看着叶宁,挑起半边眉毛,低笑道:“宁儿,本太子知道你聪明,想进宫认皇爷爷?那是不可能的,连本太子都不承认你,父皇自然也不会理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皇亲国戚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经过这几日的观察,纳兰池觉得叶宁并不像表面那样懵懂,甚至叶宁是他活了二十几年见过的最聪明的孩子,只是孩子终归是孩子,有个皇帝外祖父,是谁都会想要相认的吧。
叶宁听了他的话,扑哧一声笑出来。
这个纳兰太子真是想太多啊!皇亲国戚在他眼里根本就是浮云啊,何况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西楚国皇室,脑瓜子到底什么构造啊,满脑子都只有皇位,迟早死在皇位上!
“你笑什么?”纳兰池回头望着他一脸的天真无邪,摇了摇头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叶宁弯起小嘴,笑得十分甜美:“宁儿在笑那个大太监。”
纳兰池朝他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来通传的太监脸色都快黑成了猪肝,显然是事情紧急,遂不再与叶宁多纠缠,转身即走。
却听得背后叶宁问道:“太子,宁儿可不可以自己去玩?”
纳兰池步子迈的急切,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只是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叶宁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子,勾起嘴角,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待纳兰池一走,叶宁便赶紧动身,和几个太监一起四处去晃悠,叶宁有意引导,晃着晃着便将太监们引去了天牢处。
西楚的天牢似乎是在地下,门口守了两排士兵,黑沉厚重的大门隔住了视线,门上雕刻着两只恶鬼,张牙舞爪,看上去有几分阴森。
门口士兵看到几人,忙上前一步拦住,喝道:“天牢重地,闲人勿入!擅闯者杀无赦!”
叶宁站在那凶神恶煞的士兵面前,扬起精致的小脸,用天真的表情,学着纨绔少爷的模样吓唬道:“大哥哥,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几个士兵听了这话,不禁一愣,在深宫之中一般敢用这种口气这种姿态说话的,份位都不会小,而且这小娃娃穿着打扮尊贵无比,又有太子身边的太监跟着,莫不是真的身份不简单?
几人对视一眼,领头的士兵表情微微有些松懈,却仍是梗着脖子道:“无论是谁,擅闯禁地,都不行!”
“大胆!”叶宁依旧学着纨绔少爷的模样一声怒吓。
随身的那几个太监看到叶宁生气,也不禁尖着嗓子跟着怒喝一声:“大胆!敢这样对我们公子说话!”
虽然他们不明白叶宁的身份,但他是太子殿下带回来的孩子,谁敢对他不敬就是对太子不敬!
士兵们眼见太子的人都帮小娃娃说话,一时间也摸不清楚状况,愣了半响,才微微低头道:“不知是哪家公子?要进天牢可有皇帝的口谕?”
这话一出,便连跟着叶宁过来的太监也一并看着他,叶宁心中暗笑,面上表情却冷肃凶恶,像极了富贵子弟中玩世不恭的混世魔王。
“我是你们公主的儿子,此次进宫是授我娘亲的命令,来看望纳兰四皇子!赶快给我开门!小心我告诉太子大舅舅,砍了你们的脑袋!”
士兵们和几个太监听闻,都是一惊,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公主什么时候有了个儿子?怎么皇宫里一点消息也没有?
低头一看叶宁如此精致漂亮的模样,赶忙往后退一步,躬身道:“原来是小少爷,奴才眼拙,请小少爷恕罪。”
“嗯。”叶宁像模像样的点点头,指着身后的黑沉铁门道,“开门吧,我看一看小舅舅就出来,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守门的士兵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后的人,犹豫道:“这……小少爷,没有皇上的口谕和圣旨,是不能随便开门的。”
“谁说我没有,太子舅舅说了,我可以自己随便玩,反正我今天是一定要进去的,来人啊,你们几个。”叶宁的手指着身后的太监,吩咐道,“给我把钥匙搜出来。”
太监听到叶宁的话,自然是要去执行的,只是他们哪里是守门士兵的对手,叶宁看到这个情况,暗自运气,月牙色的靴子在地上轻轻一蹬,一股灰尘从地上散起,袖子一挥,沙尘漫天飞舞,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天牢前的众人捂嘴的捂嘴,遮眼睛的遮眼睛,没有一个人看见,一抹月牙色的小小身影从人群中迅速掠过,眨眼就从一名士兵的身上夺走了钥匙,而那士兵丝毫没有察觉。
天牢的大门被悄无声息的打开,叶宁快速奔了进去,天牢内就如同外面的那扇大门,里面非常黑沉,只有几丝微弱的烛光照着一直往下的通道,叶宁速度极快,脚尖一点,眨眼就消失在通道口。
牢内关了各形各色的人,看到叶宁的出现,全部都一拥而起,趴在铁栅栏上大声叫喊:“救救我,救救我!放我出去!”
