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打的这样天昏地暗,吸引不少宫女和太监过来围观,不知道是谁还叫来了几批御林军,众人看着眼前不知所然的情形目瞪口呆,不知道该帮谁。
一个是太后钦点的未来皇后,一个是和郡主一起的人,他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插手,而且看样子两人武功都不弱,也插不进去手。
风吹起云绯的长发,有一丝从她的脸颊掠过,她纹丝不动,只紧盯着叶飘飘,尽管眼神中充满了阴霾,她看上去仍是异常美丽。
叶飘飘亦是冷着一张俊美的脸,只是声音却淡淡的,轻若流云:“姑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再说全天下会用银针的就只有你认识的那一个人吗?”
“你还想狡辩!”
云绯提高了音量,宁静的表情微微激变,夹着怒火道:“阡青绾头上的银针有毒,你是想杀人灭口吗?这种银针手法只有叶飘飘一人会用!”
“呵呵,真是可笑!”叶飘飘唇角微扬,勾起一丝戏谑的笑容,“我该说姑娘孤陋寡闻了吗?会用这种银针手法的,就我认识的人中,都有好几个,姑娘说的这个叶飘飘我也听过,曾经也是轰动过南方大陆的人呢,况且……江湖上都说,叶飘飘已经死了,掖门城一战,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能让飘渺庄主冲冠一怒为红颜,踏平了夏国,想必叶飘飘这会都化成白骨了吧。”
说到这个,云绯就一肚子的气,澹台逸竟然为了那个女人扬言要七国陪葬!那个带着别人儿子的妇人到底有什么好!居然值得他做到这种地步!
深吸口气,云绯燃烧着怒火的眸子里掠过一抹困惑,以当时掖门城情况来看,加上澹台逸后来的所作所为,叶飘飘极有可能是遇了害的,但她听阡青绾说过,后来有一个奇人救了叶飘飘,当时叶飘飘已经受了极重的伤,虽然活下去的可能性很小。
但也不是没有!
这种使银针的奇妙手法,实在是诡异的很,当她看到太医从阡青绾头中拔出的三枚银针时,她就产生了一种十分不安的预感。
这种预感让她心神不宁,听说太后诏了欧阳棠进宫,她便特意来这里会会他。
云绯神色不定,砚无心眼见两人僵持不下,连忙跑到两人中间,一手握着卷成一条长龙的薄衫,一手抓着被薄衫缠绕起来的长剑,焦急地道:“云姐姐,你说什么叶飘飘啊,他是男人,是棠哥哥,不是你说的那个人,云姐姐,你快放开!”
“无心,你让开!”
云绯怒斥,见砚无心抓着剑不放,她也顾不上许多,挥手一弹,将砚无心推到了一旁,手中运气,“嘶”的数声,缠绕着剑身的薄衫被这股强劲的气流震成了碎片。
漫天的白色碎布零零落落的洒下来,云绯握剑从碎布下急穿而过,直逼叶飘飘,叶飘飘侧头闪开,身影闪电般从云绯侧面掠过,眉目一冷,她的手朝云绯的后背飞速打去。
云绯反应迅猛,感觉到背后的杀气,身子纵身一跃,腾向半空,然后俯冲直下,长长的剑尖对准叶飘飘的头顶汹涌而至,那凌厉的剑气化作一道淡淡的波纹从周围扩散了出去。
叶飘飘没有武器,掌心聚气,身子一旋,抬手一道霸道至极的气流往上迎击,众人只感觉到一阵扑袭而来的劲风,把脸上的皮肉刮的刺疼,连裙裾都被风掀了起来。
正当众人为两人斗的你死我活不知所措时,一道尖细的声音突然从外围插了进来“云小姐,皇上有请!”
“李公公!”看到来人,周围围观的众宫女和太监都垂下头去,御林军也给李公公让开一条道。
唯有砚无心和还在对峙的两人没有动,砚无心一脸呆愣紧张地看着两人,而叶飘飘和云绯则以奇怪的姿势顿在原地,一剑一掌错擦而过,若不是因为这一声呼喊而及时停下,两人都会受伤。
而此刻,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像是没有听到太监的话,依然静默的用眼光穿杀着对方。
“云小姐,皇上让您过去景和殿!”李公公走到云绯身边,微微弯身,生怕两人听不到般,故意加大了音量。
云绯侧头看了一眼,太监年纪很轻,不过二十五六的年岁,可一双眼睛却极为老成精明,别看他年纪不大,却是皇帝身边最信赖的人,也是皇宫大总管,职位相当之高。
慢慢放下剑,云绯退后一步,漠然地看着收掌的叶飘飘,李总管眼见云绯仍不肯罢休,想到方才皇上交待的话……
实则两人刚开始打起来的时候,皇上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李总管原本以为皇上会帮云小姐治了这个欧阳公子,却没想到当看到两人越斗越凶时,皇上的眼神盯着云小姐冷如冰雕,然后他说了一句“李德成,你过去,让云绯立刻到景和殿见朕!”
李总管抬头看去,只来得及看到皇上渐行渐远的背影,跟随皇上多年,他相当清楚皇上的情绪,皇上是个极少愤怒的人,他似乎永远都是那么淡淡的温柔的表情,即便是怒极,他嘴角的温柔依然不减,只是眼中却是弥漫着冷戾和残忍。
谁能知道,便是这样温柔的皇帝,才是天底下最危险的男人……
李总管想到这,浑身猛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朝云绯抬起一只手:“云小姐请”
李总管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云绯再怎么不情愿也不会当众拂了皇上的旨意,冷哼一声,云绑赫然收剑,从退开的御林军中走了出去。
李总管也跟上去,临走前,回过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叶飘飘,随后朝周围的众人挥了挥手:“还在看什么,赶紧的,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宫女太监们灰溜溜散开,砚无心跑到叶飘飘身边,对着她的脸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又拉起她的手左看右手,皱着眉气呼呼道:“没有受伤吧?云姐姐也真是的,这么好看的手,这么漂亮的脸蛋是怎么舍得下手的啊?要是划花了可怎么办!”
“……”砚无心,你脑子里确定不要洗一洗了吗!
叶飘飘又好气又好笑地瞥了瞥她,抬步朝前面走去,才刚走出一步,就听到砚无心虚弱的声音再次传来:“棠哥哥,我头晕,好虚……快扶一扶我……”
“……”叶飘飘抚额,还装!
“哎呀!棠哥哥!啊!我晕了……晕了……”砚无心看着前面的人头也不回,顿时满脸虚脱,捂着胸口缓缓的倒在了地上,“棠哥哥……棠哥……哥……”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然后叶飘飘便听到“咚”的一声,似乎是什么应声倒地。
叶飘飘眉头一皱,迅速转过身去,娇阳若血,璀光高照,美丽花痴又单纯白痴的砚大郡主就这么毫无形象的躺在了地上,两眼吓死人的往上翻起,只看到两块白白的眼珠。
“……”善了个哉的,难道真晕了?
叶飘飘一怔,快步掠了过去,托起她的上半身,看到那一对翻起来的白眼珠吓了一跳,正准备伸手狠狠拍她一巴掌打醒她,却猛然见到她光洁的额角上沾着一丝血迹,地上也有一丝红血,显然是刚才倒下去时磕出来的。
“无心?无心……”
没有得到回应,叶飘飘朝周围扫了一眼,方才离去不远的宫女们边回头边窃窃私语,无奈的叹了口气,叶飘飘咬了咬牙,将人抱了起来,然后身子一旋,将砚无心背在了后背上。
“臭丫头……”
“不许骂人哦……”低低的嘟嚷从背后传来,砚无心趴在叶飘飘背上睁开一只眼睛,偷笑着吐了吐舌。
“……”晕了还能说话?
意识到砚无心是装晕,叶飘飘顿时眼前一黑,松开一只手作势要把她丢下去,砚无心察觉到她的意图,双手立刻环住叶飘飘的脖子,双腿死死的圈在她的腰上,还开口威胁道,“棠哥哥,你要是敢把我丢到地上,我就去告诉太后娘娘,你把本郡主生米煮成了熟饭!”
