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将军不以为意：“草原那是我们大匈奴的地方，汉人有这胆子来吗？”

老者冷笑道：“如今的汉人已今非昔比了，尤其是这个卫青，偷袭龙城，打败军臣单于，夺我河套，驱逐白羊、娄烦两部，那次不是在草原上啊？先前汉人不敢踏足的草原大漠，如今已经不是我大匈奴的天险了，汉人也能来往自如。”

右贤王虽然也劳累了，早就想就地扎营饮宴一番，但老者的话很有说服力，只好不耐烦地传令全军换马，不许停歇，继续北撤。

春夜塞北依然寒冷，匈奴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行军赶路，苦不堪言，倒是卫青，行军不过三十里，便传令全军扎营休息。汉军轻车熟路，很快依照日常训练以伍为单位扎堆围成一个个小圈子，裹上一条毯子就睡了。

车骑将军三战三捷，麾下汉军的战利品自然都颇为丰厚，其中最受欢迎的就是匈奴人用牛羊毛碾成的毯子，虽然看起来粗鄙，但其因轻便保暖而大受汉军欢迎，一度成为最为抢手的缴获物。

汉军骑士们已经适应了风餐露宿的生活，如今汉军的干粮除了原来的面饼，还增加了干肉，这是匈奴人惯用的长时间保存肉类的方法，卫青当年放羊的时候也曾这样储存肉食。

这几仗下来，汉军也缴获了不少匈奴人的肉干，尝试之下发现，肉干不但比面饼轻便、好吃，也更扎实，吃了能保三四个时辰不饿，所以汉军也很快学会了制作肉干，经过反复改进，又加入了调味品，现在汉军的军粮可谓美味。当然，这些为适应快速行军而制的干粮，实在不能和打败敌人后，在胜利的战场上炙烤作为战利品的鲜活牛羊肉的畅快淋漓相比。

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天地一片苍茫，卫青的三万人马毫不起眼，马匹吃过骑士随身带的精料，又开始静静啃着身边的野草，全军几乎悄无声息，一贯谨慎的卫青此次却大有不同，他胸有成竹，传令全军不举火，不设岗哨，就地休息。汉军下到军士上至将校，对卫青无不心悦诚服，自然莫不从命。

睡不着的老兵走进主将的帐中，卫青正在一张简单的案几前看地图，郭昌、韩说、公孙敖、赵信等诸校尉在侧。卫青对待士兵仁和宽厚，丝毫没有一点将军的架子，深受全军将士爱戴，尤其是汉军中的那些老人们，身经百战又阅人无数，原本都是万事无所谓的老油条，却最终为卫将军所折服。这些已经不再年轻壮硕的老兵之所以还能留在军营，往往都有常人所不具备的一技之长，这个老兵便是军中少有的能识文断字之人。

老兵很随意的坐下，和将军校尉聊了起来。老兵道：“夤夜行军，夜宿草原，没有粮草辎重，轻装简行，这是汉军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如今却成了真，全是将军的功劳啊。老夫从军二十年有余，从龙城一战开始便追随将军，汉军今日之所以能脱胎换骨，是将军的一次次胜利，让无数人有了信心。”

卫青道：“军士们抛头颅、洒热血，奋不顾身，杀敌立功，才树起我汉军军威，卫青不敢贪天之功啊。”

老兵道：“岁月不饶人啊，老夫心中还想继续追随将军杀敌，无奈早已力不从心，此战之后，小人将卸甲归田，托将军之福，三战三捷，小人也获益匪浅，攒了些钱财也有了爵位，晚年生活无虞。”

卫青：“人间最悲凉，不过美人昭华逝，壮士暮年至，你我，都会有那么一天的。”

老兵：“将军，我汉军起自芒砀山，兴自大将军韩信，其后卓立于世，直到屡屡受辱于匈奴，闻之色变，毫无胜敌信心，将军三战，成就新一代汉军，可惜，诚如将军所言，美人有迟暮之日，英雄有白头之时，到了将军不能再领兵征战的时候，我汉军又会何去何从啊？”

卫青：“江山代代有英豪，我们何必考虑这么长远。”

老兵：“将军此言差矣，自古以来军队的强弱关系到一个国家的盛衰，而军队能否打胜仗却全在将军，如果建立一支强大的军队，不管是谁统领，都会打胜仗，这才是国家之福啊。”

老兵的话让卫青等人陷入了沉思，也许如他所言，才是打造一支军队的最高境界。

春秋战国之时，燕赵之地战争频繁，也因此名将如云，然而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赵奢、李牧、廉颇等人名噪一时，在其领军之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惜当为将者个人巅峰不再的时候，整支军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昔日的雄风荡然无存，劲旅很容易就变成了鱼腩，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