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语气略带恭敬的道:“那可是川中名将“吴太尉”的官船,自岳制使冤死风波亭,韩将军归隐后,大宋军中也只有吴将军独掌局面了。”
秦原早知吴阶,吴璘二人俱为当世名将,靖康之变后,完颜宗弼(金兀术)曾破陕西各路宋军,欲挥师南下巴蜀,不料被吴阶,吴璘所率吴家军大破于仙人关,自此关中才成宋金对持之态,巴蜀得以无忧。后岳武穆在朱仙镇大败金兵时,吴璘(当时吴阶已逝)又率吴家军在陕西剡家湾大败蒲察胡盏,完颜习不祝的金兵,正要挥师中原时,又是一道御用金字牌招回了吴璘。吴璘回朝后,虽被按例授与太尉,开府仪同三司,文武官阶都至一品,但实际职务却仍是一位都统制而已。
突然,秦原感觉到一丝异样,宁静的夜晚竟有杀气弥漫,几乎就在同时,数条黑影迅捷无比的从水中跃起,扑向官舫,接着听得官舫上传来几声惨叫,有人大喊:有刺客有刺客……
此刻,秦原心中大惊,那敢怠慢,深恐刺客伤到吴璘,当即飞身跃起。
那官舫离他们有数十丈之运,中间隔着十几条货船,秦原运起“飞云纵”的轻功绝技,在中间的船桅上一点,
一跃,也用了不少时刻才到官舫。
秦原一落在官舫甲板上,只见已有十数名宋兵倒在血泊中,他听得船舱之中有争斗之声,“刷”的一声,拨出长剑,扑入船舱之中。
船舱之中,只见一黑衣蒙面之人,手持一支独门兵器鹰爪飞过,此兵器源于飞抓,形如鹰爪,变化灵活多端,是一种极厉害的奇门兵器,与那黑衣蒙面人相斗的是一位手持长剑的绿袍青年,那青年身上已血迹斑斑,却丝毫无退却之象,展开青城派七十二手连环夺命剑法,剑法虽然高明,却不是那黑衣蒙面人的对手。
那青年后面站着一位紫袍官员,面目清瘦,双目凌然有威,想来是吴璘,在船舱边还靠着一长鬓道人,浑身血迹,不知生死,正是江南七侠之一的青城派剑客青松道人,他四周还躺着几个黑衣蒙面人,显见已是不活。
秦原大喝一声,休得伤人,长剑“哧”的一声刺向那黑衣人后心,他剑法已有成,这一剑正是刺敌空门,可那黑衣人也端得了得,在这间不容发之机,身形一跃,轻灵至极,如鹰之翔,轻功身法甚为怪异,在空中一个转身,闪开后心要害,可秦原这一剑犹若天外飞仙,无迹可寻,长剑终在他肋下划过,一道半尺长的剑伤已喷出血来。
那黑衣人甚是凶悍,右足在左舱板一点,又如鹰翔一般飞驶过来,在空中直扑下,手中飞过划过长空,急若流量,直向秦原面门抓来,秦原见他来势凶猛,身法怪异,也不由暗暗称奇,此刻,他心若明月,对方一丝一毫的变化也躲不过他的视觉,当即长剑一点,正点在飞来鹰爪飞过上,飞过顿时被荡过一边,他长剑顺势刺出,“白虹贯日”,剑芒暴涨,这一剑是他毕身功力所棸,剑势虽简,却威力奇大,又是直取对方空门,眼见那黑衣人就要开膛破肚,可那黑衣人身法实在高明,在极不可能的情况下,又使出那鹰翔之术,猛得身形一展,倒翻出去,长剑在胸腹之间划过,顿时鲜血四溅。
那黑衣人自知受伤颇重,不敢怠慢,轻轻一翔,已至窗前,左手一掌击碎窗格,飞身跃出,临出之际,手中射出一道白光只取吴璘,秦原长剑急挡,一柄奇形暗器“铛”的一声,被挡开来,“咄”的声响钉在船舱板上,就这一缓的功夫,那黑衣人甩出手中鹰爪飞过抓住船上桅杆,借势掠将出去,这一掠有数丈之远,眼见身形要落之即,飞过又抓住邻近商船上桅杆,又已借势掠起,他身形之妙,正似飞鹰之翔,几下间已没入黑暗之中,甲板上只留下点滴的鲜血。
秦原见他身法高明之极,竟不似江南江湖中的轻功绝技,不禁心中暗道:不知是何派轻功身法,竟高明如似。