“……”什么?生米煮成了什么?熟饭?
一时间,叶飘飘一口白牙恨不能咬碎,看着周围宫女们一边交头结耳,一边戏谑地看着两人,她怒极反笑:“砚无心,把你的手放开!想勒死我吗!”
砚无心乖乖的松开了手,凉凉的却又欠揍的声音却从后面淡淡传来:“放开可以啊,你要是不背我回去,我就让全皇宫的人都知道,我怀了你的孩子!”
什么?疯了吗!这死丫头“砚无心!”叶飘飘气的吐血,一字一顿地怒吼。
于是,那一天的皇宫内,从坤宁宫外一直走出皇宫,沿途的宫女们都能听到某位欧阳公子惊天动地的咆哮声。
景和殿。
正殿的装潢与太后的坤宁宫有所不同,无论是金鼎铜兽还是御案字画,都与玉狐息的人一样,透出一股低调的奢华,殿内还缭绕着一屡轻淡的龙涎香。
玉狐息坐在御案前,动作优雅地拿着一本书,及腰琥珀色青丝顺滑地贴着他胸前而下,深不见底的黑眸专注地看着书页上的字,嘴角带着轻淡的软和的笑容。
“云绯,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朕准你出昭阳宫了吗?”
声音淡淡的,透着浓浓的,极致的华丽,那种含而不露的低调奢华像深泉中的冷箭,分明温柔却藏着难以揣度的毒。
云绯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望着他不出声,自从掖门城被玉狐息带回来之后,玉狐息便以养伤为由将她禁足在昭阳宫,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准去看她,而她也不能离开半步。
直到前不久她听说阡青绾受伤了,太后来找她谈了话,她才知道近段时间发生的事,于是便忤逆了他的命令,走出昭阳宫看了阡青绾的伤势,于是才有了方才的那一幕。
尽管如此,云绯还是不甘心,她不傻,看的出来这次是玉狐息故意帮了叶飘飘,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
殿内的所有宫婢都遣退了下去,只剩下玉狐息和云绯两人,云绯不说话,玉狐息也不催她,只是云淡风轻的看着书。
一时间,大殿里静得只听见两人均匀的呼吸。
“皇上,欧阳棠来历不明,也许她是大燕国派来的细作也不一定,难道您就一点不怀疑她的身份吗?如果……她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你还会帮她吗?”良久后,云绑才开口问道。
玉狐息嘴角的笑意仿佛潋着月华,干净无瑕,长长的睫羽飞快的扑闪了一下,漂亮的黑眸从书中移开,落到云绯身上,淡淡一笑:“如果她不是朕想的这样,她早就死了!”
云绯皱眉,半响后才明白他的意思看来玉狐息早就怀疑了欧阳棠的身份,她太清楚玉狐息的手段了,如果一个人对他没有利用价值,无论好人坏人,他会毫不犹豫的斩杀掉,如今他并没有对欧阳棠动手,这就证明……
“皇上想将计就计?”
玉狐息没有答她,只是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踱步越过珠帘,走到窗棂边,推开窗户看向外面的世界,一阵风从打开的窗口吹进来,将他的发丝拂得向后飞扬。
云绯不解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向来冷淡的脸上也浮现一丝笑容,从屏风上面拿了一件单薄细腻的紫罗兰披风,慢慢走到他身边,披在他肩上。
“皇上,您还在生我的气吗?”
“朕从不为不值的人和事生气。”似是想到了什么,玉狐息淡淡一笑,那笑容如同一朵绝艳海棠,绽放的轻缓而艳丽,只是扑面而来的冷鹜却让那抹笑容渗上了毒汁,“云绯,你知道吗?用兵如举棋,最厉害的一步不是举兵数万踏平敌人,而是不战而屈人之兵,飘渺庄主以为踏平了夏国就增强了国力吗?恰恰相反,如今的大燕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缓和因战争带来的损伤和协调收复的夏国,他现在没有精力和我们对对抗,而其余几国趁此时机不去给大燕国添乱,竟跑来朕的未央国送死,朕自然要成全他们。”
云绯震惊与年轻皇帝的谋算,她没有说话,只听得他继续道:“一年的期限快要过去一半了,朕与他誓必会有一场殊死之战,云绯,你们云家是几代元老,对未央国辅之甚深,云丞相更是为朕竭力而死,临死前将你交于母后,朕允你皇后之位,是答应了你父亲,要给你最好的生活,但是你却背叛了朕,云绯……别以为朕没去南方大陆便什么都不知道,你在大燕国的所作所为,朕了如指掌!”
仿佛晴天霹雳,云绯惊的退了一步,不可思议地看着玉狐息,脑海中迅速搜寻着自己在大燕国的一切,忽然眼前掠过一道紫影,云绯脸色微微一变:“你派人监视我?”
心头划过一抹刺痛,云绯瞪大了眼,她的父亲为国尽猝而死,她的母亲殉情而去,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她便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她成了孤儿,所有人都说她是幸运的,幸运到让太后收留在了身边,幸运到成为日后的母仪天下之尊。
可是……没有人知道,她因这身份也背负起了难以承受的使命,她成为玉狐息手中的一颗棋,为他做尽一切不能暴露在阳光下的事,还为他深入虎口,潜入大燕。
然后,她遇到了澹台逸,那个同样有着身不由己悲惨命运的九王爷,她像一颗荒漠中濒临死亡的小草,突然碰到一片水源,便拼命的想要挤进水里,可是她不知道那水太深,深到足以将她淹死!
“告诉朕,九王爷澹台逸是不是没死?他与飘渺庄主是否就是同一个人?”狠厉而冷淡的声音响彻在整个景和殿。
玉狐息的表情还是温柔的,甚至嘴角还扬着清淡又纯净无睱的笑容,可是那眉眼之中深藏的残酷和冷鹜,却让人胆战心惊。
云绯的脸色瞬间惨白,她没想到玉狐息连这个也知道了,也对,他一直视飘渺庄主和澹台逸为他生命中最大的两个对手,既然派了人接近澹台逸,自然也会安排人去查探飘渺庄主,只是大概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是同一人。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玉狐息就没有真正相信过她……
嘴唇动了动,云绯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容,带着从未有过的凄凉:“最是无情帝王家,皇上……云绯没什么可说的。”
他全部都已经知道,她还需要说些什么,她以为就算玉狐息不爱她,至少许了她皇后之位,她还是有一个栖息之地的,却原来她什么都不是么……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让她觉得格外的孤独,世界那么大,茫茫人海中,她竟连个相依为命的人都没有……
“呵呵……”云绯呆怔地看着玉狐息,忽然痴痴地笑了笑,那表情凄婉无比,绝丽的容颜渗着浓化不开的哀愁,就这样对视了好久好久。
“皇上你说对了,我背叛了你,背叛了未央,你杀了我吧!”云绯突然凝望着对面,原本璀璨如宝珠的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她的眼里除了悲伤,还有一丝淡淡的雾气,无论谁见了都会生出几分怜惜。
玉狐息没有动,望进云绯的黑眸像淬了毒汁,云绯在他面前,一直是聪明高傲而坚韧的,即使是她的父母双双离世之后,她也很快便能振作起来,这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看到她这么脆弱的表情。
尽管掖门城接她的那天,因他和澹台逸动手,她哭的撕心裂肺,可是和现在比起来,她的悲伤仿佛更加真实,真实到让他觉的她已经哀莫大于心死!
好半响后,玉狐息才再次开口:“背叛了朕的人,朕不会让她这么轻易的死去,朕要你去监视欧阳棠的一举一动,哪怕有半点风吹草动都要来向朕禀报!”
“原来成了你的人,连死都不能……”云绯又笑了笑,转身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正好与进来的李德成错肩而过,只听得李德成低声禀道:“皇上,裴小姐求见!”
“她来干什么?”