无数双黑漆漆的手伸出栅栏向叶宁的方向不断抓握,叶宁没有半点惊讶和惧怕,目光一一从那些人身上掠过,放慢脚步朝前走去。
这些人应该都是死囚,牢内光线昏暗,他们身上的死囚白衣都暗沉无光,连带眼神也毫无色彩,伸出栅栏的手上全是漆黑的污垢,一路往前走去,一直走到了天牢的最深处,也没有看到纳兰痕的半个影子。
天牢的尽头是一间铁房子,四周密不透风,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情形,只有铁房子上方有一个小小的窗口,叶宁从旁边搬了一张凳子,站在上面从窗口里面望去。
里面的空间同样很小,黑沉沉的只能看到一个人影,他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那笼子呈圆形,四周长满了尖锐的荆刺,圆形的铁笼子里面也长满了荆刺,比外面的荆刺还要锋利,里面的人只能保持一个姿势,连动都不能动,只要稍微一动,便会被周围的荆刺刺中。
一个姿势一旦保持一个时辰就会酸痛难忍,何况他每日每夜都是这同一个姿势,关押他的这个人未免也太过残忍了。
叶宁啧啧的砸了一下舌,看着那浑身是血的男人,如果他没有猜错,这里面的人一定是纳兰痕。
他敲了敲铁窗,开口喊道:“喂,纳兰四皇子,你还活着吗?”
纳兰痕的头垂在铁笼子外面,听到声音,微微抬起眸朝窗口望去,窗口处一张精致漂亮的小脸映入他的视线,他瞧了瞧,又微微闭上了眼。
此时,外面传来士兵和太监的呼喊声。
“小公子,小公子!”
“小少爷,您……请小少爷快把钥匙还给我。”
声音越来越近,几人迅速跑到叶宁面前,睁大眼睛巴巴地望着他,才一个不小心,就让他给溜了进来,只是……
“小少爷,您是怎么拿到钥匙的?”领头的士兵错鄂地问。
叶宁回过头,看着他们嘿嘿一笑:“你掉在地上了,我在地上捡的啊。”
随手一抛,将钥匙递给他,叶宁又转头望着窗口里面的人,笑了笑道:“四皇子,我娘亲说你的恩情,她会还给你的哦。”
纳兰痕哀莫大于心死的眼睛有了轻微的波澜,抬起头问:“你娘亲是谁?”他的声音低弱,有气无力的,显然是受了很多的折磨。
叶宁不答,反而问道:“皇帝不是你的父亲吗?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他们是不是要杀了你?”
“小娃儿,生死由命,没什么大不了的,皇宫的尔虞我诈,说了你也不会懂,不管你是谁,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替我向你娘亲说一声谢谢。”
能进得了天牢的人,身份必定都不一般,听外面的声音,这小公子只怕也不简单,只是纵然身份再高又如何,现在是他父皇要他死,在这西楚,还有比一国帝王更高权利的人吗?
