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声音压倒了所有的声音,徐明锦惊喜万分的去看那是谁,这么有眼光,一望之下,才发现是那位要樊毅臣给她介绍绣品的那女子。徐明锦看着她那势在必得的样子,以及偷偷瞄樊毅臣的眼神,徐明锦知道,她舅舅生命中最漂亮的桃花已经悴不及防的盛开了。
樊毅臣也被惊到了。
众人也被那女子财大气粗的样子惊到了。有人道:“阎知府家的千金就是财大气粗。得了,咱们去看别的绣品吧。”众人纷纷掉头去看别的绣品去了,只剩下那女子在樊毅臣面前。那女子笑道:“我叫阎雨薇,今日我出门没有带这么多银子,我先把绣品拿回去,明日再将银子送来如何?”
樊毅臣道:“小姐说笑了,您请便。”
阎雨薇微微一笑,命丫头将绣品带好,就告辞出去了。
徐明锦高兴的不得了,她这家绣庄,总共才一千两,这一下子就赚了一万,太爽了!徐明锦高兴完,眼睛瞄到徐夫人正出神的望着那副清明上河图,心下一动,又一个财神!她立刻吩咐春杏教给张栓子一句话:要清明上河图的,最低价五万两!
当张栓子告诉樊毅臣这句话的时候,他立刻就惊的合不拢嘴。但是,还未等他好好消化这个消息,就看见一位贵妇人正缓缓朝他走来,樊毅臣认出这就是刚刚认出他来的那位徐氏族长夫人,他行了一礼,道:“徐夫人安好。”
徐夫人在他面前站定,用眼光打量他一番,那种探究的眼神令樊毅臣浑身不自在起来。
良久,徐夫人慢慢道:“这家绣庄的老板,可是令妹?”
樊毅臣闻言,浑身一抖,他能感觉的到,这徐夫人来者不善。但是,他又不是吓大的,樊毅臣淡淡道:“夫人高看我妹妹了,她就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这家绣庄的老板另有其人。”
徐夫人闻言,不屑的望着他:“别装了!事情怎样,我都一清二楚!你不用演戏了!我找你的目的,不是为了拆穿这件事。”樊毅臣不为所动:“徐夫人说笑了,这真不是我妹妹的绣庄。在下身正不怕影子歪,徐夫人,你有话就直接讲好了。”
徐夫人鼻子都气歪了!还从来没有人这么不给她面子!她恶狠狠的道:“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认定这是樊玉瑶的绣庄,你回去告诉她,这副什么清明上河图,族里决定将它充公,不日送往京城,徐尚书将它献给皇上,定能官升一级,她樊玉瑶也能多得些好处不是吗?”
徐明锦就站在不远处密切关注这这边,徐夫人的话她也听到了,一时间怒极反笑,什么叫做仗势欺人,什么叫做强取豪夺,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樊毅臣却仍旧镇定自若:“徐夫人要是这么想就错的太离谱了,不过,看样子,你是想要那副清明上河图了,原本,它是镇店之宝,老板说不卖的,不过既然德高望重的徐夫人想要,您又是要将它送往京城献给徐尚书的,这件事情有点大,小的无权做主。不如这样,徐夫人,您先随小的上楼上雅间略坐一坐,等小的去请了老板来,您看如何?”
徐夫人狐疑的看着樊毅臣,难道,她的揣测有误?不管怎样,她对那副清明上河图都势在必得!且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徐夫人思量完,就点点头,然后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慢上楼去了。
樊毅臣眼看着徐夫人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这才露出焦急的神色。他不由的望向徐明锦,却见徐明锦对他微微一笑,示意他不要着急。樊毅臣疑惑的道:“难道你有办法?”
徐明锦只是悄悄交给春杏一件东西,遥遥对樊毅臣用口型道了两个字:五万。就转身去看别的绣品了。
等那件东西到手的时候,樊毅臣才知道,那是一块双鱼玉佩。他疑惑不解,徐明锦给他一块玉佩干什么?张栓子悄悄在他耳边说:“樊掌柜,小姐说了,你将这块玉佩拿给徐夫人看就行了。”樊毅臣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张栓子道:“你就相信小姐吧!”