“裴小姐说有重要事要与皇上相商。”李德成更加压低了声音。
玉狐息慢慢的点了一下头:“让她进来。”
云绯走出大殿,便看到裴梦薇双眸含笑的站在殿外,春风几度掀起她深蓝色的裙摆,那遥遥的一眼,云绯觉得裴梦薇像养在深海里的千年珍珠,她看过的美人何其之多,便连叶飘飘就比裴梦薇漂亮了不知多少,裴梦薇的容貌算不上绝色,可她的气质却仿佛与生惧来。
端庄,高贵,优雅。
尽管她已经是一个过气的皇后,这份雍容雅然她依然保存的很好。
“梦薇参见皇后娘娘。”裴梦薇动作熟捻的福了一礼,那婉约的眸子全是对云绯的尊贵。
“我还不是皇后……”极淡的一句,云绯的眼神从她身上轻轻扫过,又仿佛没看到她一般移开了视线,眼神放空而迷离的眺望着天空,慢慢的往前走去。
裴梦薇诧异地抬起头看她,只觉得前方女子的背影极其单薄,仿佛秋天的落叶在一刻间全部落尽,满院都只余下苍凉和荒芜。
绝望中,带着淡淡的惆怅……
“裴小姐,皇上同意了,跟老奴进来吧。”李德成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该不是和皇上吵架了吧?裴梦薇猜测着,朝走远的云绯看了一眼,眸中快速划过一抹讥讽的笑,转身走了进去。因为转身的太快,所以她并没有看到当她迈进那座宫殿后,已经走出很远,满目悲凉的云绯蓦然直起了身子,回过头遥望着景和殿,眼中的绝望和痛楚通通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腔仇怨和冷锐,嘴角勾起森然诡谲的笑容。
她怎么可能死?求死?这可不是她云绯的风格!
玉狐息,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叶飘飘是生是死都还不知道,她怎么能死呢?她一定要让她痛苦的这些人通通都付出代价!
景和殿上演着不为人知的一幕,坤宁宫里也上演着无人查探的一幕。
一处精致的别院,二进二出,周围有几间耳房,虽然不及别的大宫殿那般巍峨壮丽,却也别致雅观,而且还是在坤宁宫的正殿附近,离太后的寝殿极其相近。
这特别的地方正是阡青绾的住处,她身为薄姬最得力最信任的人,吃穿用度一律都是最好的,平日里在宫中,除了太后和皇上,无论是谁看到阡青绾都得给她几分薄面,可见盛宠之至。
今日,薄姬更是亲自到了这别院中探望阡青绾的伤势,这等殊荣,除了皇上和云绯,还不曾有谁享受过。
“太后娘娘?奴婢不知太后娘娘驾到,奴婢该死……”
阡青绾躺在床上,眼角瞥见薄姬的身影惊了一下,迅速掀开被子要起身行礼,却叫薄姬走到床沿伸手按了下去。
“你的伤还没好,躺着吧,这里没有人,礼节就免了吧。”
随薄姬进来的婢女立刻找了一张软塌过来,让薄姬靠在软塌上坐着,阡青绾又吩咐自己房间的婢子给太后备茶,然后才半靠在床杆上恭敬地看着薄姬。
薄姬坐下后,才抬头朝阡青绾看过去,阡青绾的脸上还裹着纱布,看不到她是什么表情,只露出一双不明情绪的漂亮眼睛,她的身子还是很虚弱,在她还昏迷不醒的时候,太医院的人便来禀告了薄姬,说她五脏六腑俱损,以后都不能替太后效力了。
说不惋惜是假的,阡青绾对薄姬来说,是她最有能力最看重的一颗棋子,如今弄成这副模样,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缓缓一笑,薄姬的神情间破天荒的竟带了丝悲悯:“青绾,你跟在哀家身边,也有十几年了吧?”
阡青绾微微垂了垂头,发丝沿着她的额际飘落了几缕:“回太后娘娘,是的,奴婢在太后娘娘身边整整十二年了。”
薄姬欣慰点了点头,一双艳丽至极的眸子定定地落在阡青绾身上,含笑道:“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哀家就老了,记得那会你还小,举目无亲的让人追杀,那时候恰好哀家出宫去赏景,你的勇气可嘉,抱着哀家的腿就不放,求哀家救你性命,即便禁卫的剑指在了你的脑门,你也不放手,你告诉哀家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报答哀家。你虽然年纪还小,可你眼神中的决绝却远远胜于哀家见过的任何一个人,哀家信你,于是将你带在了身边,后来哀家才知道,原来你们家世代钻研易容术,而你的易容术已经达到家族的精髓,你们家族因易容术高超四处残害生灵,结下了不少仇家,是以被灭了满门,害得小小的你便被仇家四处追杀,哀家并没有治你的罪,哀家一如既往的信任你,因为你值得哀家相信,这么多年来,哀家对你要求甚严,而你也从来没有让哀家失望过。”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薄姬微微抿唇,睑眸轻啜了一口茶水,才重新看向阡青绾,目光虽然凝视着她,可阡青绾觉得,她似乎透过她看到了另外一个人,那目光迷离而飘渺。
“太后娘娘的恩情,奴婢一生都不敢忘,奴婢……罪该万死!”阡青绾掀开补子,双膝一弯,吃力的跪在床上,朝薄姬叩下头去。
薄姬的神情不变,含笑问道:“你何罪之有?”
阡青绾没有抬头,她知道薄姬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垂着头低低道:“奴婢说过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报答太后娘娘,奴婢一直在向这方面努力,可……奴婢如今成了一个废人,奴婢食言了。”
她的声音很好听,即便受了这么重的伤,即便已经失去了那张绝色的容貌,也听不出她有半分的伤心和难过,还是如平常一般持重而平静,可是薄姬知道,阡青绾骨子里是不甘心的,就好比十几年前,她抱着自己的腿不停的磕头,尽管磕的头破血流她也不放手,一遍遍的哀求着自己救她的性命。
因为阡青绾知道,只有自己,才能救她。
“青绾,你没有成为一个废人,你在哀家眼中,一直是最聪明的,你知道哀家为什么要让梦薇易容成你的样子吗?”薄姬淡淡地问。
阡青绾摇头,她确实不知道,这几天她的伤势太重,一直躺在床上,听太后说要诏欧阳棠进宫后,太后便让她给裴梦薇易容,她撑着一口气做完了这些便昏了过去,还来不及思考太后的用意。
薄姬瞥她一眼,微微一笑:“因为哀家需要你,你和小宇才是哀家的左膀右臂,裴梦薇虽然聪明,但就是因为她太聪明,所以她的野心很大,哀家容不得一个野心比哀家还大的人在身边。”
阡青绾吃了一惊,太后当初救下裴梦薇后,裴梦薇身中巨毒,身上伤痕累累,太后花了很大的精力才解了裴梦薇的毒,她一直以为在太后眼中,裴梦薇是很重要的,到头来却没想到也只是一颗棋子。
而且,还是一颗死棋。
“太后娘娘若是不喜欢,奴婢可以去杀了她。”即便她现在身受重伤,要杀一个没有武功的裴梦薇还是绰绰有余的。
薄姬淡笑着却没有回答她,她就是喜欢阡青绾这一点,无论在什么样的困境和绝望下,她都能压制住所有的情绪和所有的悲伤,一如既往的继续往下走。
“不用你动手,她虽然没有武功,但她的脑子很聪明,只怕她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护甲,哀家自有主意,至于你,好好养伤才是让哀家最高兴的。”
薄姬轻啜一口茶,伸手将茶盏递过去,候在一旁的宫婢立刻抬手恭敬的接过,薄姬这才接着道:“天地万物自是有它的规律在的,有些人注定生来就龙登九鼎,万凰为尊,而有些人则注定庸碌一辈子,还有一些人心高气傲,不甘愿向老天屈服,更不接受命运的安排,所以她们喜欢反抗,反抗老天,忤逆现状,这种人往往心比天高,却命比纸薄,可最后往往都逃不开残破潦草的结局。”
阡青绾听闻一愣,转瞬又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她这是暗讽裴梦薇,裴梦薇身为大燕前朝皇后,现在寄身他国,必定心怀不甘,若她肯屈就还好,太后会将她视后心腹,可她野心太大,太后肯定容不下。
一个身为大燕国的前朝皇后,身份何等尊贵,如今却只能寄人篱下,裴梦薇也许……
想到这,阡青绾忽然一惊,以她对裴梦薇的了解,裴梦薇很可能想觊觎那个位子……毕竟她想回大燕国是不可能的了,而在未央国她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只有成为皇帝的妃子,甚至是皇后……
“太后娘娘,您是说裴梦薇……对皇上……”
“青绾,好好休息吧。”薄姬打断了她的话,站起身来,扶着宫婢的手往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她又侧过脸,回头看了一眼阡青绾,“青绾,小宇生性耿直,没有你在身边提醒着他,只怕他并不能如你所愿活的更好。”
说完这些,薄姬脚下一迈,缓缓的跨了出去,只留下一缕淡淡的幽香在室内飘荡。
阡青绾跪在床上,直到完全听不见薄姬的脚步声,才吐出一口气,全身瘫软地倒进被子里,她呆呆地看着头顶的蓝色帐幔,一双透亮的眼底渐渐凝聚起丝丝雾气,然后化作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太后这是在威胁她,也是警告她,若是她不振作起来,小宇就会有生命危险,看来即使她成了一个废人,薄姬也不肯放过她。
在薄姬眼里,她是一个绝对忠诚永远不会背叛她,会为她肝脑涂地的棋子,看上去似乎没有弱点,可薄姬何等精明,即使自己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薄姬还是察觉到了,她喜欢小宇。
如果说她死了,在这世间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对阡青绾来说,那个人不是太后,而是在她身边多年,与她相依为命,出生入死的小宇。
其实太后说了那么多,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身在局中,最不愿向命运低头的人,并不是裴梦薇,而是太后,那个永远都将权力抓在手心的女人,眼中容不了半滴沙粒,阡青绾不由得想到了那幅画。
当时她并没有觉的有什么蹊跷,后来才想起来,那画上面的美人,长的与叶飘飘十分的相象,她不明白,太后的房中为何会挂着一幅叶飘飘的画像?