答案是:没有。
纳兰痕弯起唇,嘴角浮现一丝几不可见的平淡笑容,深宫之中从来都没有风平浪静的时候,后宫争宠,皇子夺位,重臣谋权,而帝王须在这三者之中竭力平衡。
身在深宫的人,不是心狠手辣的处置了别人,便只能等着被别人处死,这便是皇宫的生存之道,他纳兰痕虽不喜权谋争斗,但身为四皇子,却是无法逃脱的命运,你不想争,却总有人想处处置你于死地。
父皇是个伟大的帝王,他一手将西楚推上了繁华的巅峰,让西楚在七国中占据重要的一方,也正是因为这个江山是他一手缔造,所以不肯轻易的放权,甚至十分痛恨争权夺利的皇子,生怕威胁到他的帝王之位。
此次他夺兵三十万,在皇帝眼里,已经是极其恶劣的篡位行为,不杀了他,皇帝怎能彻底放心。
对纳兰痕来说,他是个好皇帝,可他不是个好父亲,他是个冷血而自私的人,他的眼里从来都没有亲情,在纳兰痕的记忆里,从小到大这个帝王便没有屈尊伸手抱过他一次。
不只是他,宫中所有的皇子和公主,父皇都没有抱过,就是因为讨厌这冷清无情的皇宫,他妹妹纳兰乐菱才随傅凌天离开皇宫。
离开也好,否则这一次,连妹妹也要受到牵连,但愿……来生,他再不要生在帝王之家!
轻轻的叹了一声,纳兰痕慢慢闭上眼睛,身体靠在后面的铁笼上,荆刺扎进后背的肉里,他一动不动,像是感觉不到那寒冷刺骨的疼痛。
叶宁看他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儿,也不再与他多说,只淡声问道:“四皇子,你爱你妹妹吗?”
听到妹妹两个字,纳兰痕闭上的眼猛然睁开,看着窗口上的小脸,诧异道:“你到底是谁?”
叶宁依旧没回答他,只自顾自的说道:“如果我是四皇子,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出去救我妹妹,而不是在这里一心求死。”
“你说什么?”纳兰痕听到这话,忽地惊了一下,下意识便想站起来,岂料身子刚动,锥心的痛便从身上传来,他又蹲下去,睁大眼睛看着窗口处,抬高音量问道,“我妹妹怎么了?乐菱她出事了吗?”
他虽然皇兄皇妹众多,但唯有纳兰乐菱是他的亲人,他唯一的亲妹妹,他这辈子最爱的人,也是他用尽心力去保护的人,是他可以用性命去保护的妹妹。
叶宁看到他的反应,终于满意地笑了笑:“这个世界只有强者才能掌握一切,只有站在最高的位置才能掌握生杀大权,才能将最爱的人保护在强大的羽翼之下,四皇子若是想知道,便好好想想,要如何才能保护好最爱的人。”
铁笼中的纳兰痕一怔,满脸震惊地瞪着窗外,可窗外的小小身影已经跳下凳子离开了。
若他没有看错,方才窗口的人应该是个小孩吧?看模样年龄也不会超过六岁,可这是一个小孩能说出来的话吗?仿佛经历了重重人生的磨难和生死考验,对人世的一切已经看得相当透彻。
他说……最高的位置?西楚最高的位置……是西楚帝王……
这个小孩是要他做皇帝?
纳兰痕耳边回荡着小孩的话,心中震憾无比,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众所周知,西楚皇最爱仙丹,大多数他的精力都花在如何寻找出让人长生不老的丹药。
大年将近,西楚皇昭告天下,寻求仙药,若有仙药灵验者,将封官加爵,子承父爵,世代相袭。
这对所有人来说,是一个天大的诱惑。
历书上说,腊月十五,宜出行,是个好日子,西楚皇便在这日设大宴,广邀天下能人异士酿制丹药。
消息一经传播,整个西楚纷纷涌动,就连南方其他几个国家也蠢蠢欲动,西楚皇根本不知道,就是他的这个消息,将给他引来滔天大祸。
讯息一日万里,扩向天际,整个江湖武林都隐隐动了,还有一个个强大的势力朝西楚国齐齐涌来!