听得张栓子这句话,又想想徐明锦做过的事情,他忽然信心倍增。
“你赶紧回去锦儿那里,说不定她还有事情要你做,我先走了。”樊毅臣打发完张栓子,又叫了个信的过的伙计看守者柜台,自己往楼上找徐夫人去了。
徐夫人在雅间里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见只有樊毅臣一个人上来,立刻露出嘲讽的笑容:“你请的老板呢?我就说嘛,这绣庄就是樊玉瑶的,你还说不是,想骗我?门都没有!赶紧的,将楼下那副清明上河图收好,我要带走。”
樊毅臣见他说完了,就拿出那块徐明锦派张栓子交给他的玉佩拿出来,在徐夫人面前一亮。
徐夫人立刻瞪大眼睛,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樊毅臣的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他淡淡一笑,道:“徐夫人,在下的老板如今人在京城,恕不能来见你,小的给您赔罪。”
“不,不用赔罪,你,你老板是太子?”徐夫人哆哆嗦嗦的道。
这下轮到樊毅臣大吃一惊了,他没想到这么一块玉佩,居然有这么大来头!那他外甥女怎么会有这块玉佩?难道,是捡的?
樊毅臣惊讶过后,立刻恢复镇定,道:“徐夫人还有什么疑问吗?那张清明上河图需要帮您包起来吗?”
“不,不,不用了。”徐夫人此刻哪里还有刚刚在楼下耀武扬威的劲。
樊毅臣微微一笑,道:“徐夫人,您误会我的意思了。”见徐夫人立刻望过来,樊毅臣越发慢条斯理的道:“这间绣庄里的东西,我主人发过话,都是要卖掉的,那张清明上河图绣品,我看您是真心喜欢,又是诚心想要,我看在徐尚书的面子上,便宜点,五万两卖给你好了。”
徐夫人嘴角直抽搐,五万两?还不如去抢!
樊毅臣道:“徐夫人,您也看到了,刚刚那么小一副荷花图,就卖了一万两,这清明上河图可是从古到今,就这么一张啊!上面的图形那么复杂,人物绣的那么生动传神。徐夫人,您见过吗?”徐夫人愣愣的摇摇头,樊毅臣心里偷笑,面上却半点不显。他信誓旦旦的道:“说它是无价之宝也不为过。我们主子原本是要卖十万两的,但是看在徐尚书的面子上,给您少了一半的价钱啊!走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徐夫人,您想想清楚吧!”
徐夫人闻言,确实有些心动,但五万两也不少啊!她有些肉痛那些银子,照她原本的打算,是准备一文不花的拿走的。
樊毅臣看徐夫人的表情,猜到她是肉痛银子而犹豫不决,于是添油加火道:“徐夫人,过了今天,可就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了,从明天起,我们绣庄就放出风去,十万两银子,我相信舍得买的人不在少数。”
徐夫人一听这话,终于咬牙道:“好,五万两,我买了!”
樊毅臣心里高兴的心花怒放,面上却平静看不出一丝兴奋来,他对徐夫人道:“夫人,您看,是我们给您送到府上,还是?”
徐夫人道:“还是我自己拿回去吧!”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心有不甘,想浑水摸鱼,坑樊毅臣一把。
反正太子远在京城,她可以污蔑樊毅臣,她已经给过银子了,是他将银子弄丢了,她就不信,樊毅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掌柜,太子还能不信徐尚书而信他?
樊毅臣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徐夫人心里的想法?他淡淡道:“那就请徐夫人付了银子再拿绣品吧!”徐夫人愤愤道:“我今天没带这么多银子,我先将绣品带回去,回去就让小厮将银子送来。”
樊毅臣道:“对不住,徐夫人,清明上河图太珍贵了,为了稳妥起见,您还是回去拿了银票,再来拿绣品吧!”
徐夫人恼羞成怒道:“这么,我徐氏族长夫人的话你都不信?”
樊毅臣道:“徐夫人,小的不是不信您的话,只是,这是绣庄的规定。”徐夫人闻言,嗤笑道:“那刚刚阎知府家的小姐,你不是巴巴的让人家将绣品带走了吗?”樊毅臣道:“徐夫人,这不一样,您拿的是我们绣庄的镇店之宝,阎小姐拿的不过是小的题了几句歪诗的小小荷花图而已,不能相提并论的。而且,阎小姐已经派人将银子送来了。”樊毅臣是骗徐夫人的,送银子哪有这么快的啊!
徐夫人怀疑道:“真的?”樊毅臣点点头。徐夫人终于无话可说。她从椅子上站起来,道:“一会儿我派人将银票送来,再拿清明上河图。”徐夫人说着,心里剧痛无比,五万两银子啊!顶的上她一大半嫁妆了!
徐夫人肉痛的出了雅间,下楼去了。樊毅臣心里又是高兴,又是疑问,他实在不知,徐明锦这么会跟太子扯上关系?带着疑问下了楼,樊毅臣发现,绣庄里的绣品已经卖掉多一半了!那些赠品也送的差不多了。今天真是一个吉利的好日子,财源滚滚啊!樊毅臣抛开心里的疑问,想着有空了再问徐明锦关于太子的事情,他将那块玉佩交给张栓子,看着他交给了徐明锦,这才又回到柜台前,继续尽职尽责的做他的掌柜。那些姑娘丫头们,见他露面了,又纷纷围拢过来。
徐明锦已经将绣庄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参观了一遍,她收了玉佩,看着那些围拢在樊毅臣身边的大姑娘小媳妇,那一张张羞怯的小脸,十分庆幸的发现,当初找樊毅臣来做绣庄的掌柜,还真是找对人了!
