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信似乎受了重击一般,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卫青收拢人马,检查情况。这五百余人都是青壮年,以赵信平日的亲军卫队为主,装备都还算齐全,就是精神状态不佳,一个个如丧家之犬。
卫青道:“事到如今,我们都已经无路可退,回去,就是匈奴的叛徒,不但会被杀头,家人也要被拖累,所以,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继续向南,越过长城。”
“越过长城”匈奴人的终极梦想,历代单于和部落王都拿这句话来激励麾下的将士,此刻听了这句话,众人果然有了些生气。
卫青不敢耽搁,马鞭一挥,大喊:“跟我来!”
休屠王和浑邪王的骑兵一直尾随其后,却并不赶上来,既保持着压力,又不至于和他们短兵相接,似乎他们很满意赵信往南边边境而去,一直到了汉朝的边境,他们也不追杀,扭头就回。
三个时辰之后,一行人终于见到天边渐渐显露的长城的踪影,终于到了汉匈边境。许多匈奴人来过这里,就像一个猎人来到猎场一样,而今天,他们是走投无路的丧家之犬,前来乞求一个安身之所。这前后的心境大有不同,许多匈奴人在此刻意识到了,自己就要和故国永远的分离,有些人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调转马头,拨马而回,更多的人是下马,面朝北方跪下,无声的哭泣。
赵信也不阻挡离开者,任由他们扬长而去,等到情绪发泄完毕,赵信道:“跟随我的勇士们,请你们放心,我赵信发誓,会让你们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你们会娶上美娇娘,你们会喝着汉朝的美酒,会吃着最为肥美的羊肉。”
这种**裸的激励效果并不明显,不过好歹让众人止住了哭声,卫青发现,这时候,他们的追随者不过就剩下不足三百人而已。
前方汉朝边防军的哨所很快发现了这些匈奴人,烽火点燃,号角响起,一幅大战来临的样子。这些疲惫不堪,状态萎靡的骑兵似乎不想是来犯之敌。
北地郡治所在的边城,北地都尉韩安国按剑立在城墙之上,汉军军容整齐,严阵以待。卫青给赵信知会了一声,便策马单骑靠近城墙。
卫青大喊:“我乃大汉太中大夫,建章宫监卫青,要见北地都尉韩安国,请速速通报。”
城门上的校尉答道:“我不管你是何人,为何带匈奴人来?”
卫青道:“这是愿意归汉的匈奴人,事关重大,速请韩安国都尉前来相见。”
韩安国一身甲胄,头戴黄铜盔,卫青没有认出来,而披头散发,满脸络腮胡子的卫青也已经和先前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了,韩安国早已认不出来。
韩安国并不答话,他在观察。这股敌人似乎不像先前出现的匈奴人,数量不过三百人左右,而且少了那份汹汹的气势,似乎是败退的残军。
卫青的这番话,韩安国也听到了,不过,卫青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突然,有一个疯狂的想法在韩安国的脑海中冒出来了,三百多个匈奴人,眼下就在面前,他们疲惫不堪,走投无路,毫无斗志,如果守城汉军一拥而上,顷刻间就可以看下他们的人头。
三百人,在汉朝和匈奴交战的历史上,还没有人取得过如此之大的成果,声名显赫的李广李将军,每战不过杀敌十数人,如果他韩安国一战斩获匈奴三百人,将是天大的功劳。
对于一个军人来说,杀敌带来的荣誉远远高于朝堂之上的谋略和权力斗争,韩安国心中,这种诱惑不可谓不大,甚至牺牲一个卫青也是划算的。
“卫青”,一个大多数人心中的无名小卒,韩安国无比了解他。秦汉以来,多是职业军人世家,贵族子弟代代从军,这就造成了许多人躺在祖先的功劳簿而上身居高位,他们中不乏有才华能力者,可大多数人永远也就只能靠着祖辈的福荫,他们的道路很明晰,他们的未来也很确定,但卫青不一样,生如飘萍的他,一旦扎稳脚跟,就可以走很远。
这个邪恶的念头在韩安国的心中一闪而过,马上被压制下来,军人的荣誉如果靠卑鄙的手段得来,那对任性来说,是一种煎熬。
韩安国很快将精力放到眼前的形势上来了,从来,匈奴来到汉地,只有一个目的——抢劫,如今前来投降的匈奴人反倒让他们不适应。会不会是匈奴人劫持了卫青?这会不会是一个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