西楚的天气冷肃异常,大宴这天,寒雪纷飞,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厚厚的雪堆覆盖住整个西楚国,西楚皇宫也被冰冷的大雪包裹,远远望去,像一座雪宫,给那座华丽的外表包装上了一层清冷的外衣,格外好看。
叶飘飘和花迟,雪恨三人骑着俊马缓缓进了皇宫。
这次的大宴设在练武场,场面十分宏大,西楚人都爱气派爱奢华,西楚皇帝当然是西楚最奢华最高调的一个,什么都用最好的,练武场上铺满了红绒毯,练武场的上面用一个巨大的露天锦布遮起来,阻挡住头顶上的大雪,地上铺了数百桌酒席,桌下面都是暖炉炭火,措施做的相当到位,周围都有重兵把守,还有西楚众将士,大内高手坐阵。
叶飘飘几人到场的时候,练武场已经人山人海,一眼望去,满是人头攒动,人虽然挺多,但由于地方很大,摆的酒桌很多,倒也不见混乱,叶飘飘和花迟,雪恨三人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这个位置靠在边缘角落,虽说离皇帝有点远,却也落得清静。
这个练武场是直接通到皇宫的某个侧门,相距不远,远远看去,还有许多人陆陆续续的从侧门进来,江湖人,浪客,剑客,商人,医者等等,什么样的人都有。
叶飘飘看着络绎不绝的人群,笑道:“西楚皇的号召力还是蛮大的。”
他们三人今日换了西楚的服装,比起大燕的服饰要繁复一些,衣襟上的花纹矜贵而大气,除了长长的摆边,还有及至脚裸的八条玉带束在腰上,叶飘飘外面披着绣了兰花的雪白大氅,看上去高贵又清冷。
花迟亦是一惯的雪白,即使是西楚服饰,在他身上也穿着一股独一无二的仙气,白色的衣裳加白色的披风,那一头墨发只用一根白色缎带轻轻束着,从后背倾泄而下,温秀尔雅,俊美异常。
雪恨则又不同,浅色的里衣,外披青色的披风,一头乌发用金冠高高束起,扎成一股马尾掉落在背上,面容英俊瑰丽,脸上挂着桀骜不羁的笑,看上去潇洒自然,又显狂放不拘。
从三人进入这里开始,即便选了角落的位置,依然有许多人不时偏过看着几人,来的人都是江湖阅力丰富,或者医术了得的人,他们三人看上去年纪轻轻,怎么也不像能练制出仙丹妙药的人。
不过也不乏有许多是来看热闹的,是以叶飘飘三人也被众人定义为看热闹的一方。
花迟环视一场周围,轻轻弯起薄唇,凝视着叶飘飘道:“不是西楚皇的号召力大,而是爵位的诱惑力大,一旦授爵,世代相袭,这是开天劈地头一回,为了延年益寿,西楚皇下了血本。”
“我看他是想长命百岁想疯了!做皇帝那么累,他却还坐上瘾了!”雪恨噗之以鼻,挑着眉好奇问道,“他既然那么想像乌龟王八一样活个几百年,为什么不去诛雀台?”
花迟听闻,不禁若有所思起来,沉吟了半响,才道:“诛雀台在云荒大陆只是一个传说,谁也不知道是否真正的存在,据说那里终年积雪,云雾缭绕,景色恍如仙境,那里面的人都是仙体之身,从不管凡尘俗事,不说西楚皇能不能找到,即便找到,只怕也入不了诛雀台。”
“那倒也是,就他那副半条腿都快伸进棺材的老东西,还想着活几百年,我是诛雀台的人我也不收他。”雪恨一说到西楚老皇帝那个自私鬼,就没有个好脸色。
“诛雀台真的有仙人?”听到花迟的谈话,叶飘飘不禁也好奇起来。
花迟看到她像小孩子一样好奇地望着自己,莞尔一笑:“有没有仙人不知道,但是西方大陆的北极之地的确是终年积雪不化。”
叶飘飘微微挑眉:“从来没有人去探查过吗?”要换做现代人,估计早就有一拨又一拨的人去勘测了。
“有,很多人去过,这世上想成仙,想要不老不死之身的人太多了,只是所有去寻找诛雀台的人,要么是冷死在那里,要么就是无功而返,从来没有人真正见识过诛雀台仙境。”花迟看着叶飘飘有些悻悻的神色,宠溺的笑道。
“皇上驾到!”
“太子到!”
“药师到!”