她正想着,一道深色的影子突然从窗户外窜了进来,跃到她床边看着她。
“绾绾,你怎么哭了?谁惹你生气了?”小宇惊呼一声,原本欣喜的模样立刻就变了脸,他趴在床上,一边怒火腾腾,一边小心翼翼的用袖衣去擦阡青绾漫出眼窝的泪水。
透明的液体从脸上一滑下便被白色的纱布吸收,她的整张脸除了眼睛,什么也看不到,偏那双眼睛还因为哭泣而显得红肿,无端的让人生出几分心疼。
“绾绾,你说,谁欺负你了,我去杀了她!”小宇是个直性子,向来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一看到阡青绾的泪水,浑身的火气不要钱的往外狂飙,望着阡青绾的眼底却是难掩不知所措的心疼。
他的绾绾从来都不哭的,今天是头一次哭的这么伤心,小宇看到她这副样子,觉得自己比她还要难过,仿佛万箭穿心一般,好端端的被人射出了无数个窟窿,疼的他直皱眉。
那张脸太过坦率直白,毫不掩饰的关心和爱护让阡青绾心中一怮,胸口窒息的越发难过,可她却没有再哭出来,只迅速的用衣袖胡乱在眼睛上面抹了一把,她稍稍推开小宇,缓缓的坐起身,顶着一双带着红血丝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小宇。
“小宇,没有人欺负我,只是……如今成了一个废物,有些难过罢了。”阡青绾苍白的唇动了动,带着小小的期盼道,“小宇,我再不是以前的绾绾了,这张脸已经毁了,你害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我的这双手沾上的鲜血还少吗?皮开肉乍我见的多了,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在我心中都是最漂亮的,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小宇的脸色奇迹的红了红,尽管杀人如麻,最喜欢这几个字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对阡青绾的喜欢到底有多深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绾绾是他一生中唯一喜欢的女人,也是他要用性命去保护的女人。
阡青绾牵起唇淡淡的笑了,然而纱布遮住了唇角,没有人看到她掩藏的喜悦和心伤,她抓起小宇的手摊开,用自己的食指指腹轻轻地在他的掌心里写了一个字。
小宇感受着手指在掌心撩起的温度,等她一个字写完,他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她:“活?什么意思?”
阡青绾摇摇头,松开他的手,没有立即回答他,反而眼睛漫起一抹淡淡的自信和坚定:“小宇,今天晚上深夜你来我这里,我为你做一张假面皮。”
“给我做假面皮干什么?”
“现在不要问那么多,以后你就知道了,这件事,千万不要让太后知道,明白吗?”
“嗯。”
小宇虽然不清楚原因,却仍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但只要是阡青绾的话,他永远都是言听计从的。
而这些话,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她为他所做的一切承载起了他的所有感情,掌心中的那个活字,便是要他好好的活下去。
即便离开了她,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叶飘飘终于还是进了这所古刹,因为上次和一个叫狐息的男人一起了一趟,因此古刹外面的士兵并没有阻拦她,是以她很轻松便见到了仪欣公主。
仪欣长公主与她想像中的并不一样。
叶飘飘以为作为一名长公主,一个砚亲王府的王妃,不像皇宫或王府那样穿金戴银,至少也不会太素淡,可当她看到长公主时,还是被她的平静和寡淡惊了一瞬。
她穿着一身灰色的道袍,那道袍像是洗过的无数次,暗沉的灰色都洗的泛出了白边,一张原本漂亮的脸上素净的如同一张白纸,半点胭脂也没有,甚至因为长年不见阳光,而浮现出几许苍白,头发全部挽起盘在灰白道帽中,仿佛与世隔绝的尘外之人。
她跪在佛前,眼神安静得如同佛下弟子,手中握着一本经书,平静而缓慢的翻阅,叶飘飘进来后,她也只是轻淡的看了一眼,便又垂下头去看经书。
就在叶飘飘上下打量她时,领路的道袍替两人掩上门退了出去,长公主的声音这才宁静的响起。
“施主,因何而来?”
“我是砚亲王府亲卫军的副将,欧阳棠。”叶飘飘先作了一番自我介绍,她走到佛前的一个团圃上,拉到一边,轻轻的坐了上去,眼睛注视着长公主的表情,当她说到砚亲王府几个字时,长公主眼里虽然平静,却还是不免漾起了一丝不大不小的波澜。
长公主不说话,等着她接下来的重点。叶飘飘继续说道:“长公主……不,或者我应该叫王妃,恕我唐突,王妃……很喜欢这里吗?放着砚王妃这样荣华富贵的日子不过,来到这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我不是很明白。”
长公主没有看她,视线依然定在经书上,却是淡淡的开了口:“你不必明白,人生百样,每个人所求不同,不管荣华富贵还是贫困潦倒,终究不过百年,避不开长辞阳间,人活一世,有时候不必看的太明白。”
是啊,看的太明白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叶飘飘失笑,扫了一眼佛堂大殿的周围,发现除了一座大佛,几个团圃,就什么也没有了,窗外的阳光透过纱窗射进来,洒在长公主苍白的脸上,为她煞白的脸添了一丝润红。
砚无心的俏丽容貌大半是遗传了长公主,尤其是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百韵而传神,只是比起长公主,砚无心的眼中多了几分俏皮和古灵精怪。
“王妃说的对,都说傻人有傻福,太过精于算计,难免活的疲惫,可是……人若不算计,不为自己着想,别人就会来替你着想,有时候我们想活的简单一点,老天却偏偏不让你如愿,我们活在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生与死不过一线之间,如果不想死的那么早,就只能为自己早早的做打算,或者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走,王妃远离红尘,可以摒弃一切杂念,可是能抛掉与你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君,能抛弃你的亲生骨肉吗?”
长公主眼神有一瞬间的波动,却被她很好的掩盖住了:“有王爷在,无心会活的很好。”
“是吗?”叶飘飘冷笑了一声,她不相信长公主完全无动于衷,更不相信她真正到了绝情弃爱的地步,“王爷的确很爱郡主,连同你的爱一起全部给了她,她享受着连公主都没有的宠爱和待遇,可是你觉得这样的她,就真的开心了?如果可以用荣华富贵来换取母亲陪在身边,我想郡主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况且……如今的情况真的算不上一个好字!”
