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里面毫无水灾过后的感觉,就是那家中的荷花都开得正好,仿佛正是最美的夏天一般。
朱色的雕栏,玄色的门框,连带着丫鬟穿的衣服都好看得很。
水笙她们一到府上,就有人给她量了身材,送来了当季的四套衣服和一只银簪子。
这是水笙见过最好看的衣裳了。
因着新来的这批大多是因为水灾才卖身,因此同病相怜。而且各自卖身的理由大多凄凉——不是因为家里活不下去了,就是孤儿无依无靠,被哥哥嫂子或者舅母伯母撒手卖掉的,也有父亲卖了女儿去娶老婆的。五花八门,但都让人觉得格外无力,大家竟然生出了一种没有最惨只有更惨的凄凉,相处起来反倒融洽。
水笙难过了一阵子后,也明白日子还是要过的。她还想着去找找看,老妈妈,自己的父母,究竟还是否活着。
也许她要的不是看见他们,也不是他们仍旧照顾着,仅仅只是想确认安好,就够了。
虽然情绪不佳,但是陈知州府上的饭菜可好吃多了。水笙生得稍胖,又在长身体,容易饿,吃的就比别的姑娘要多一些。柳儿几个同房的姑娘就会特意给她留点主人家不要的点心或者汤水,等她饿的时候偷偷吃上一些。
在陈知州府上远远比别的丫鬟舒服多了。
至少水笙是这样觉得的。
因为除了学规矩外,还有人教她们弹琴唱歌或者做饭煲汤。
时间一久,水笙也觉得不对头。
她私下里问过柳儿,是不是要被拉去做扬州瘦马了,把柳儿逗得直笑。
“傻子,这里是陈知州府上,我估计是送给达官贵人做丫鬟的。如果真是要送给人家做妾,只怕就会先教我们读书习字了。”
水笙想了想,又说:“听说大户人家规矩很多的,我要多学点。”
“你这么笨,多学点也好。”柳儿就笑话她。
旁边有个姑娘喊道:“水笙,给我读封信。”
水笙“诶”了一声,一溜烟地过去了。柳儿也跟着,一群人围了过去。
这些小姑娘都想收到信,可能拿到信的也只有那么几家。
信里面似乎在说要寄些钱回去,家里不景气。
又或者说生了个弟弟花销大。
似乎就是来要钱的。
柳儿最不屑这个,总说是为了那点月银。可是每次要读信了,她还是围在旁边。
似乎想从那薄薄的一张纸里面,读出家里人念着,想着,也需要她们。也许到了年纪,家里人愿意她们回去。
想给她们找一个好人家,然后一起痛痛快快地过日子。
等到水笙念完:“家里都好,勿念。”之后,大家静了一会儿,拿信的姑娘偷偷把信藏了起来,夜深人静的时候又拿出来看了看,直把眼泪给看出来。
她也看不懂,只是记得水笙怎么念的,眼里就觉得湿润起来。
水笙也喜欢读信。
她从没见过父母,也没收到过父母写的信。
似乎读着读着,写信的人就变成了素未谋面的父母,收信的人就变成了自己。
后来柳儿帮她寻了个正好去富春县办事的小厮,给了一两银子托他看看家里还有没有人。
小厮回来只说说那里住着一户陈姓人家,没有什么老妈妈。
水笙哭了好几天,也就没再提回家的事情了。
柳儿劝她道:“至少你爹娘还活着,等你长大了,去寻他们就是了。”
水笙想了想,含泪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