花迟的话音刚落,一道尖细的声音便嘹亮响在练武场,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前方宫廊处一条长长的仪仗队行了来,四个大宫婢和四个大太监开路,紧接着是一顶八人抬的帝王御辇,西楚皇稳稳的坐在御辇上,穿着皇帝龙袍,约莫五十之龄,气息沧桑而锐利,脸上是春风满面的笑容。
后面太子纳兰池一袭太子宫装,头上玉冠束发,两根金带从耳侧缓缓滑到胸前,银色的袍摆宽大而耐看,到底是皇族中人,不用刻意去强装,亦是气度天成。
他的身后紧跟着一名灰色大袍的中年男人,肤色苍白,看上去年岁不大,可那胡须却长而发白,两道浓粗的眉毛也如同胡须一样,发白的挂在一双幽黑的眼睛上面,整个人显得十分煞白,像是死人一样,说不出的一种怪异感觉。
他就是西楚国位高权重的药师,威望仅次于西楚皇帝,是皇帝最信任的人。
队伍渐渐移过来,后面拖着长长的仪仗队,宫女太监们手上都举着仪仗扇,一步步朝前面走来。
叶飘飘看到那药师一脸惨白的死相,勾起唇呵呵笑起来,雪恨看着她笑,不明所以地问:“小飘飘,你笑什么?”
叶飘飘睨他一眼,朝药师的方向努了努嘴:“你看他一副被抽干血的死尸模样儿,光是这形象上就败给我们了,作为我的对手,实在差的太远,我讨厌对手长的太难看。”
说完,叶飘飘又啧啧的砸了两下嘴,她来西楚这些天,早已经打听好了关于西楚皇的一切,西楚皇帝无情,眼中揉不进半粒沙子,连自己的儿子都是处处防备,独独信任这个药师,为了制药,将西楚国都所有的药材进出都掌握在他的手上,可以说这个药师几乎垄断了整个西楚国都的药材市场。
可怕的影响力!
叶飘飘前世生为经济操盘手,西楚这个肥缺她决定要接过来,一个国家的经济至关重要,掌握着国力的命脉,甚至掌握着整个国家的生死,那么如果她垄断了整个大陆的经济呢?
强者为尊的世界,就让她从西楚出发,发展自己背后的势力。
只是……对手长成这样,多少让她有点倒胃口啊,学什么人家仙风道骨,学又没学会,却弄得个东施效颦的效果,太搞笑了。
以为吃了几次泡菜就是韩国人了么,以为穿个金褐色的衣服就是土豪金了么!
“我也讨厌长的太难看的对手,一拳头打下去就不忍下手,太残忍了。”雪恨赞成的点了点头,在他眼里,只要是叶飘飘说的话,那必须都是真理!
花迟远远看着药师,轻轻地低笑了声。
皇帝和太子,药师三人坐在高处,满场顿时寂静了下来,西楚皇扫视一眼台下的众人,大声道:“欢迎诸位侠士英豪来到西楚,朕今日广结奇能异士,是何用意想必大家都非常清楚,世袭爵位,谁若有能力便落到谁的头上,只要能让朕看到你药丹的奇效,朕一言九鼎,决不食言。”
西楚皇的声音带着历经人世的沧桑,浑厚而低沉,扩散在练武场上,那股无形的威压竟压制住了下面的人。
“皇上,你这个未免有点不实际啊,药效也不是一两个时辰能看出来的,是要长期服用才能见效,现场这样分辨奇丹妙药能看出来什么?”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
此话一出,纷纷有人提出质疑,药师见状,走上前一步,抬起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稍安勿燥。他手中拿着白拂尘,微微一甩,搭在左手肘上,一双细眼睛半眯起,望着台下的众人。
“大家听我说,此次挑选制药医者,并非是要拿丹药一次性见效,而只需一个药丹方子,由我来查看,一旦药方确属实效,我定向皇上如实禀告,立刻按照这个方子练制药丹,药丹练成服用过效果俱佳,则即刻赐于爵位。”
叶飘飘摇头失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好处全让药师捞了去,先不说有没有这种能长命百岁的药方,即便有,也是独门绝技,怎么能轻易的就交给了这老药师,简直低估人民群众的智商啊。”
“自然,到了最后关头,一旦药力见效,赐爵位,还是杀人灭口,都是由皇帝说了算。”花迟符合叶飘飘微微一笑。
雪恨一拍桌子,磨牙道:“这老皇帝和药师也太阴险了吧!”