长公主翻阅经书的手因她的话而猛然顿住,终于回过头来对着叶飘飘,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掀起一丝惊慌,略显急切地问道:“施主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王妃是个非常自私的人!”叶飘飘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分明是扬起的嘴角,可是那份笑容却总也达不到眼底,冰冰冷冷的,像寒冬里的霜瓦上结出的冰棍,带着尖刺的冰锥。
“施主慎言,不必用激将法激我。”
长公主神情不变,叶飘飘从她平静的表情里看出迫切的动容,讥讽地朝她笑道:“做皇家人真是好啊,喜欢上一个男人想要嫁给他,一道圣旨就搞定了,过了几年厌烦了,看破了红尘,想走就走了,一句简单的道歉都没有,甚至连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骨肉都可以不闻不问,都说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欺我!”
“放肆!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便不要胡说!”长公主禁不住怒斥一声,苍白的脸上因为愤怒浮上一抹红晕。
叶飘飘闻言一怔,收起嘴角的笑意,惊讶地看着长公主,故作不解地问道:“我又没有指桑骂槐,王妃这么激动做什么?”
“你”自知失言,长公主脸色十分难看,转过头不去看叶飘飘,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叶飘飘见时机已到,冷哼一声,语气徒然变得无情而冰寒起来:“王妃,我不知道你与太后有什么恩怨,但是作为一个女人,虽然没有休夫,却离家出走,委身古刹,抛夫弃子,这种作为实在令人极其不耻,王爷终身都不会再娶妻,而你的女儿……啧啧……”
“我女儿怎么了?”长公主打断叶飘飘的话,忽然站起来问道。
“你女儿怎么了?”叶飘飘冷笑着重复了一遍,看好戏一样的看着长公主,“这个问题你要去问尊敬的太后娘娘,去问问她,你的女儿怎么了!”
长公主,我就不信你还能撑得住!叶飘飘双手环胸,一副拭目以待的架势。
“太后?”
果然长公主回转身,快步走到叶飘飘跟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叶飘飘:“那个女人她又做了什么?她对我的女儿做了什么?无心,无心”
说到这,她猛地弯下腰捂着心口,一双细眉紧紧的颦起,呼吸突然间变得急骤起来,再也说不出一个字,额际上的冷汗像水一样不停的往下掉。
叶飘飘见情况不妙,眉宇轻皱,扶着长公主坐回团圃上,反手搭上她的脉博,蓦地发现她的脉象奇乱无比,一股莫名的气血往上冲,这种情况很像……
她还在猜测,长公主忽然头一抬,喷出一口鲜血,那血呈淡黑色,触目惊心的颜色在地上蜿蜒成了一片狰狞的地图。
“王妃……你中毒了?”叶飘飘肯定地道,好歹她也是一方毒手,这种情况还是能看出来的,只是这图……她似乎还是没有看出来具体是哪种。
“无心怎么了?你告诉我,无心怎么了?”长公主吐出一口血,似乎整个人又精神了许多,可以说话,甚至连神色都变了,她站起身抓着叶飘飘的手愤然的摇着,那种近乎崩溃的行为与刚才一脸平淡的长公主判若两人。
“薄姬!好你个薄姬!你个两面三刀的女人!你害了夙莲不够,还要害我!现在还要害我的女儿!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长公主像是发狂一般,又仿佛自言自语,神情间完全没有了正常之态,眼睛里写着狂泄而出的杀意,她因愤怒而急促的呼吸着,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叶飘飘却因她的话猛然一怔,如果她没有听错,长公主刚刚说夙莲?
夙莲,是叶飘飘的母亲!是宝贝的祖母!
“王妃,你认识夙莲?”叶飘飘凝视着她,试探地问道。
长公主不解地扫了她一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好半响之后,她才道:“怎么?你也认识夙莲?”
“不,不认识,只是曾经听某位故友提起过她。”
叶飘飘刚说到这,佛殿内忽然传出一阵呜咽的声音,那声音细细的,像是咬着牙正压抑着哭泣,断断续续的传了来,虽然音量不大,但在安静下来的佛殿内,却显得如雷贯耳。
大概是藏起来的那位朋友哭的太伤心,没有意识到空荡荡的佛殿飘荡着她哭泣的回音。
“什么人?”叶飘飘一声怒喝,寻着声音看向佛像后面。
她的怒吼声太大,由佛像前传进去,带起更大的回响,压住了里面的哭泣,里面的人似乎吓住了,这一吼之后,便不再传出哭声。
“出来吧!”叶飘飘淡淡地道。
没有回应,佛像后面没有一点动静,里面的人在做拼死挣扎。
叶飘飘无奈地轻叹了一声,扬起声调大喝道:“再不出来,我可就不客气了!”说着,手指翻转,两枚银针以迅雷之速攸然朝佛像侧面射去。
“叮”的一声打在佛像的后方,躲在后面的人大叫一声,慢吞吞的从佛像后面走了出来。
一袭鹅黄色的纱裙,腰间束着嫩色玉带,长发由肩背蜿蜒而下,只插了两枝简单而精致的玉钗,白皙的小脸上还挂着两行清泪,楚楚可怜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这位漂亮娇俏的小丫头片子可不正是砚王府的宝贝无心郡主么!
叶飘飘哀嚎一声,感觉太阳穴隐隐发疼,忍不住的抬手扶住额头,无力的闭了闭眼睛,这个倒霉熊孩子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她竟然没有发现?
她刚刚才告诉长公主,太后把郡主给……结果这个倒霉丫头就冲了出来,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砚无心!”从牙缝中冷不丁挤出来的几个字。
知道叶飘飘生气了,砚无心更加摆出楚楚可怜的样子,看了看长公主,又看向叶飘飘,小声地说道:“棠哥哥,我没有跟踪你,我……我是来见母亲的。”
前一句不一定是真话,但后一句却肯定不是假话,她确实是来看母亲的,自从母亲过了古刹,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见她了,虽然她和父王可以进来古刹,但是母亲从来都不出来见她和父王。
“无心……心儿,我的心儿!”
长公主乍一看到砚无心,显得有些激动,眼窝一热,泪水夺眶而出,仿佛再也抵制不住内心的感情,上前紧紧的抱住砚无心:“心儿,母妃好想你!”
虽然多年来长公主都不曾出来见她,也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但砚无心是个没心眼儿的,能看到母亲就仿佛满足的不得了,听到长公主一哭,还没干的泪水立刻像开了闸的洪水,啪啪啪的往下掉。
“母妃,心儿也好想你,好想你!母妃为什么要抛下心儿和父王,为什么不要心儿了?”
“心儿,母妃没有抛下你们,母妃是有苦衷的,来,给母妃看看,你好不好?”长公主推开砚无心,上上下下的检查着,发现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她又抬起头质疑地看着叶飘飘,冷淡地道:“你骗我?”