徐明锦感叹完,就叫张栓子去告诉樊毅臣,她要回家去了。
从锦绣绣庄里出来,一直到坐上马车上,徐明锦还是很兴奋,一下子有六万两银子进了口袋,面对意外之财,谁都会心动的,徐明锦也不例外。许嬷嬷这时候才感叹的道:“小姐今天就像是出笼的鸟儿,欢腾死了!”徐明锦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嬷嬷,回去告诉娘,你说她会不会高兴啊!”徐明锦道。
“夫人当然开心了,只是,小姐,你要怎么跟夫人解释玉佩的事情?”许嬷嬷道:“小姐忘了?临走前夫人特意交代你不要进绣庄去。”徐明锦闻言,思索片刻,就喜笑颜开的道:“那就将玉佩那一段略过去啊!至于娘说不让我进绣庄,我就不说,你们来说好了?”
许嬷嬷与春杏等人皆无语。
“对了。”徐明锦忽然想起一事,对春杏道:“你抽个空子,问问张栓子,他要不要跟我们一块上京?”
春杏闻言,笑的兴高采烈:“不用问!小姐,张栓子前天跟我说了,他如今已经辞了那家铺子的活计,让我问问小姐,可不可以带他上京去呢!”
徐明锦似笑非笑:“哦?你前天去见张栓子了?我怎么不知道?”
春杏气呼呼道:“小姐你又打趣我!前天,你不是让我去找张栓子给樊掌柜送绣图吗?你忘了?”徐明锦哦了一声,道:“我就是忘了。”
徐明锦又道:“你不问他要上京去不,但也得告诉他,小姐我同意他去呀!”春杏翻个白眼道:“小姐,他如今就在外面,应该已经听到我们的谈话了,我就不要多此一举了。”
徐明锦道:“哦,这样呀。”停了停,徐明锦又道:“哎呀,我昨晚画的图今日忘了带来了,这样吧,春杏,你明天再跑一趟。”
春杏那副囧状,惹的几人都轻笑起来。
等回到府里,正好赶上吃午膳,徐明锦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给樊夫人请了安,顺便在她那里用午膳。因着今日不但是绣庄开业,也是徐明锦的生辰日,所以樊夫人这顿午膳一改往日的清淡素雅,多了许多徐明锦姐弟爱吃的菜,徐明锦是真饿,所以,樊夫人给她夹的菜她全吃光了。明轩也吃的不亦乐乎。
饭后,樊夫人拿出一个小锦盒递给徐明锦,她伸手接了,顺嘴道:“谢谢。”樊夫人噗嗤一声笑了,“跟娘还客气什么!”徐明锦这才想起自己说了什么,不由的汗颜,这都是习惯惹的祸啊!在前世,说谢谢是一种基本礼貌。徐明锦转移话题:“娘,我可以打开看看嘛?”樊夫人摇摇头,“等你回房了再看。”
樊夫人将徐明锦拉到怀里,抚摸着她的头道:“锦儿,娘对不起你,没有办法将你的生辰办的热热闹闹,这都是娘的错!”徐明锦摇摇头道:“娘,今天我很开心,再说,我才这么小,人家都是过四十大寿,五十大寿,六十大寿等等,才弄得那么宾客满座,客似云来的。您要是大办了我的生辰,我消受不起的。”
樊夫人还是觉得委屈了徐明锦。
“咱们要是到了京城,你爹一定会给你补办一个生辰的。”樊夫人憧憬万分。
徐明锦忍住了没泼她冷水。她这娘亲,也太单纯了吧?让徐若逸给她一个外室女儿在尚书府里大办生辰?那徐若逸的老脸可就丢尽了!徐明锦摇摇头,忽然就没有了过生辰的那种兴奋,不过又一想,等去了京城,估计她这几年内都不要想着过生辰了。许若逸放着正儿八经根正苗红的嫡女不疼,疼她一个外室之女?就算过生辰,轮的到她徐明锦吗?就算徐若逸疼她,给她过生辰,她不怕尚书夫人把她撕碎了啊!满打满算,这世界上,唯一惦记着她的生辰,唯一愧疚没有将她的生辰大办的,只有樊夫人一个了,她又怎么能露出不高兴的表情惹的她不快呢?