像西楚皇这样无情冷血到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是凝神凝鬼,草木皆兵的人,怎么会允许皇室的爵位落到外人手上,用脚指甲想也不会有那么便宜的事。
叶飘飘心中暗自好笑,看来西楚的这个老家伙还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首先一点是要赢得他的信任,否则一切免谈。
练武场的人显然也有人想到了叶飘飘说的这一点,是以很多人都没有出声,况且大家实则并没有所谓的奇丹妙药能长生不老。
“皇上这样是否有失公平,若到最后人财两空,我们岂不得不偿失。”坐在最前面的人说道。
西楚皇张了张口,刚要说话,不料一道如泉水般清冷的声音猝然打断了他。
“想要一眼辨是非,我倒有个好主意,可以先把人打死,然后再将死去的人治好,若有这等实力,延年益寿又何在话下。”
此音一落,练武场霎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回过头朝角落处望去。
西楚皇抬起头,目光越过重重人群,落在最边缘的叶飘飘身上,女子一身雪白,透净的像是最鲜嫩的出水芙蓉,一双美眸妖娆而清冷,她身旁的两位男子亦是同她一样,气度不凡。
纳兰池和药师也朝她看去,练武场上静默无声。所有人都艳羡地看着他们三人,同时又觉得她说的很对,若有将死人医活的能力,不说长生不老,至少延年益寿的本事是毋庸至疑的。
这样即不怕被西楚皇坑,西楚皇也不会被众人蒙骗,是个两全其美的好方法。只是……在场的人有能将死人医活的本领吗?
练武场形形色色的人都沉默了,叶飘飘抬眸看着众人,清声道:“怎么?大家不都是有备而来的吗?这样就怕了?”
“姑娘好大的口气,莫不是你有能将死人医活的本事?”药师眯了眯眼,似看不惯叶飘飘狂妄的语气。
药师的话一出口,来参加盛宴的众人皆是不服气地吼道:“就是,年纪轻轻大放厥词,医死不医活除非是鬼手神医,否则谁有那么大本事能将断了呼吸的人救活,姑娘,话不可说的太大,小心闪了舌!”
雪恨听到那人数落叶飘飘的不是,心下怒火一蹿,一杯酒盏“倏”地朝前射了出去,将那人头上的帽子掀飞,连带着头顶的那一片头发都全部给削掉了,像刀子划过一样,露出一层白色的头皮。
“混帐!我们家小飘飘说什么都是对的,你有什么意见?”
“啊啊”
被削的人是个身形强壮的糙汉子,此时惨叫一声,头顶没了头发,顿觉头皮一紧,浑身颤抖个不停,冷风一吹,他重重的打了一个寒战,用手摸了摸头皮,怒骂道,“这么嚣张还不能说几句了!居然还敢动手?简直找死!”
说罢,抄起手上的大刀就朝对面雪恨砍去,中间的人群纷纷避开,不敢招惹不必要的争端,给那糙汉子让出一条大道出来。
糙汉子手中的刀看上去十分沉重,似千斤顶一样钝重,可以想见出他的力气之大,大刀在他手中舞得虎虎生威,一刀过去便带起一股冷风,周边的桌子被他带起的风劲劈散成了两瓣,桌边的人立刻跳起来向后退去。
练武场的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着几人,西楚皇和药师也不阻止,只是抱着臂袖手旁观,纳兰池则不管不问,一双眼睛只迷恋的看着叶飘飘。
叶飘飘好笑地看着那糙汉子,阵势倒是弄的挺大的,就是不知道能接得住雪恨几招啊。她这一念刚刚转完,便见糙汉子已经近在眼前,手中的大刀朝雪恨劈天盖地的压了下去,那姿势之凶狠,似是要将雪恨一刀劈成两半。
雪恨觑了他一眼,青色的身影一闪,一双皙白的指运气成掌,对上糙汉子的大刀,朝前猛然对去,手掌和大刀只相隔了几厘米,那把大刀去再也刺不下去了,一股淡淡的气流包裹住大刀。
雪恨掌心的气流聚集,忽地一震,只听一声“砰”响,那把大刀噗的碎裂,碎片向四处飞散,糙汉子连同握在手里的刀柄一起重重的向后退去,一直退到西楚皇的台阶前,吐出一口鲜血,恰好倒在西楚皇的脚边。
那糙汉子的脸色扭曲,痛苦的趴在地上,显然那一掌伤的极其严重。
雪恨吹了吹手掌心,冷哼道:“嚣张怎么了!我宠出来的!不知天高地厚!”
