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你是三娘吧?”
顾承欢点了点头,“是的表姑,这里风大您随我进去吧。父亲不想祖母难过,您不要介意才是。”
听了顾承欢的话,苏月容的眼眶泛红,她轻声应了一句,便随着顾承欢进了远宁伯府。
一路走来,她掩饰不住眼眸里的惊诧,知县府在甸城已经算数一数二的豪宅了,可是和远宁伯府一比,连人家的一根汗毛都不如。
都说青阳郡寸土寸金,也不知道建这样一栋豪宅需要耗资多少。
她眼中的艳羡顾承欢故意装作看不见,尽责地为她做好引导,将人带到了容欢园。
还没进屋,便听见里面热热闹闹的哄闹一气。
再看那位大姑姑哪还有了方才的狂傲劲,看向顾老太太,以及这房间里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谄媚的笑意,不住夸赞顾如海能干。
刘双喜在一旁附和逢迎,一口一个姥姥,一口一个舅舅,方才颐指气使的模样早已消失不见了。
就是这两个人,充当了顾李氏的打手,在她变成瘸子以后,顾宝珠对她轻则辱骂,重则打罚,对她做的那些腌臜事,她死都不会忘!
刘双喜又是顾四娘的走狗,她那时破相,被人捉奸以至于身败名裂都少不了她的功劳!
这对母女的确憨傻,像条狗一样,只要谁的手里有肉,谁就是她们的主人。
而苏月容因为太过出色,顾李氏整日觉得她是个威胁,便将她下嫁给了吃喝嫖赌样样沾的青阳郡通判做了续弦。
如今重来一次,故事又将朝着什么样的方向发展,谁也不知道呢。
顾李氏,你对我所做的种种,我顾承欢没齿难忘,若不报答,岂不是浪费了你对我的一番心意?
隐下眼底的冷意,顾承欢换上一脸甜美的笑容,“祖母,你看谁来了。”
众人都在好奇那青篷马车里的究竟是何人,此时不由得一同望了过来。
只有顾宝珠一脸的不屑。
只见那女子身着一件水绿色的对襟旋袄,配上墨绿色的马面裙,裙摆镶着并蒂荷花锈片,露出靛青色的鞋尖儿,怯生生地站在那里,两弯柳眉轻蹙,一双杏眼含泪,雪白的小脸上脂粉未施,倒显得她更加清秀可人。
顾老太太眯眼望向苏月容,看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道:“你是……你是月容?”
苏月容的眼里已经泛着水波,她盈盈地福了福身,哽咽道:“姨母,是月容来看您了,您老人家还好吗?”
多年未见,老太太如今也是春风得意,自然忘了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看见苏月容满脸欢喜,招了招手道:“好好好!快过来让姨母瞧瞧!你母亲呢?怎么没跟着一起来?”
苏月容的身子一晃,眼里的泪水在听到这句话终于忍不住滑落。
顾如海想说些什么,可是苏月容已经拭着眼泪道:“我娘……再也来不了了……”
说完,竟是呜呜地哭了起来。
顾老太太眨了眨眼,一副莫名所以的样子,可是很快她便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倒吸一口气,“你说什么?什么叫你母亲来不了了!大姐她……她……”
苏月容一下子扑进了老太太怀里,似是许久未感受过如此温暖一般,流着眼泪道:“我娘她……我娘她死了!”
顾老太太似是遭了雷击一般,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
她想起幼时家里吃不上饭,就算有一口吃的姐姐都要让给她。后来父亲做生意,家里渐渐富裕了,姐姐却看上一个身无分文的穷书生。她想起姐姐要与那书生私奔时的决绝,她想起姐姐为了那书生求到她家门时的怯懦,他想起姐姐风光时的意气风发。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此时想起来竟是那么的遥远。
可是当她放下一切,真心牵挂这个姐姐时,她人却已经埋入黄土。
她还记得前些日子自己做的梦,梦见姐姐被困在大雪中,无论如何都走不出来。她心里担心,所以越发挂念她们的安危,没想到……却没想到……
顾老太太颓然地靠在太师椅上,一张保养的依旧光滑的脸上已经是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