此时那威势逼人的中年官员,冷静如常,对那绿袍青年人道:“快上一点金创药,先去救一下伤着,尤其是看一下你师叔青松道长怎样了。”
那绿袍青年虽满身伤痕,可身形依旧站得笔直,答道:“诺。”
青城派“玉清散”那可是疗伤的江湖奇药,那青年也颇会疗伤助气之术,不一会青松道长哼了一声,慢慢醒转过来,他内功极其深厚,自在那里打坐运气疗伤。
那中年人这才放下心来,走到秦原面前道:“多谢壮士相救,吴璘这厢有礼。”
秦原一听他果是川中名将,心中不甚惶恐,这抗金名将吴氏兄弟在大宋百姓中那可是威望极高,忙还礼道:“大人不须多礼,大人之威名小生多有耳闻,今日得见,实属三生有幸。”
吴璘见他面目清俊,文雅有礼,不免心中有几分爱才之意,左手抚须,微微点头。
这时,那位青年已从舱外回来,施礼道:“将军,此行随行二十四名兄弟,俱已壮烈殉职。”
吴璘看了看满身血汅的青年道:“今日多亏你拼死阻敌,本官才免一难,你伤势如何,还不去包扎一下。””
那青年道:“将军不必多虑,我伤势无妨。”自转身去收势残局。
吴璘转身对秦原颇为感慨的道:“他本是青城派青玄道长之徒,名唤许勇,奉师命一直跟随着我,赤胆义肝,忠勇果毅,哎,只可惜那二十四名追随我多年的军士……
秦原道:许兄确是一位忠勇之士,刚才见他奋力抵挡刺客,全然不顾自身安危,令人甚为可敬。
此时,只听得舱外声音嘈杂,吴璘和秦原微微一怔,双双迈步走出舱外,只见船上灯火通明,张贵领了一帮大汉正在甲板上,一见两人,张贵急道:“还好吴将军没事,秦公子可抓到刺客?”
他见秦原飞身来救吴璘,匆忙间叫了十几个弟兄驾小舟赶来帮忙。
秦原一边给吴璘引见张贵,说是江上水运船帮帮主,一边对张贵道:“这刺客轻功极高,已给他逃脱,不知是何方人物?”
张贵看了看甲板上已排列放好的军士尸体,道:“不妨先看看死者伤口再说。”
他江湖经验甚丰,不一会已验完伤口,起身走到吴璘,秦原身前,找一块布巾擦干净手上的鲜血,推开手掌,道:“看这是何物?
秦原见他掌中放着一个奇形暗器,圆形如茶杯大小,四周有六个宛如鹰嘴一般的亮钩伸出,暗器纯钢所制,显见锋利异常。
张贵接着道:“此暗器名唤鹰钩,是北方阴山上鹰堡的独门暗器。”
秦原沉吟道:“鹰堡,那是什么地方?”
张贵道:“秦兄弟听过南龙北鹰之说吗,江湖上所谓南龙正是江南“布衣龙王”燕春雷,而北鹰就是这鹰堡主人“青甲鹰王”浦察渊,此二人被称为当今江湖上两大绝顶高手,那鹰王鹰击之技,鹰翔之术和鹰爪擒拿手,威震黄河以北,黄河以北不知有多少高手和抗金义士丧于他手,金人对他敬为天神。”
秦原听完后说道:“那刺客所使身法,颇似飞鹰扑击之术,又有鹰钩,看来与这鹰堡脱不了干系。”
突然,后面一人道:“不错,刺客正是鹰堡所训练的“飞鹰杀手”。”
秦原回头一看,是江南七侠之一青松道长,他正宗玄门内功极其深厚,已然治愈内伤,只是胁下中了一枚鹰钩,外伤颇为严重。
青松道长接着道:“当今江湖上有两股极厉害的杀手,一是魔教青龙堂堂主司马轩和他手下一十二位青衣剑客,第二股就是这“飞鹰杀手”,贫道日前得知金人要暗害吴大帅,匆忙赶来,不想还是被这“飞鹰杀手”险些得逞,要不是你们赶来,我大宋恐要折了栋梁。”
秦原听到这里,猛一惊,道:“不好,此事既与金人有关,恐怕金人有灭我大宋之意!”
一旁的吴璘微微一点头道:“不错,金主完颜亮近来盛传要南巡汴京,已在大修汴京,可据斥候来报,金主这次大征兵力,实是要准备南侵,金人向来所惧者也只有岳家军和吴家军耳,岳将军已去,唯今只吾为金人所惧,此次行刺,看来是金人南侵的先兆。”
秦原听到这也不觉一惊,想自绍兴和议之后,大宋良将所剩无几,兵骄将隋,无复战备,不由问道:“那朝廷可有对策?”
