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骞顶着一脸的血,忽然有些同情地看着王妃。
她什么都不懂。
只顾着责怪别人,从来不想想事情究竟是怎样的。也从来不会寻找自己的过错。她一直躲在西陵王府,不肯了解外面的世界。而她的世界是这样小,这样狭隘,除了她自己,再也容不下其他。
“母妃,”陆言骞开口道,“我会将她和父亲葬在一起,她生殉父亲,又亲手把父亲带了回来,这样的恩情,我一辈子都无法偿还。”
“你敢!”
陆言骞苦涩地笑了笑,“母妃,我有什么不敢的。我也不怕和你说了,这么多年了,你每日责怪父亲的时候,可曾想到父亲一个人在边疆孤苦,生死一线,可曾努力为他游走,可曾借助陈家替父亲鸣不平?!你只说父亲不愿意回来,可你又当真愿意他回来?!”
王妃浑身一震,手指抖着吼道:“滚!你们都给我滚!滚出去!”
陆言骞命人扶着赫柔儿,亲手捧着骨灰坛,缓缓走了出去。水笙跟在他后面,小心翼翼,只觉得心难受得不能呼吸。
一行人不知不觉竟然就走到了京郊。
水笙静静看着他一把火,将整个冬日照得火红,然后一个坛子,静静摆在远处。
“我担心我娘找人把柔姨挖出来,索性烧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多好。”
他忽然看着水笙,问道:“水笙,如果我有这么一天,你会和柔姨一样么?”
水笙一楞,抬头看着他。他的眼睛是这样认真,像是深沉的夜色,但却星光闪烁。
“水笙,你告诉我。”
水笙没有说话。她想起了了很久没再去回忆的幼年,那场铺天盖地的洪水,那场惨绝人寰的饥荒。
她似乎对死的认知和陆言骞的不一样。陆言骞眼中的死,充满了将士意气,红尘千万埋白骨,一朝功成万人传。仿佛就是引颈就戮,一刀成佛。但她始终记得,在洪水中的挣扎,在饥饿中的红眼,在病困中的呻/吟。
那是一种痛苦被无限放大,没有温情,只有冷酷。
那是一种她不会再回首,也自信能走下去的路。
“水笙。”他苦涩一笑,喊着她的名字。
然而她却认真开口道:“我大概想比你先死吧。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像柔夫人一样。但是我想,我能陪伴你走过,就算是我最快活的时光了。”
“水笙,你不愿意去死,对不对。”
“我不愿意。”水笙像是着了魔。那一刻,她脑海中纷繁的画面像是走马灯似的,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陆言骞猛地推开她,抱着坛子,一个人上了马。
她看着他的身影拉长,似乎这样,要融进那风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