徐明锦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樊夫人说什么,她都点头,不停地附和着她的话。母女两人一直说了许久的话,从徐明锦小的时候,一直谈到了锦绣绣庄今日开业的盛况。梨园里不停地传出欢笑声,一直到天色都黑了下来,樊夫人才催促着徐明锦回去。徐明锦又赖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回去静园。
一回到静园,春杏就惊喜的道:“小姐,张栓子递消息说,那个什么族长夫人已经将那副清明上河图买走了。”徐明锦闻言,也高兴起来:“哦?那银子付了没有?”春杏抿唇一笑:“樊掌柜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
徐明锦点点头,想了一想,又道:“那个徐氏族长夫人,是个怎样的人?”
春杏闻言,笑脸立刻变怒容:“不是什么好东西!”徐明锦到是惊讶起来,她惊讶的是春杏的反应,就好像那个族长夫人跟她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一样。“她怎么了?”春杏气呼呼的道:“小姐,你有所不知,当初樊掌柜将樊家弄的倾家荡产,据说是着了什么人的道,但是也没有什么人知道,只不过,樊家当初的家产,十之**都在徐氏族长家里了!”
徐明锦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难道是那个徐氏族长将樊家毁掉的吗?如果不是,那些家产这么会基本上在他家?
她在想,原来徐家族长跟许若逸是一丘之貉,说不定,两个人还狼狈为奸!将族长夫人今天趾高气扬的那些话回想一遍:“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认定这是樊玉瑶的绣庄,你回去告诉她,这副什么清明上河图,族里决定将它充公,不日送往京城,徐尚书将它献给皇上,定能官升一级,她樊玉瑶也能多得些好处不是吗?”这几句话蕴含的深意实在太多了。徐明锦不由自主的将这些事情全部联系起来。她大胆的猜想着:族长将与徐若逸有着婚约的樊家弄得倾家荡产又有什么好处?她心里另一个声音答道:“徐若逸就可以娶京城名门望族里的大家千金。从此官路就像芝麻开花节节高了。”
徐明锦冷笑,她这个父亲还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樊家败了,他退婚另取,世人最多说他一句世态炎凉。于他名声丝毫未损。只是,不知道,樊家的落败,究竟是徐氏族长一手策划呢?还是徐若逸也横插一脚了?或者是,徐若逸当年高中状元之后,家大势大的叶家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他想悔婚另娶,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给徐氏族长写信,要他将樊家毁掉。这样他的退婚就名正言顺了,世人不会说他负心薄幸,只会说樊玉瑶不过是一个败家了的贫女,配不上他!
好阴险的心思!徐明锦思索着,不禁为她舅舅樊毅臣不值,他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内心常常悔恨不已,却不知道,他根本不是他以为的罪魁祸首,他不过是别人的替罪羊羔。真正的罪人不仅逍遥法外,说不定,这些年来用来铺他管路的那些银子,就是樊家的!
徐明锦被自己的猜想震惊的无以复加,她绝对想不到,世间还有这样人面兽心的家伙!简直就是岳不群啊!
徐明锦将自己想到的一切都写进了信里。她没有证据证明她的猜测是正确的,所以,必须有个人来寻找证据。这个人,樊毅臣当仁不让。她不能告诉母亲这件事,她对父亲执念太深,她说的,樊夫人不会信的。但是徐明锦相信,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的,总能还舅舅一个清白。恶人总会有报应的,只是时机未到。
徐明锦心情很乱,她没办法睡觉,又跑去书房练字。
一直到累的不行,徐明锦才昏昏睡去。临睡之前,她忽然想起,樊夫人给自己送了生辰礼物的,于是就拿过来慢慢拆开,里面是一支八宝玲珑簪,顶上一颗圆润细腻的大珍珠,泛着粉粉的光泽,美不胜收。她很奇怪,母亲什么时候买的这根簪子?她这么都不知道?徐明锦把玩了一会簪子,将它放在枕头旁边睡着了。
五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徐若逸信上所说接她们回京的日子。
这几天,锦绣绣庄的生意,好的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除了第一天卖掉的那张清明上河图和荷花图,卖掉了六万两银子,其余的那些前绣庄主人遗留的那些绣品,也一扫而空,卖了八百两。这个也很令徐明锦非常高兴。因着徐明锦还是按着原先的价格卖的,还有赠品赠送,所以擦能将那些并不是上等品的绣品卖掉,第二天,绣庄里就开始卖绣娘绣的那些了。生意仍然很好,这固然有第一天那两张高价图的原因,但更多的,是那些夫人小姐丫鬟痴迷樊毅臣那张帅的无可挑剔的脸。
徐明锦生辰那晚写给樊毅臣的信,他很快就有了回复。他坚定的在信上写,他一定会将当年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敢算计他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在信的最后,他委婉的提出,如果,查明这件事和徐若逸有关,她会不会袒护他,毕竟,徐若逸是她父亲。如果他报仇,她母亲会难过云云。