叶飘飘无力地看一眼砚无心,很快又恢复过来,瞧着长公主轻声道:“我何需骗你,若不是我,你的心儿根本不能毫发无伤的站在你面前,只不过,救得了一个,救不了另一个,如今,王爷被关在天牢中凶多吉少,救与不救王妃自己掂量一下。”
长公主身子一恍,险些没站稳,幸得砚无心及时扶住了她,沉默了良久后,长公主才道:“我一个被关进古刹的罪人,连自己都救不了,如何能救得了王爷。”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是太后和你之间的恩怨,若是连你都不能,那么王爷只能等死了。”叶飘飘语气凉凉的,听得砚无心背后都升起了一股寒气。
“母妃,你救救父王,父王是无辜的!胡王带着万匹雪狼挑衅,若是与他们对抗肯定会白白死掉很多将士,父王是为了未央国着想,才会与胡王和议的,父王没有做错!母妃你想办法救救父王!”砚无心只要一想到疼爱自己的父王此时很可能在大牢中遭受着非人的待遇,便片刻也受不了。
“这件事我听说了,你父王是没有错,是我错了,当年我悔不该上了薄姬的当,被她送进了古刹,还逼着喝毒药!”长公主恶狠狠地道,眼底迸射出滔天的怨恨。
“喝毒药?太后还给您喝了毒药?母妃,刚刚的血……”砚无心瞪大了眼睛,泪水眨眼又漫上了眼眶。
叶飘飘看着两人,心中暗暗观察着长公主,为她刚才的话微微一惊,这么多年身在古刹,还被逼着喝毒药,想必古刹里大部分都是太后的眼线,而活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她还能知道外面的消息,足以证明这古刹中也有她布下的眼线。
看来也是一个厉害的女人,为了瞒过薄姬,为了保护家人,为了不露出一丝破绽,喝着明知有毒的药,还能静下心来每日念佛诵经。
光是这份忍耐和毅力,就足以让她刮目相看。
“没错,薄姬给我的饮食里下了毒,这种毒无色无味。”
长公主淡然地陈述着,回头瞥见砚无心担忧的皱成一团的小脸,马上又收睑起那份怨毒和悲愤,笑着道:“不过我吃了解药,倒也无碍,心儿不用担心。”
“可是母妃刚刚吐血了……”而且现在地上的血还是黑沉沉的颜色,砚无心不傻,这样的颜色哪里是正常的色泽。
为了打消砚无心的顾虑,长公主只得强装着镇定笑道:“那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东西,当不得真,好了,你们快回去吧,再继续呆下去,只怕不出半个时辰就会传到薄姬的耳朵里了。”
叶飘飘深深的看了长公主一眼,就算她们现在不走,她来砚无心来这里的事也早已被人窃听了去,古刹大多数都是太后的人,根本瞒不住。
仿佛猜到了叶飘飘所想,长公主轻轻笑道:“没事,今天的事你们不用管,我会安排好的,至于王爷,我明日便进宫去找薄姬,薄姬不是将整个砚王府的军队都由你统领了吗?”她看向叶飘飘,道,“王爷可能一时半会也回不来,砚王府的一切就交给你了。”
叶飘飘看着她,点点头:“王妃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
从古刹出去后,天已近昏沉,叶飘飘回到砚王府用过晚膳后,便关上门睡了,待到深夜时,她换上夜行衣,从屋顶几个纵跃便出了砚王府,往未央皇宫的方向疾掠飞奔。
她的轻功卓绝飞凡,乌发迎风飞舞,黑色的身影在夜色下如同美艳的鬼魅一般,从空中攸的一道幻影闪过,就消失在了宫楼上,城楼顶端守城的士兵左右两队分开巡逻,只觉一阵冷风从头顶刮过,伴着一道黑色的模糊的影子从城墙的墙壁上迅速划过。
其中有一队士兵瞪大了眼睛,立刻抬起头看去,黑漆漆的空中却什么也没有,又不甘地揉了揉眼睛,还是什么都没有。
城楼可是皇宫关卡最重要的地方,万不能出半点差错,那一队士兵立刻感到有些慌乱,其中一个人忍不住嚷了出来:“兄弟们,你们刚刚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
这话一出,其余的士兵立刻一愣,纷纷摇头,又点点头,另一人嚷道:“会不会是看错了?我只感觉到一阵阴风从脑门吹过去,这大半夜的,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胡说什么!”旁边一位年纪大点的一巴掌呼在那士兵的头上,低声喝道,“皇宫重地能有什么邪门的东西,就算有也不敢进皇宫!”
被爆头的年轻士兵瞪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气呼呼道:“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邪门的东西就属皇宫里最多了!”
这一年也不知道死多少人在里面,不说战争或者朝廷上的争权夺利,就是后宫那档子也没几个安份的,一段时间不出几条人命日子就过不下去,所以说皇宫明明就是最不辟邪的地方啊!
被称大哥的男人恨铁不成钢的翻了个白眼,怒其不争道:“没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你一个大老爷门儿,脑子里就不能想点……别……的……”
话还没说完,又一道黑影伴着一阵阴风从头顶唰唰飞过,他剩下的话就哽在了喉咙里,怎么吐都吐不出来,其余的人也指着墙壁上呐呐的张着嘴。
“大……大哥!没……没看错吧,这回是不是又……又来了一个!”年轻男子后背一寒,浮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
年纪大的男子仍然佯装淡定,抖着声音道:“都他妈眼……眼花了!”话是这样说,他的眼睛却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黑沉沉的空中,刚才他是真的看到了,虽然速度比流星还快,但从墙上的确掠过了一道阴影。
看不出是什么,甚至快到连形状也看不清,攸的一下就过去了,这这……虽然没做亏心事,但还是他妈的瘆的慌啊!
“大哥,你说,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应该……是……是只发春的疯猫吧?”
“发春的疯猫怎么会到这个上面来?这上面都是男的……”
“大概……是……是母猫吧?”
“……”
叶飘飘速度奇快,不出一会儿便到薄姬所在的坤宁宫,薄姬是个十分谨慎的人,坤宁宫的守卫虽然不多,但隐藏在黑暗中的暗卫绝对比皇帝宫中的禁卫还要出色。
叶飘飘隐藏在一颗树上,从黑暗中朝下面观望,然后身影闪电般一掠,飞到屋檐的后廊站定,廊下的阴影处便藏着两名暗卫,这道后窗是进坤宁宫的最佳地点,未免打草惊蛇,叶飘飘伸手一拂,一道淡淡的香味朝前面弥漫过去。
两名暗卫察觉有异,反应极快的回过头,双手一动,立刻便去拔剑,可是已经迟了,当两人的手刚按到剑柄上时,一道黑影迅猛而至,两枚银针稳稳的插进两人的额际穴位,两人霎时惊异地睁大眼睛。
一阵香味扑鼻,两名暗卫软软的倒了下去。
抽出银针,叶飘飘轻轻拨开后窗翻身而入,来到薄姫的寝殿,薄姬躺在巨大的锦床上,高高的透明帐幔围在四周,她美丽的睡颜在微弱的月光下若隐若现。
叶飘飘扫了她一眼,走到屏风外面守夜的大宫女卧塌旁查看,那大宫女睡的并不沉,眼睫轻轻的颤着,显然因为是她守夜,并没有睡的太熟。
叶飘飘手掌拂过,香味扑鼻而入,大宫女眼皮一沉,头一歪睡死过去,叶飘飘又看了外殿守夜的宫女,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人。
阡青绾不在这里,那么她会在哪里呢?
薄姬诏她进宫的那天,站在薄姬身边的人真的是阡青绾?叶飘飘很清楚自己的毒针会造成什么效果,绝对是毁容毁的彻底,完全没有恢复的可能,先不说毁容一事,单就那天被狐息重伤,只怕五脏六腑损伤也是极其严重,断不可能毫发无伤的站在薄姬身边。
不过薄姬能解了裴梦薇的毒,的确是不能小看了她,说不定她真能救了阡青绾,只是叶飘飘不死心,所以想来确认一下。
殿外传来低低的咳嗽声,似乎是守护在外面的侍卫因寒冷而微微轻喘,叶飘飘就着黯淡的月光,身形一闪,回到薄姬休息的内殿。
殿内昏沉,好在习武之人在黑夜中并不是寸步难行,叶飘飘打量着薄姬的内殿,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隐秘的暗道,据她所知,但凡是皇室手握重权的人,都是生性多疑的,而这类人通常做什么都会为自己留一条后路,薄姬应该也不例外吧。
再说电视中可经常这样演的,每个皇室几乎都有秘道,澹台沧澜不就有一条秘道从澹台天香的寝殿内通到皇陵的么。
这样想着,叶飘飘身形一动,移到壁柜边上,伸手一点点在上面触摸,敲打,直到把整个房间有可能的地方都检查了一遍也没有发现,正当她准备收手时,一道黑影忽然从对面的纸窗上匆匆闪过。
叶飘飘眉头一皱,放在一具琉璃器上面的手下意识的一按,欲要朝黑影追过去,却蓦地听到身后发出轻闷的响声,她快速回过头看去。
只见墙壁挂着的薄姬的画像从下面开始慢慢的卷了上去,露出里面的一个格子,格子里面放着一个长长的小箱子,出于好奇,更出于对薄姬那份心思的了解,叶飘飘拿出并打开了小箱子。
以薄姬的性子,不是重要的东西断不会这样藏着掖着,而既然藏的这么隐秘,想必也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里面是一幅画,叶飘飘慢慢的将画打开,走到窗边就着淡淡的月色观察起那幅画像,月光似有若无的照过来,画上的美人似乎在倾刻间复活了。
美人貌若皎月,眉目含秋,神韵似水,柔情万分,一颦一笑几乎夺人呼吸,慑人心魄,湖烟色的纱衣裹着她娇小迷人的身段,一头墨发垂及腰下,正卧雪抚琴,十根纤纤玉指拨在琴弦上,眼神望着前方,唇角含着醉人的轻浅笑容。
这个女子……似曾相识,不!是熟悉的如同左手跟右手一样!
