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吭——”冷箭插在了陈滢身后的车厢壁上,陈滢惊魂未定地怔怔立在原地,方才若不是身后大汉将她拉开,她定是要被这女童一箭洞穿了眉心。
她想想便害怕,但一想到孩子方才说的那番话她忍不住低下头咬紧了嘴唇。
陈恒亦被凌细柳凌厉的一箭惊得浑身颤抖,就在刚刚他险些失去自己最后的一位亲人。
突然,他转过头瞪着凌细柳,目光不再和善,惊讶、愤怒、不解诸般情绪一齐涌上心头,复杂的令人头疼。
方戦此时已看出来这丫头根本就不在乎陈恒兄妹二人的生死,她的眼里似乎只有面上的一方棺椁。
想到这里,方戦的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意,他不再纠结于陈滢的生死。双手运足了力气,重重拍在棺盖上,七寸檀麝棺盖如一道儿飞箭向着陈恒所在方向横飞了出去。
陈恒以双手相抵,连连后退数步,在灰衣奴仆的帮助之下堪堪将棺盖拦下,脚步停滞的瞬间,一口殷红的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溅在七寸檀麝棺盖上。
凌细柳被一群人围攻,打斗的间隙却见方戦掀了棺盖,以长鞭卷起棺中陈璠的尸首,用力摔在了雪地上,积雪发出咯吱一声清响,地上仰面躺着一个年约四十的男子。
“爹爹!”
“老师!”
“老爷!”
陈恒目眦欲裂,握着棺盖的手深深的陷入木板中,尖锐的木刺扎了他满手,满心。
凌细柳的目光焦灼在男子的脸上,他的脸是冰冷的石白色,五官棱角分明,眉心微微地皱着,青紫的嘴唇微微向下垮着,两鬓已见银丝,身上穿着他最喜欢的广袖儒袍。
老师比她记忆中的样子要老了许多,她们不过是七年未见而已,她怎么可以老成这个样子?便是连死了也是不开心的,不然他为何眉心微蹙,嘴唇下垮,他这一生心系社稷,到死都不愿意给自己一个解脱。
老师,您这又是何苦?
“老东西,你倒是有先见之明,提早服了毒药,凭白让老子费了诸般力气,大牢里为你准备的酷刑竟是一个都使不上。”方戦呸了一声,抬手扬起了长鞭。
疾风怒雪中陈恒一声怒吼,用尽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奔向了陈太傅身边,俯身铺了上去。
方戦的铁鞭本就用了陈铁炼制,鞭身布满细小的倒勾,这一鞭子下来,陈恒痛的浑身上下一阵痉挛,强忍着痛楚,他抬起头盯着方戦,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会有报应的!”
激烈打斗中的凌细柳听到这一句话,心中忍不住嗤笑,上一世她在人世间行走的那短短十八年,只告诉了她一个真相,那便是:君子不一定善终,而小人也未必会自毙。
比如说此刻一生君子坦荡的陈太傅却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而恶贯满盈的方戦却操着铁鞭,一下下鞭笞着君子的**。
这便是生存的真相,是她凌细柳用鲜血与生命换来的教训。
“报应?”方戦仰首大笑起来,笑的他脸上的伤疤似是要裂开了。他脸色陡然一寒,在半空中用力甩响了鞭子,冷声说道:“我现在就告诉你,什么是报应?”
随即,一声响亮的鞭声抽打**的声音,陈恒忍不住轻哼了一声,牙关却是咬的紧紧的,生怕再溢出一个字。
“哥哥……”陈滢的哭泣声依旧不绝于耳。
凌细柳索性也不再看陈恒,只专心对付围着自己的六人。她必须要在一刻钟内解决他们,不然陈恒必死无疑。
“哈哈!你是很痛心,很想杀了我?”方戦的笑声如夜枭一般尖锐刺耳,待看到陈恒猩红的双目,他笑的更是狂妄,“有大将军在,谁敢杀我?谁敢杀我?”
“噗——”方戦的笑声未落,便突然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他低下头看到自己胸口多出一柄长剑,他一口鲜血喷出,雪地上顿时开出一树红梅,娇艳异常。
方戦僵硬地转过脖子,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一张年轻的脸,风流清雅,眉目如画,只一双眼森然沉凝。
这一刻,他的眼睛里流出嘲弄的泪水,想他方戦一声叱咤风云竟会死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
他憋着一口气,伸出手指颤抖着指着少年,断断续续道:“你、你是谁?”
是谁敢在大将军眼皮子底下杀人,又是谁敢杀大将军挥下之人?
少年懒懒瞥了他一眼,散漫地开口道:“安国公府。”
闻言,方戦嘴角勾出一抹森然笑意,是了是了,除了安国公府又有谁敢跟大将军叫板?
他死的不怨,不怨!
方戦突然用力拔出自己胸口插着的长剑,鲜血瞬间喷涌,他举着剑颤颤巍巍地扑倒在陈璠的尸体旁,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将剑举起朝着尸体身上戳。
然而,他手刚举起来便剑便从手中脱力砸在了雪地上,方戦头一垂便跪在陈璠的尸体旁死去。
此时的陈璠若在天有灵见到自己以这般跪拜的姿态倒在陈璠的尸体旁,想必他定是死也不能安生的吧!
失去了方戦带领的马队顿时成了乌合之众,凌细柳等人不肖一刻钟便将这些人消灭干净。
凌细柳原本是不屑于这种单纯为了收割生命而进行的杀戮,可是这群人见到了自己的真面目,她是不允许他们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