徐明锦的回复很冷漠。她在信上说,她跟徐若逸不过就是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罢了。让他不用顾忌她,至于樊夫人,如果知道自己的双亲就是被徐若逸害死的,也一定会支持他的。叫他放心大胆的去查。
临别最后一天,樊毅臣叫张栓子给徐明锦送来了一封鼓鼓囊囊的信,徐明锦拆开,见里面是厚厚一摞银票。她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六万。徐明锦拿出来三万,要装回信封,张栓子阻止道:“小姐,樊掌柜说了,绣庄里还有近三千两银子,应付绣庄的开支,绰绰有余了。这些银子,他都让小姐带走,京城未知的风险那么多,谁知道会遇上什么事,京城开销又大,这些银子小姐先拿去,不够用的话,捎个信,他会派人送去。”
徐明锦心下感动,但她确实不能将这些银子都带走啊!“那你带一万两回去。这是我最低限度。”徐明锦道。
“小姐,樊掌柜说了,他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去找齐氏药铺的李掌柜帮忙。对了,李掌柜跟他说,京城也有一家齐氏药铺,小姐要有什么事,拿着那块玉佩,也能找掌柜的帮忙的。”
徐明锦还是坚持要张栓子将银票带回去,张栓子无奈的道:“小姐,樊掌柜说了,今天小的要是将银票带回去,就打断小的腿。小姐,您就行行好,饶小的一命吧!”徐明锦噗嗤一笑:“你是我的人,他有什么权利打断你的腿?”但是却知道,樊毅臣是铁了心将银子给她了。
徐明锦不好还让张栓子将银子带回去,只得收下。张栓子这才喜笑颜开的回去复命了。
樊夫人从收到信的那刻开始,就马不停蹄的开始收拾东西。除了那些笨重家具,床幔被子等等,凡是能带走的,都开始打包,被徐明锦拦住了:“娘,咱们带这么多,路上也不方便,再说了,舅舅还在绣庄里住着呢,那里终归不是个安身的地方,不如,咱们走了,就让舅舅住到府里吧?”
樊夫人一听,觉得有道理,于是欣然同意。徐明锦松了一口气,还好她劝住樊夫人了,要不然,等到了京城,徐夫人一看,这么多玲珑古玩,绫罗绸缎,头面首饰的,她们娘家樊家已经败落了。那只能是徐若逸给她们置下的,这么一想,徐夫人不妒忌才怪!就算樊夫人的这些东西,徐夫人看不上眼,可她不会允许自己的丈夫给别的女人置办的,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所以徐明锦尽量的将她们的行李一减再减,将樊夫人与自己的那些有些华丽的衣裳首饰都默不作声的留了下来。
徐明锦这几天一直潜移默化着樊夫人,她的中心思想就是:伏低做小。好在樊夫人也不是笨蛋,很快就明白了徐明锦的意思。于是,当徐若逸派来的十几个家丁,四个嬷嬷终于赶到柳城来接他们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樊夫人只梳了个坠马鬓,上面斜斜地插了支银簪,一身素雅的几乎跟丧服差不了多少的衣衫,看着就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一旁站着两个同样营养不良的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这三个人虽说衣着朴素,但难掩秀丽。那四个嬷嬷,均露出不屑的神态,看到母女二人那倾城之姿,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其中一个嬷嬷小声嘟囔了句:“狐媚子!”徐明锦假装没有听到,只是用眼角扫了一眼那个说话的嬷嬷。
那些人看到这母子三人住的到是不错,但行李就少的可怜,才不过装了一辆马车,想到自家夫人去上了香都要几大车的东西,纷纷露出不屑的神态,当然,先前的警惕提防也消失了,不过是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孩子罢了。
那些下人也不说给樊夫人请安,只是其中一个嬷嬷越众而出,口中道:“既然已经收拾好了,姨娘与公子小姐们就请启程上路吧!早点到了京城,奴婢们的差事就可以交差了。”
徐明锦已经可以断定,这几个嬷嬷,还有这些人,一定是徐夫人派来的,这一刻,她忽然不想走了,就留在这里吧,可是,徐明锦看到,樊夫人已经起身,拉着她和明轩的手,就要朝外走,徐明锦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樊夫人不解的回头,徐明锦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只好跟着她的步子,只是将樊夫人的那只手篡的死死的。樊夫人回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徐明锦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这时,那四个嬷嬷中,刚刚说话的嬷嬷又道:“姨娘请留步。”樊夫人停下来,不解道:“还有什么事?”
那嬷嬷行了一礼,口中道:“老奴来时,夫人交代了,姨娘既然要经回京去,那这处房子就只能空着了,但是,这毕竟是徐家的产业。不能荒废了,夫人想着,姨娘将这处房子的房契交出来,夫人也好将它变卖或者是改建,都是徐家的产业不是?”