叶飘飘大吃一惊,头脑内有一瞬间的晕眩,手中的画忽然从手中掉了下去,她大惊,迅速伸手去接。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忽闪,一只手先她一步猛然接住了往下坠落的画像。
什么人?叶飘飘警惕的退后一步,看着站在对面阴影中的人,依身形来看是个男人,穿着一袭与她一样的黑色夜行衣,黑发高高的用白色发带束起,脸上用黑色锦纱遮了起来,只露出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
搞什么搞!大半夜的还有人跟她穿情侣装……叶飘飘顿时神囧!
对面的人倒似乎不在意自己的突然出现有没有吓到别人,只是拿着画像打量起来,末了还摇头失笑,笑得一双淡定的眼睛弯弯如同空中的玄月,光色一恍,竟让人觉得煞是好看。
“把东西还我!”叶飘飘低斥一声,伸手去夺那幅画。
蒙面男子错身避开她的手,一手拿画,另一只皙白的手轻轻弹开她,凝视着对面怒气冲冲的人低低的笑出声来。
身形一动,他握着画闪电般从后窗掠出,向黑暗中疾速的飞奔,一直来到一块荒无人烟的空地上,叶飘飘的轻功何等厉害,半点不输于此名男子,等男子一站定,她也旋身落地,站到了他的对面。
夜风呼啸着从两人之间刮过,带着低低的呜咽,延伸出些许幽魂游荡的萧索,尤其在这荒凉的冷宫之中,更让人毛骨悚然。
“这画上的人真美。”男子由衷的赞道,视线凝向对面的叶飘飘,讳莫如深的神情似笑非笑,“是你的心上人?”
他的声音极美,有股低调的华丽,听得让人沁酥入骨,几乎要麻了半边身子。
叶飘飘一噎,心上人你妹啊,长得跟她有九成像,除了神情比叶飘飘柔和温婉,就五官上而言,简直像到不能再像了!
等等……
叶飘飘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这画上的美人该不会是……她的母亲,夙莲吧?
薄姬与夙莲似乎是旧识,而且深恨着夙莲,她藏着夙莲的画,似乎也说的过去,只是……她为什么要藏着夙莲的画像?
“把东西还给我!”叶飘飘冷声喝道,美眸微眯逼视着对面的蒙面男子。
“既然不是你的心上人,我为什么要还给你?”男子好整以睱地望着她,似乎是心情极好,漆黑的漂亮眼睛里盛满了笑意,“再说这幅画也不是你的。”
叶飘飘白了他一眼,想她一代正直坦率的侠女,堂堂飘渺庄主的老婆,逍遥楼的操控者,无敌腹黑可爱萌动的叶宝贝的娘亲,好不容易干了回偷鸡摸狗的事,才刚下手就反蚀了一把米被逮了个正着,要不要这么倒霉!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声音好听到爆,光看眼睛就知道长得邪门的俊美的骚欠揍男到底是谁?半夜三更没事来找她消遣……
难道他是来偷这幅画的?
“虽然不是我的心上人,但你跑来偷她的画像,你又是她的什么人?”叶飘飘反问。
“我与她毫无干系,不过是见你那么专注地盯着画看,有些好奇罢了。”男子摊了摊手,一副与他无关的神情,可握着画像的画手却捏的紧紧的,完全没有要松手的迹象。
虽已是春末,但夜晚的风仍是带着点凉意,月色下的两人即使同样一身轻便的黑色夜行衣,依然掩不去两人骨子里透出来的傲漠霸道和尊贵气势,同样的白色发带在风中轻轻摇曳,远远看去,那画面竟是奇异的美丽。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恶趣味,无聊到专门与人作对。”叶飘飘懒的把时间浪费在这里,她还有重要事情要去确认,既然知道画像上的人了,拿不拿画倒也无所谓,这样一想,她转身就走。
“你既然喜欢,就送给你了。”
话说完,她转过身离开,岂料后面的男人突然瞬间移到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本少爷的这种恶趣味只针对你。”
他的声音里尽是戏谑,叶飘飘气得吐血,美眸一眯,化掌为气立刻朝他攻去。
不打你个落花流水,你丫当老娘是病猫啊!
男子见她生怒,眼底的笑意越发浓烈,一手握着画,一手与她交锋,一来一去,两人竟是旗鼓相当,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但同时两人却又十分清楚,双方都没有尽全力。
“公子不是无聊到半夜来找人试身手的吧?”叶飘飘看一眼天边的玄色,袖口里两枚银针夹在指尖,在身子飞速朝他袭去时,指尖的银针也打向对方的左肋。
男子似是猜到了她的意图,在她拍过来的同时,右手一动,轻轻的握住她握着银针的手,微一用力,弹掉了指尖上的银针,然后趁其不备,伸手一拉,扯掉叶飘飘脸上的黑色面纱。
月色下,一张阴柔美丽的脸暴露在空气中,男子微微一笑:“晚上看这张脸容易让人产生幻觉,长的比女人还美,你考虑过天下女人的感受吗?”
卑鄙小人!叶飘飘气结,恶狠狠地瞪着他:“你这么关心女人的感受,怎么不去温柔乡里面呆着,跑来这里添堵。”话落,叶飘飘掌心动气,一掌攻向他的下盘,待他去挡时,另一手反手一抓,也同样扯下他脸上的黑色面纱。
霎时,一张俊美到天地失色的绝色容貌就这样展现在叶飘飘面前,他的眼睛雪亮如银,洗尽了铅华,眉宇微微挑着,雕刻般的深邃五官让人望一眼便觉得心跳加速,嘴角正勾起淡淡的迷人弧度。
“怎么是你?”叶飘飘没好气地道。
这张美到人神共愤的脸!这个邪恶的男子!叶飘飘可谓印象深刻!他说过他叫狐息!
草原上伤了阡青绾,又拉着她去找仪欣长公主的士兵,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从一个毫不起眼的士兵,到千军之中对战显露出卓绝的武功,再到随意出入百年古刹,又转身一变成为美绝惊艳的俊雅公子,如今……竟又一身夜行衣独身闯进皇宫!
他似乎一直在给叶飘飘带来视觉上的冲击,连叶飘飘都不由的怀疑,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少个身份?
被人揭去了面纱,玉狐息却没有生气,不恼不怒,反而爽朗地笑道:“欧阳副将这么不希望看到我?”
“你要是能正常一点,在正常一点的地方见面,我还是很希望看到你的。”叶飘飘毫不掩饰对他的鄙视,一双如雪清亮的眼睛斜视着他。
是的,是斜视!
“这个地方不正常吗?”
玉狐息始终笑得如花儿般璀璨,又犹如水色一般清淡而干净,这样的笑容简直能秒杀一切被称为女性的生物,仿佛多看他一眼就是亵渎,但是叶飘飘知道,这个看上去干净无尘,温柔似水的男人,并不像表面这样简单温暖,有可能就是只是一层假象,这样捉摸不透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这死男人不止不正常,还性格坏死极其恶劣!叶飘飘在心中下了这样的定论:“你到底跑来皇宫干嘛?只是为了来满足你那让人嫌弃的恶趣味?”
