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畅行无阻,穿过草原,来到了大漠边缘,紧随其后的是二十多万民夫,他们有的赶着马车,大部分人徒步行进,为汉军骑兵提供后勤保障。
汉军三十万人马,浩浩荡荡朝着无边无际的沙漠进发,黄沙无垠,壮美却又异常恐怖。卫青派出几个千人队的轻骑兵,在沙漠边缘搜集到数百峰骆驼,虽然顶不了大用,但聊胜于无,如此大军便多了一份保障。
汉军随身只带了两天的饮水和干粮,所有补给全靠紧随其后的后勤部队,所以行进并不快。伊稚斜派出的侦骑紧紧盯着汉军。
根据先前的情报,匈奴单于率领主力驻扎在位于龙城以东、狼居胥山以北的地方,那是霍去病要率军攻打的地方,而卫青大军的任务是横扫漠北匈奴王庭,和霍去病要啃的硬骨头不同,留守王庭的匈奴并非单于本部主力,战斗力不可同日而语。
大漠中的行军超乎想象的艰难,马匹走在沙漠上,不小心便会陷入黄沙,汉军只好下马,牵着马徒步行走,骆驼尽显沙漠之舟的风采,稳稳的向大漠深处挺进。大漠中原本有为数不少的水井,都已经被匈奴人填埋,汉军还在水井四周发现了牲畜尸体,都已高度腐烂,甚至还有匈奴人刻意掩埋的痕迹。
卫青心中生疑,他了解匈奴人对于天地自然的热爱,但狗急了也跳墙,说要能保证匈奴人不会孤注一掷。由于后勤保障尚能供应大军饮食,卫青传令全军不得延误,放弃再花时间寻找水井,日夜兼程向北行军。
沙漠上不时可见累累白骨,有人的,也有牲畜、野兽的,黄沙埋骨,平添了几分阴森恐怖的气息。无数人畜丧生大漠,可依然不能阻止后来者再征服它。沙漠也非不毛之地,有水源的地方长着大片草木,还有千姿百态的胡杨树林。
胡杨极其耐旱,生命顽强,是自然界稀有的树种之一。胡杨树龄可达数百年,号称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腐。奇怪的是,这种大漠英雄树只生长在自然环境极为恶劣的沙漠周围,终年不见雨水滋润,任凭沙暴肆虐,在干旱和盐碱的侵蚀下,历经严寒酷暑的打击而顽强地生存,可谓铮铮铁骨千年铸,不屈品质万年颂。
偶尔,沙漠中还可以看到死去的胡杨,黄沙之中,大片粗壮的胡杨枝干倒伏在地,任凭千年的风吹日晒,它依然保持着雄壮的身姿,在朝日、夕阳的照耀下,它的姿态显得更加优雅凄美。胡杨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一种可贵的精神,它没有汉地树木的婆娑风采,也不及其高挑艳丽,但它顽强的生命力是任何树木都无法与之匹敌的。它立足大漠千年不衰,扎根黄沙忘却春花秋实,抛开世俗的妖艳,本本分分、朴朴实实,和孤寂的大漠相生相依,这,和生活在这里的匈奴人有着共同之处。
卫青抚摸着粗大的胡杨树干,心中感慨万千。匈奴就如同这大漠中的胡杨林,是一个值得尊重的敌人,他们在如此恶劣的自然环境下生存已属不易,在战胜自然的同时,匈奴人积极拓展生存空间,扩大生活范围,本质上来说是没有错的,但是,作为汉人,守护自己的家园,奋起反抗入侵,也是正义的。无论是胡杨还是匈奴,这种精神正是汉人所缺少的。
汉人和匈奴,作为敌对的双方,各自为生存而战,也许无法分辨谁对谁错。汉人要保护自己的家园,反击之举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反击之后,还想要长久的安宁,势必要将匈奴人追到天边,彻底打掉敌人卷土重来的有生力量,作为曾经的侵略者,匈奴也不得不为保护最后的生存家园而做最后一搏。
卫青心道:“矗立千年,可歌可泣。黄沙中的胡杨如此,我大汉子民亦要如此,方能屹立不倒。”
再前行,大漠上更是萧条一片,无边黄沙之上寸草不生,汉军战马、军士、民夫全靠自身携带的给养,所以必须严格按照计划分配,任何人不得特殊,就连大将军卫青都一样,每日靠着一份定额定量的清水和面饼、干肉充饥,骠骑将军霍去病就不同了,他的军中有皇帝钦赐的两名御厨,庖厨负责为骠骑将军提供饮食,随行带了不少上好食材和炊具,虽然行军也异常紧急,但骠骑将军的饮食丝毫不逊于在京城中的标准。
大漠中的天气反复无常,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瞬间便会刮起大风,大风来时形成沙暴,天地一片昏暗,伸手不见五指。风卷起的黄沙打在人身上生疼,汉军明亮的衣甲都被打得坑坑洼洼,沙暴中人只要一张嘴瞬间便会灌满黄沙,眼睛更是无法睁开。在大自然面前,人是如此渺小,无数马匹因为沙暴而惊恐逃逸,就此消失在苍茫大漠中,再也不会回来。
沙暴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人们的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汉军中有些老兵从底袍上扯下一块布条,围在口鼻上,越来越多的人如法炮制,果然很有用,虽然还是不能睁眼,最起码呼吸顺畅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