樊夫人闻言一愣。
徐明锦却是微微一笑,她道:“这位嬷嬷这么称呼?”那嬷嬷傲慢无礼的斜看她一眼,才道:“老奴姓周,小姐唤老奴周嬷嬷罢。”徐明锦不以为忤的道:“周嬷嬷,你怎知我们这处房子是徐家的?”
周嬷嬷从脖子里冷哼一声:“当然是老爷讲的。”
徐明锦回头看了樊夫人一眼,毫不意外的看到她的脸色变得煞白如纸。徐明锦心里哀叹:我的亲娘啊!你有么有醒悟一点,我那个爹爹不是什么好鸟!
徐明锦感叹完,就换上一副泫然欲滴的表情:“嬷嬷有所不知,这处宅子的确是我爹爹买给我们的,可是,可是早在一个月前,我们因手头拮据,就将这房子卖掉了!”周嬷嬷一听,就急了:“你骗人!卖给谁了?”
“齐氏药铺的李掌柜,他见我们可怜,就将宅子租给我们住,你看,这是租凭。”徐明锦一点也没有介意周嬷嬷对她的不敬,她毕竟是徐尚书的女儿,再怎样,也是主子,她一个下人,也太不将她放在眼里了。可是,徐明锦要的就是周嬷嬷不将她放在眼里,她现在是很弱小的,在面对强大的徐夫人的爪牙时,她只有伏低做小。当然是不会傻的冒泡的去指责周嬷嬷。
周嬷嬷看了徐明锦拿出来的租凭,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终于怒不可遏的指着樊夫人道:“樊氏!你怎能将徐家的宅子卖掉!谁给你的权力!卖的银子呢?”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樊夫人已经被搞懵了,宅子没有被卖掉啊,为什么锦儿这么说?她哪里来的租凭?她下意识的看了徐明锦一眼,见她正对自己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樊夫人终于明白过来。是的,锦儿一定早有安排,她这样做,徐夫人想要吞掉这个房子的愿望就要落空了。而她兄长樊毅臣就不用背扫地出门了,她们留在这宅子里的那些珍奇古玩就保住了。樊夫人忽然想到,难道锦儿是怕将那些东西带去京城,会被徐夫人夺走,这才一直劝着她不要带那些东西吗?樊夫人看着徐明锦,露出欣慰的笑容,她的女儿长大了!居然会保护她了!
樊夫人正沉浸在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当中,冷不丁听见周嬷嬷的咆哮声,吓了一跳。再听明白她指责自己的那些话,身为世家大族之女的那种根深蒂固的家教,终于让她冷了脸。樊夫人冷冷的盯着周嬷嬷,看的她不自在起来。
周嬷嬷终于还是屈服在樊夫人身上那股不输于徐夫人的气场之下。她低下了趾高气扬的头颅:“请樊姨娘责罚,老奴失礼了。”
徐明锦对樊夫人摇摇头,樊夫人忽然明白过来,她上前一步,亲自将周嬷嬷扶起来:“嬷嬷说笑了,这原本是我的不是才对。”周嬷嬷被樊夫人亲自扶起来,她忍不住看了樊夫人一眼,狐疑起来:难道刚刚那个凌厉万分的樊姨娘,是错觉?她忍不住揉揉眼睛,再看一眼,眼前还是那个唯唯诺诺的樊姨娘啊!周嬷嬷这才放了心。又恢复成原先那副不可一世的表情。
徐明锦甜甜的道:“周嬷嬷,这一段时间以来,爹爹忙于公事,兴许是忘了,我娘已经很久没有收到爹爹寄来的银子了,这阵子,我娘病了很久,一直卧床不起,家里没有银子给我娘看病,只好变卖了宅子,我娘才能活到现在。”说到这里,徐明锦的眼眶泛红了,有大滴的眼泪落下来。她暗中掐了一旁的明轩一把,明轩也跟着哭了起来。
周嬷嬷看到这幅场景,又看到樊夫人脸上的苍白病色,干裂的嘴唇,已经相信了八分,再来,周嬷嬷是知道的,她们这段时间没有收到银子,是因为银子被徐夫人暗中扣下来了。
周嬷嬷眼睛在丫鬟堆里搜寻起来,待她将眼睛在丫鬟堆里来回寻了几遍,也找不到红罗跟玉琴的时候,有些着急起来,樊夫人的病,看起来像是玉琴已经得手,红罗上次来信说她已经得手了,她很得徐明锦的喜欢,玉琴更是最得樊姨娘信任的,她好容易才威逼利诱成功收买玉琴的,可是,现在这两人呢?
