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算是第一次觐见,但却是第一次,锦澜不在身边单独见可汗和汗后。
大殿内,老可汗一如既往地半躺在床榻上,一边汗后正拿着帕子帮他擦拭,内侍禀告后,汗后才起身,给几人让出一条路来。
“澈儿,小扇,你们来了啊。”汗后一身的紫红色锦袍,带着厚厚的白雪帽子,却依旧掩饰不了她周身所散发出的雍容华贵,她大概就只有三十几岁的样子,应该是保养地极好。
“汗后,小扇可想你了,这几日和澈哥哥一起去了趟据城,可想您呢。”
“真的?”小扇说毕便缠到了汗后的身后,汗后宠溺地看着她,挑起凤眸,然后抓着小扇的手,笑盈盈的,这才看了眼来人。
“沈典侍也来了啊?可汗等你许久了。”说毕,便拉着小扇往外头走去,“走,我给你做了件新袄子,带你去瞧瞧?”
“啊?汗后你亲自做的啊,啊,那小扇会欢喜地睡不着觉的。”
“你这丫头,嘴真甜。”
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不清楚,半晌后,只剩下屋子里的慕容澈和沈芊君。
内侍将门关上,便又去搀扶床榻上的人。
床榻上的男人很虚弱,他年纪也有六七十了,胡子早就花白,因为长年卧床的关系,那脸色惨白至极,脸上皱纹一层又一层,整个人很没精神。
用一句话来说,就是日暮西山。
可汗伸了伸手,示意沈芊君过去。
沈芊君急忙走到床榻边,想要行礼,却被可汗虚扶了一把,“沈典侍,孤王有话要和你,你和澈儿都过来。”
他的话音落下,慕容澈便也走了过来,看可汗如此神色,似乎是有什么话要交代。
“大兴城的兴建如今如何了?”可汗紧握着慕容澈的手,语气很微弱。
沈芊君低头,甚至为难道,“中间出了些岔子,还来不及写好奏章向可汗您汇报,不过微臣会尽力赶上工期完工的。”
“这些不急,孤王现在着急的是,轩儿的婚事。如今澈儿也要完婚了。你也看到了,孤王可能,熬不了多久了……”可汗抓着慕容澈的手,猛地就咳嗽了起来。
“父汗,不许你这么说,您身体还很健康,定能长命百岁的。”慕容澈抓着可汗的手,眼里露出了哀伤。
可汗只苦笑,“何人能寿与天齐?孤王知道自己的情况。孤王今日在此,有一事相求。”
“可汗您言重了,何以用求这个字?”
可汗摇着头,然后抓着慕容澈的手,眼里露出了决绝。
许久后,可汗认真地看着沈芊君,“现在你发誓。”
屋子里沉默一片,慕容澈抓着可汗的手出了一把的汗,他看着身边的人,双肩颤抖着,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颤抖着举起了手指,一字一句,盯着眼前明黄色的帐子道,“我沈芊君对天发誓,若违背今日与可汗的约定,则不得好死!”
“不,孤王要你用你那孩子发毒誓!”可汗那空洞的双眸里,没有聚焦,可是眼神却是那么的可怕,没人知道,他究竟看向何处,他的话,阴冷之际。
“可汗,芊君既然已发誓,你又何必。”慕容澈的话还未说完。
沈芊君便抬起星亮的眸子,紧咬着唇畔而后开口,“好,我沈芊君用自己的亲生孩子高玺发誓,若他日违背与可汗的约定,便让我那孩子不得好死!”
说道最后的时候,她的眼角忍不住就落下一行泪,心也跟着抽泣了起来。
可汗这才满意地点头,然后松开慕容澈的手,摆了摆自己的手道,“都下去吧,澈儿,你的婚期就在三日后吧,父汗想亲自为你主婚。”
“父汗。”慕容澈紧紧地抓住了可汗的手肘,一滴泪落在两人紧紧握手处。
许久后,两人从大殿里出来,但这个时候,沈芊君的脸却是异常地难看,就像是大病初愈般,走一步都差点踉跄摔倒,幸好身后有慕容澈搀扶着,她才不至于摔倒。
“你又何必发那种毒誓?高冉昊如何又岂是你能左右的?若父汗忌惮他,大可将人赶走便是,我真搞不懂。”慕容澈捏紧着拳头,看着沈芊君如此憔悴的样子,心里恨恨,方才那场景,他现在还心有余悸。
“没事,我相信昊不会这么做,走吧,去看看小扇那丫头,这会儿定是高兴坏了。”没有人看到,沈芊君的脸上暗藏着一丝心痛,没有人知道她心里的压力和负担。方才她用了自己最心爱的人发誓,而她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只有这么做,才能保护另一个她心爱的人。
“其实这么久,高冉昊都没真正接纳萧雨,他的心里似乎有一道过不去的砍,外人不知,但我却看得清楚,他虽然失去了记忆,但心里的那道坎,却是你。”
慕容澈与沈芊君比肩而走,忽然他放慢了脚步,语重心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