吴严璘长叹一声道:“本官此次进京,原为此事,不料当今圣上却言道,恐怕只是建造行宫吧!就让本官回去。”
“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秦原有些着急,虽然大伙都知金人灭宋之意不死,时时有南侵之意,可今日金兵就要大举南来。想到君暗臣佞,正是……不由心中甚是焦虑。
“那倒也不经然,右相陈康伯大人,忠心为国,颇有整军备战这意,只是左相汤思退大人多有制肘……也是难啊!”吴璘声音有些无奈。
这时天色将明,远处江上已有霞光壁现,这边许勇对吴璘禀道:“大人,此事是否通报建康府,让他们来处理一下。”
吴璘望了望天地江水之间的那道朝霞,道:“我看算了吧。现今朝中不宁,必再起波澜,此事既已明了,本官修书一封给陈康伯大人,让他多了解一下当今局势就行了。”
须知,宋自真宗朝起,党争不断,君子之党,小人之党,新党,旧党一直相斗到靖康之变,而南渡以来,主和,主战两党之争又起,绍兴和议,岳飞蒙冤后,朝中主和派大占上风,吴璘被归于主战派。这事情一旦归于党争,那就纠缠不清,吴璘怕这事通报朝廷后,主和派又会大作文章,说他故意引起宋金纷争,这一来只怕坏了朝中主战派现今对金的防御之策。
这边,张贵道:“大人身边亲随已然不多,如蒙不弃,我等愿为大人护航。”
吴璘看了看秦原道:“我也想与秦公子叙谈一番。”他见秦原武艺高强,又是一书生,已有爱才之意。
秦原见这等情形,又恐刺客再来,当下说道:“我等自当为大人效力。”
吴璘修书一封,张贵命人星夜送至临安右相陈康伯府上。
船一入西陵陕,就已入长江三峡,两岸峭壁如削,天开一线水流湍急,形势险恶,张贵自去找纤夫拉船,两岸号声不绝,间有猿鸣鹤啼之声。
秦原与吴璘临窗而坐,饮茶闲谈,青松道人伤势未愈,自在舱中调养,一路之上,青松道人虽对秦原相待有礼,但颇为疏远,须知宋人最重正邪之分,他自视秦原为魔门之人,自然防备有加,远不及吴璘对秦原那般坦诚以待。
两人说了一会闲话,吴璘忽问秦原身世背景,原来这吴璘,自处大任,时以天下兴亡为已任,实是当今不可多得的一位良将。他爱秦原之才,颇有招纳为朝廷所用之意。
秦原敬他为人高风亮节,忠心体国,自也不瞒,如实相告,虽然言语简略,却也说得十分清楚明白。
吴璘听后一惊一喜,喜得是他知无不言,全无隐瞒相欺,惊得是他遭遇之奇,不但与江湖七大名门颇有瓜葛恩怨,而且还与江湖绿林道相交颇厚。
稍后,吴璘道:“秦公子为人直爽,本官颇为欢喜,本官与七大名门虽交往不多,但朝中也有几位好友,可与秦公子代为说辞,已消各大名门之仇怨,公子如有意为朝廷出力,不如随在本官帐下,谅他人也不好为难。”要知吴家二世镇蜀,在蜀中名望极高,再加他官阶之尊已立当朝极品,说这些话也非妄言。
秦原一则知慕容东城现今不会放过自己,二则也知吴璘这样的忠臣良将朝中已不多,恐连累他反受其害,这是不是又失去一次安身之处,注定要漂泊,也只好这样了,思索良久,拿定主意后道:“多谢大人好意,可为国为民不在庙堂之上,也能做不少事,以后只要大人用得着在下,只须片纸,小可立马便到,再则以小可现今之处境,恐难立于朝廷之中。”
吴璘见他如此说,也知其所言不差,无奈道:“只好如此,当今国势艰险,我辈自当为国为民尽一份力,以后本官可真凭片纸招公子来助我一臂之力嗷。””
秦原站起深施一礼,道:“在下自当誓死效命。”
自此之后,两人关系更加投契,渐成忘年之交。,
长江三峡虽险,但当时船已行走自如,一路相安无事,不日已到万州(即重庆),当下秦原别过吴璘,张贵,匹马往蜀山而去。
张贵也自去川中办事,吴璘这一别后,由于形势所迫,朝廷终授他四川宣抚使之职,全面负责川陕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