徐明锦看着周嬷嬷的焦急样子,心中冷笑连连,她猜的果然没错,徐夫人果然在暗中动作连连!就是不知道这次接她们回京是徐若逸的意思,还是徐夫人的意思,前者无所谓,后者的话,她就要细细思量了!
周嬷嬷找了半天,还是找不到红罗与玉琴,怕引人怀疑只得放弃了。
周嬷嬷看着那张租凭,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写着是齐氏药铺将这处宅子租给樊姨娘的,为期一年。还盖着官印。由不得周嬷嬷不信。就是拿到徐夫人面前,她也是没有办法怀疑的,周嬷嬷心里失望之极,她没有拿到房契,或者银子,回去说不定徐夫人一怒之下就将她的差事罢了,那她哭都没地方哭去!周嬷嬷正犯着愁,眼光忽然扫到那租凭上面的“为期一年”的字样,灵机一动,道:“这上面写着租期一年,你们说宅子一个月前卖的,那你们才租了一年,现在你们不住了,齐氏药铺退给你们的十一个月的房租呢?”周嬷嬷兴奋起来,回去说不定被罢职,但是,在罢职之前,先让我捞上一笔再说!要不岂不是太亏了!
徐明锦很光棍的道:“没有了。”
周嬷嬷闻言,气的差点吐血而亡。
徐明锦微微一笑,道:“前些日子,爹爹来信,说要接我们回京,娘跟我与弟弟都十分高兴,我们都说,这次能回京,一定是徐夫人在爹爹面前替我们美言,我们才得以回京的,于是,那天将银子从李掌柜那里要回来后,我就去了一趟城外的白云庵,将银子都当做香火钱捐了出去,祝愿徐夫人福禄安康。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周嬷嬷气的浑身发抖,徐明锦跟念经似得,直将徐夫人祝福了整整一个小时,因是祝福徐夫人的,周嬷嬷不能,也没那个胆子去打断徐明锦。一直到徐明锦“念完经”她已经气得快要心肌梗塞了。
周嬷嬷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了。徐明锦已经道那些银子替徐夫人捐到庵里了,她总不能跑去白云庵查问一番吧?周嬷嬷气哼哼的对樊夫人道:“既是如此,天色不早了,樊姨娘,上路吧!”说完这句话,她脑子里灵光一闪,她细细思量徐明锦刚刚的话,忽然笑了起来,小贱人,终于抓到你的把柄了!
周嬷嬷一脸严肃认真的对徐明锦道:“小姐,您这么能称呼樊姨娘为‘娘’呢?能让您称呼‘娘’的,只有徐夫人一个!”徐明锦一脸的茫然:“我什么时候喊娘了?你听错了吧!”
周嬷嬷听得徐明锦在那里装模作样的否认,沉下脸来,正要发作,就听徐明锦道:“不管我喊没有喊娘,周嬷嬷的话都是金玉良言,锦儿受教了。”周嬷嬷一听,这才觉得好受一点。此时,旁边那三个嬷嬷催促着时间不早了,要赶紧上路,不然,晚上找不到投宿客栈。樊夫人点点头,左手拉着徐明轩,右手伸过来就要拉徐明锦,却见她摇摇头,对周嬷嬷道:“嬷嬷,那张租凭就不劳您费心保管了,我还是自己带着回京交给母亲吧!”
周嬷嬷原本已经悄悄将那张租凭笼到袖筒里,准备找个机会将之毁掉,自己再说没见过那张租凭,任她们舌灿莲花也说不清了!周嬷嬷都已经悄悄捏住一角了,没有想到这死丫头这样警觉,又落空了!周嬷嬷恨恨的放开手,她佯装经徐明锦提醒才想起的样子,拍拍手,恍然大悟的道:“哎呦,瞧瞧我这记性,将租凭给忘了!还是小姐记性好!”
周嬷嬷将租凭还给徐明锦之后,心下暗暗警觉起来,她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次次落空,都是因了这丫头的缘故,她还这么小,就如此有心计,看来,得跟夫人汇报一下了。
一行人这才浩浩荡荡的出了府,此时,拉行李的马车已经先行一步了。
每个人神色不明,只有徐明锦佯装出来的天真笑脸和明轩什么都不知道的新奇眼光有那么一点生机勃勃,等到上了马车,徐明锦听着春杏给她细说情况:“第一辆车坐着夫人。”徐明锦打断她:“这个还用你讲吗?娘还是我扶着上马车的,我能不知道吗?用的着你说吗?还有,不许再喊我娘夫人了!除非你活得不耐烦了!要喊姨娘知道吗!”春杏吐吐舌头,心想:小姐什么时候心情又差劲了?原来,徐明锦一上马车,那天真的笑脸就垮了下来。
光说我,你不也喊夫人“娘”吗?春杏腹诽着,却没有胆子触徐明锦的逆鳞。
“接着讲下去啊!我还等着听呢。”
春杏看徐明锦的神色不耐烦起来,忙接着道:“第二辆马车里坐着小姐您。”她见徐明锦又有要发飙的迹象,忙口齿伶俐的说了下去:“第三辆车里坐着明轩少爷,第四辆车里坐着那四个嬷嬷,那些家丁都骑着马在后面跟着。”春杏一口气说完,不给徐明锦插嘴的机会又道:“上马车的时候,那四个嬷嬷,原本打着要照顾夫人小姐少爷的名号,要上前面这三辆马车,被夫人拒绝了!”