玉狐息双手环胸,把画抱在胸前,含笑道:“你来干嘛?”
叶飘飘捡起被他扯掉的黑色面纱,重新遮在脸上,嫌弃地白了他一眼,指着面纱道:“没看到吗?我来做贼!”
玉狐息学着她的动作,捡起面纱戴回脸上,指着面纱回道:“我来捉贼!”
“……”叶飘飘无力的抚额,未央国到底有没有正常一点的人呢?为什么自从她来到未央国就冒出这么多格外欠揍的人时常在眼前晃悠!
“你有那个本事捉到我再说!”
轻哼一声,叶飘飘决意不再与他耽搁,身子纵身一跃往前方飞掠远去,玉狐息一双漂亮的眼睛轻轻眯起,像极了一只满腹心计的狐狸。
唇角的笑意加深,他亦是纵身一闪,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叶飘飘逼问了一个宫女,终于找到了阡青绾的房间,她进去的时候,夜色正浓,阡青绾躺在纱帐中睡的香沉,叶飘飘轻轻走到床沿,拨开纱帐,垂下头看着阡青绾的脸。
阡青绾脸上的纱布还没有拆开,绑的严严实实,只能看到嫣红的唇瓣和漆黑的睫毛,叶飘飘一看到她这副模样就知道,殿上站在薄姬身边的那个人是假的,很有可能是裴梦薇。
看来,薄姬并没有恢复阡青绾的面貌,叶飘飘看了阡青绾一眼,伸手搭上她的脉博。
虽然武功全废,但常来生死杀伐中走过来的阡青绾,警惕力还是依然存在的,叶飘飘的手还没有挨到,她突然睁开了眼睛。
常年训练出来的戒备令她在短暂的怔愣后,迅速做出反应,本能的反手去抓叶飘飘:“什么人?”
叶飘飘两指弹开她的手,身子迅速退后,从窗口一掠而出,而就在她出去之后,一道黑影从黑暗中慢慢走了出来,站到阡青绾面前。
阡青绾刚松一口气,还来不及缓神,又看到一名黑衣人,刹那间背脊一僵,直起了身子:“你又是谁?”
她很清楚,现在的自己就和废人没有什么两样,要是别人对她下杀手,她很能逃出生天。
黑影转过身,把面纱拉到脖颈上,露出俊美的面庞,阡青绾一声惊呼,迅速爬起来跪在床上,垂下头道:“皇上!”
她的声音里带着轻微的颤抖,便连背后都沁出了冷汗,比起方才的黑衣人,她似乎更害怕眼前的年轻皇帝。
玉狐息握着画,脸上是优雅至极的表情,但那双温柔的眼睛却含着刀芒,冷而刺寒入骨,他以一种温柔的神情冷视着阡青绾:“阡青绾,朕废了你的武功,你可怨朕?”
“奴婢不敢!皇上手下留情,留奴婢一条性命,奴婢叩谢皇恩!”阡青绾趴在床上,将脸埋进了被子里,在玉狐息看不到的地方,她的泪水倾泄而出,滑进软被之中。
“破坏了朕的计划,是你应得的惩罚,此事你若敢透露给太后,朕不止会杀了你,还会让你在意的所有人去给你陪葬!包括小宇!”
最后几个字玉狐息说的极重,淡漠的语气却透露出无边的杀伐,他说完,转身决绝地离去。
阡青绾恨恨地盯着他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一双美丽的眼睛里写满了怨毒和仇恨,太后和皇帝,都拿小宇来威胁她,她为薄姬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为未央国杀过很多人,没想到到头来,却只得到这样的结果。
如果她死了,以小宇那样的性子在太后身边根本生存不下去,太后虽然喜欢他的忠诚,但是小宇太过直率,做事不够谨慎,太后身边高手如云,不缺这样的人,所以她一定会杀了小宇。
她必须要帮小宇,帮小宇好好活着……
还有太后和皇帝,这两个站在权力巅峰的人,她到今天才知道,原来皇上心里一直防备着太后!
可怜的太后,你自诩掌控了一切,却不知真正在背后手握天下大局的人,却是你的儿子,如果能看到你们母子相残,我就是死,也能瞑目了!
北越的大军这次果真来势汹汹,不到一个月时间,已经全部到达两国交界的边关,开始向边关发动攻击。
未央国朝野内外一阵动荡,在这紧迫的时刻,叶飘飘临危授命主帅一职,迅速集结砚王府的所有军队,准备去支援边关。
叶飘飘站在京城砚亲王府的校武场上,短短几个时辰,召集了砚亲王所有旗下的将士和先锋军,砚亲王所属的所有军队约莫有十五万余,比起北越安扎在边关的人差了不是一点。
仪欣长公主如约去了皇宫找太后,不知两人谈了什么,砚亲王倒是从大牢里放出来了,不过却安排在宫中疗养,并没有放他出府,相当于软禁在宫中。
叶飘飘倒也不急,砚亲王一事,想必长公主与太后已经达成了什么协议,至少砚亲王的性命是不会有危险的。
反倒是北越这一块比较棘手,太后似乎打算用砚亲王府的军队,并不想皇帝出兵,而站在薄姬的角度仔细一想,此时未央国的军队不出去的确是对的,因为北越发动攻击并非一国之力,肯定是与其余几国商议好的。
一旦这边发动,那其余几国必定分好几路对未央国实行夹击,若主力军全部调走,未央国就落入了调虎离山之计了,薄姬的手段着实不比寻常人。
她一定早就看透了这些,所以留着兵力准备对付后发的军队,这一招兴许还会打得其余进攻的几国一个措手不及。
叶飘飘这才知道,当初薄姬肯放心将砚亲王府的十几万军队交到自己手上的原因,是要自己去替未央国挡子弹,并且她还很有可能在背后倒把一耙,薄姬那个老妖女一早就把所有的事情算计的准确无误了。
只等着她去送死,而这一次……可以说是相当的危险,她要对付的不仅仅是北越的军队,还要防范薄姬在背后给她施压,甚至设了陷阱置她于死地。
北越若是赢了,罪过在她身上,北越若是输了,薄姬一定安排好了一切来拖她后腿,或者直接杀她,一旦她死了,功劳全是薄姬的,而她很可能会被安上判敌的罪名。
已经是夏季的天气,艳阳高照,整个校武场上都洒上了一层金辉,叶飘飘穿着白色的锦衣,站在校武场的台阶之上,睨视着台下的众人,安排和交待迎战一事。
事实上,并非所有人都甘愿听从于她,除了之前随砚亲王一起去迎战胡王的二千军士以后,其余人对叶飘飘的实力并不清楚,只是从京城百姓口中相传有多么出神入化,还被人赋上“战神”一词,可传言多有夸大,打心眼儿里他们是不相信叶飘飘的能力的。
叶飘飘吩咐完所有的事情,看着下面无动于衷的众人,淡淡道:“可是有人不服气?不服气的都站出来吧。”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动,下面三千士兵和五个领将都是一脸严肃地看着叶飘飘,砚无心看到这种情况瞬间火冒三丈,对于叶飘飘的实力她是再清楚不过的,要不是叶飘飘,她和父王说不定早就死在了胡王手里。
听到薄姬传来要欧阳棠带领砚亲王府的军队上战场迎敌一事,砚无心便打定了主意,无论欧阳棠去哪里,都要屁颠屁颠的跟着去,万一有什么事,她也可以尽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虽然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可是,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种极端不安的直觉,所以尽管被轰了无数次,她还是厚脸皮的要跟着欧阳棠。
只是,她没想到,平日里对父王惟命是从的将领们居然以如此不屑的态度对待欧阳棠,惊讶之余她实在是非常不爽,棠哥哥可是她的男神啊!这样惊艳绝世的美男子居然还被人鄙视,眼睛是瞎掉了吗!
这样想着,砚无心站到叶飘飘身边,指着下面说道:“你们这是对待一个主帅应有的态度吗?你们知不知道就连父王都对棠哥哥赞赏有加,棠哥哥可比你们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