西楚皇垂眸看着脚边的人,鲜血从他的嘴里流进衣襟内,地上也有一丝血迹,差点就要溅到他的明黄龙袍上,他的眉目微冷,朝旁边的药师睇了一眼。
药师收到他的眼神,立刻命人将糙汉子拖了下去,那糙汉子并不知道,这一拖下去将是他与世界的永诀。
“就这点能耐,也来参加西楚盛宴,莫不是以为这样大的西楚没有人了么。”叶飘飘浅笑道。
所有人都对那糙汉子抱以同情,而那痴缠的眼神却落在一袭白衣飘袂却又妖娆艳绝的叶飘飘身上。
西楚皇的目光看向雪恨,又睨向叶飘飘,轻笑道:“几位真人不露相,看来你们才是有备而来。”
“皇上错了,我们只是为了皇上所需而来,因为皇上需要,所以我们来了。”叶飘飘微微侧过身看向西楚皇,她身前的桌上摆放着一份准备好的礼品,素手一挥,那礼品凌空呈直线状朝西楚皇的方向飞去。
西楚皇伸开双手,那礼品便自动落在他的手掌上,他低头看去,是一个大盒子,揭开大盒子盖,里面便是四只白色的瓷瓶,瓶身十分好看,宛似女子的姣好身材,只是盖了瓶塞,看不清瓶内装的具体是什么东西。
这一招看似简单,习武之人却一眼就能看出来,能将这么重的物体平行托起,内力已是相当之高,不可小觑。
西楚皇抬头看向叶飘飘,略略挑高半边眉毛,无声的询问她。叶飘飘轻勾起唇,隔着层层人群淡然道:“这是送给皇上的贺礼,此物不值钱,净瓶内装的全是水银,但它可以预测真龙天子的未来,皇上不妨试试。”
她的脸上自信满满,一双美眸琉璃绯玉,嘴角翘起恰如其分的笑容,越过重重人海看着西楚皇的视线,似鄙夷又似嘲讽。
站在西楚皇旁边的药师眉目一闪,望着皇帝手上的净瓶,眼见皇帝就要打开,赶忙上前一步阻止道:“皇上小心!谁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倘若里面是毒物呢,岂不是着了他们的道。”
西楚皇伸出的手一怔,将东西交到旁边的大太监手里,药师见状,远远的朝叶飘飘轻蔑地笑了下,西楚皇的性格他最清楚,全天下的任何东西,任何人的血肉都不如他的性命重要,在他的眼里,他的这条命就是一切。
“皇上,他们几人来历不明,武功又不弱,此次有备而来,显然没有安什么好心,皇上还是谨慎些为好。”药师看向西楚皇的表情分外严肃,语气也十分慎重。
西楚皇只是凝视着叶飘飘几人没有出声,猜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倒是一直没有出声的纳兰池笑了笑道:“我西楚广邀英豪,就是为了结交奇能异士,倘若这点信任都没有,岂非显得我央央西楚没有度量,药师切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药师脸色一僵,看到纳兰池痴迷的目光落在叶飘飘身上,不由又是面色一沉,太子殿下生性风流,莫不是看上这美貌女子了吧?
