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就跟他一同走进那乱军中一般,风雨飘摇,而他截然独立,形影相吊。一如当年落魄的父亲。
皇帝害了他父亲,如今,又想来害他了。
水笙忽然想要去救他。
想要陪着他。
一同看那风雪。
她看了许多,却又似乎没看明白。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姜设并不只是这样的意思。
她不明白此时的姜设究竟是敌是友。她记得他舞剑时的快意和落魄,也记得他练兵时的狂热和自满。
他就像是自卑和自大完美结合而成的怪物,披着英俊的皮囊,带着一肚子的诡谲。
然而她却是钦佩他的。
许是她本来就是一肚子心思的人。
许是她钦佩他这样的阳谋。
许是她们,本来就是相似的人。
终于,姜设问道:“水笙,你可愿意去西陵王麾下?”
水笙抬起脸,微微一笑,“姜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姑娘,”姜设脸色微苦,“你可知道,陆言骞这些年一直在找一个人。”
“哦?”
“他找的人,就叫水笙。”
“嗯。”
“据说原本是个漂亮的胖姑娘。”
“哦。”
“我一见到你,就觉得不像,”姜设自嘲地笑了笑,“你和画像上的相差甚矣。然而这些天……”
水笙微微一笑,“将军以为,这玫瑰蜜茶和十八棋子糕,是我随便就做出来邀功的?”
这种十八棋子糕,只有皇室才会做。偏偏玫瑰蜜茶,又是当年西陵王妃的得意之作。
姜设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直以为的主动地位,却忽然被这姑娘一下子变成了被动。原本的施恩者,却被她当成了踏脚石。然而他并不觉得惊讶,反而有一种骄傲,有一种跃跃欲试,也有一种怅然若失,“我原本没打算说的。”
“你毕竟还是说了。”水笙微微一笑,倒掉了第一回的泡的头茶。
“你原本不也是没打算惹进来的么?”姜设哼了一声。
水笙微微一笑,看了看壶中热气蒸腾的毛峰展开湿润的叶子,“大概还是我心软吧。”
“此去不知是敌是友,”姜设缓缓道,“若是有朝一日。”
水笙打断他的话,淡淡回道:“必不忘子詹恩情。”
姜设苦笑道:“从我见你的第一面,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水笙摸了摸自己的脸,“大概吧。”
“给我弹支琴吧。”
水笙点点头,抱起角落里的古琴,轻轻唱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壮士歌兮在操场。威加海内兮守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姜设微微低下头,忽然轻轻一笑,开口道:“水笙,如今皇帝身体不好,大势未定。我瞧着未来局势一旦分明,姜家和陆言骞必有一斗。”
水笙不以为杵,姜家的嫡女并没有生育,只怕是要将赌注下给下一任君王。而下一任君王,究竟会是谁?
“子詹,”水笙缓缓道,像是一条蛇在吐着信子,然而接下来的话却让姜设十分心动,“我一直在想,世家究竟是靠着什么经历了一代又一代。不是靠权势,更不是靠帝王的恩寵。你说,与其成为一届帝王,朝不保夕,何不如做一代家主。”
姜设微微一笑,“知我者,莫若水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