不然以他的脾气怎会宁肯得罪西楚皇,也要帮着不相干的人。
“皇上不妨试试,老朽倒想看看这小姑娘能耍出什么花招来。”人群中有位年纪稍长的人忽地哈哈大笑一声。
“是啊,太子都说话了,皇上的胆量总不会比太子还不如吧。”另一人亦是大声笑道。
西楚皇锐利的视线打量了那人一眼,又扫视了一圈练武场,为免下不来台,他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伸出手,一个个将净瓶中的瓶塞打开。
瓶塞刚揭开,他的手还没有落下,只见四道眩光忽然从瓶中一蹿而起,像四道流星直接冲上高空,然后又变成一簇簇焰火,化做无数的星星点点逐渐从高空落下,在离地五丈之时,那些星星点点全部一点点凝结,聚集成了数个大字。
灭西楚者,纳兰氏。
七个字,看得众人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西楚皇脸色突然一沉,药师和纳兰池也是骤然脸色大变,这七个字简直大逆不道,如果这真的是一场预言,那么纳兰氏……
纳兰池猛然站起身,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父皇这个人虽然不过份迷信,但一旦这迷信是有关于威胁到他江山权力的预言,无论有多么离谱,父皇都会思量斟酌。
纳兰氏,纳兰氏……皇室所有人都是纳兰氏,其他皇子发配的发配,封散王的封散王,唯有四皇子和他尚在宫内,而四皇子如今被关在天牢,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他。
况且他是太子,将来必定是要继承皇位的,这预言仿佛故意针对他一样……
父皇不想放权,这些年他也逐渐掌握了自己的势力,只待时机一到就要夺位,此时看到这预言,纳兰池有种阴谋被完全窥穿,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无所遁形的感觉!
药师见纳兰池神情慌乱,唇角一勾,弯身朝西楚皇道:“皇上,若您能长生不老,大西楚永远都不会有这一天。”
说完,他别有深意的瞥了纳兰池一眼。
“父皇,儿臣……”纳兰池神色僵硬,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辩解是错,不辩解亦是错。
西楚皇看了看他,别过头望向远处的叶飘飘,声音不禁冷了几分:“姑娘是何许人?报上你的名字。”
“名字只是个代号,不具备皇上想要的任何信息。”叶飘飘此刻微微一笑,缓缓站起身,一身雪白的衣袂悠然踱步向前走去,花迟和雪恨也随她一起往前走。
她的双手负在背后,掩在绣着高贵兰花的雪白大氅里面,气度尊贵雅致,左边花迟白衣如仙,气质非凡,右边青衣雪恨潇洒桀骜,目下无尘。
三人踱步走去,步伐悠悠,似闲庭散步,即便身在众人掌握之下的地盘中,亦是不紧不慢,悠哉怡然。
周围人感受到那份无形中涌动的强大气息,纷纷朝两旁退去,惊异地看着三人。起先看到三人长得如此精致美丽,还以为只是徒有虚表的漂亮花瓶,却不料竟真的是身藏不露的高手。
叶飘飘边走边说道:“皇上,诚如药师所说,只要您能长生不老,这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而我能让皇上如愿以偿。”
她的话落,人已经站到了皇帝身前的台阶上,素手一挥,空中漂浮着的星星点点光芒全部散去。
底下的众人一阵惊呼!
这世间真有能让人长生不老的秘方?
西楚皇面上也浮现出几许讶然,不可思议地看着叶飘飘,诚然,眼前的这女子很美,她旁边的两名男子亦是俊美无俦,但这只是因为他们年轻,他还并没有老到以为三人真是长生不老之人。
长生不老他固然喜欢,只是他自己也很清楚,想要长生不老,除非找到传说中的诛雀台……
他集天下之力寻药,也不过是一个慰籍,只不过是想找到能让他延年益寿的药丹便已知足,至于长生不老……
西楚皇难以想象,眼前的美貌女子会有这等本领。
叶飘飘看到众人一脸吞了大便的表情,就知道他们是不信的,当然,她也没有长生不老之术。
“姑娘,你的话未免太过狷狂,长生不老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我跟在皇帝身边多年,练制了无数种丹药都没有成功,你一个小女子,口吐狂言,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吗!况且,欺君是死罪!”
最后几个字,药师说的分外冷厉,发白的胡须随着冷风的吹拂,向旁边飞扬起来,一双小眼看着叶飘飘充满了鄙夷和轻视,分毫不将她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