徐明锦翻个白眼,道:“你真是死性不改!都说了要喊姨娘的。”春杏忽然祈求道:“小姐,奴婢知道您是为了我好,怕我喊夫人被那些人听到,我就会小命不保,可是,小姐,这一路上您就让奴婢多喊几声夫人吧!因为到了京城奴婢再也喊不了这两个字了!”
被春杏这么一说,徐明锦也伤感起来,她又如何愿意喊樊夫人姨娘呢?但这个世界规定就是如此。她也只能无奈的遵从。车厢里一时寂静起来,许嬷嬷和秋云曼紫都沉默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徐明锦忽然道:“张栓子有没有跟着来?”
春杏见徐明锦脸上的表情好些了,这才笑着道:“跟着呢!咱这辆马车就是他驾驶的。小冬子在明轩少爷车上。”
徐明锦听了,总算是不阴沉着一张脸了。几个人又说说笑笑起来。时间过的飞快,转眼之间,就已经到了柳城门口。徐明锦微微将帘子掀开一条缝,果然,樊毅臣正站在路边,对上她的视线。微微一笑,做出一个保重的口型。徐明锦也回他一个珍重的口型,马车就已经驶过那里,除非扭头就看不到了。
徐明锦没有回头,她将帘子放下来,稳稳地坐好了。
不能给敌人任何把柄。谁知道那几个嬷嬷有没有在后面的马车上盯着前面的一举一动,她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徐明锦伸手摸着她随身带着的那个绣着兰草的荷包,那里面,装着樊毅臣令张栓子送来的六万两银票。徐明锦想着,这是她全部的家当了。回京以后做点什么呢?
徐明锦盘算着,她将这一想法说给许嬷嬷等人听,几人都非常赞同,只有许嬷嬷迟疑道:“小姐,这样抛头露面的做这些商人行径不好吧?”徐明锦笑着道:“嬷嬷,你说说看,我什么时候抛头露面了?”许嬷嬷道:“绣庄开业那天,你不是去了吗?”徐明锦笑道:“嬷嬷,我那天是以客人的身份去哪里逛的,那天去了那么多的夫人小姐,嬷嬷,你总不能剥夺我逛绣庄的权力吧?再说,现在有谁知道我是锦绣绣庄的老板?”
徐明锦这一番话讲下来,许嬷嬷哑口无言。
好一会儿,她才无奈道:“小小姐嘴巴厉害,老奴说不过小姐。”徐明锦微微一笑,道:“嬷嬷,你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是吧?”许嬷嬷道:“好了,小姐做什么,老奴都支持,总行了吧?”徐明锦道:“这才是我的好嬷嬷。”
一路欢声笑语不断,徐明锦在这样的氛围当中渐渐的,不再去想那些令她烦心的事情了。
中午,马车停下来,在一家客栈打尖。
坐了一上午马车的徐明锦,刚在包间内坐下来,就看见出去打探消息的春杏气呼呼的冲进来,嚷道:“小姐,那些个老货!太不将夫人与小姐放在眼里了!”徐明锦见不得她这么咋咋呼呼的样子,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秋云忙将春杏拉住了,暗中给她使着眼色,春杏这才反应过来,忙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怎么回事?”樊夫人温柔问道。
“回夫人,奴婢刚刚在外头,听到周嬷嬷她们,给咱们点的菜,和她们吃的是一样的。”春杏气愤道:“他们居然让夫人小姐还有少爷,吃下人的饭菜!”
徐明锦也感觉很气愤,可是,她知道,那几个嬷嬷自己,怎么可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辱人,这一定是她们背后的徐夫人指使她们这么做的。徐明锦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这个徐夫人,处处设计,处处试探。如果她们态度强硬,徐夫人会让她们知道什么叫做做低伏小,如果她们态度服软,她会把你打的低到尘埃里去。徐夫人就是想通过这几个奴才,明目张胆的折辱她们!还叫她们有口难言!这招太狠了!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
徐明锦发现,这可真是难办,她倒是愿意自己出银子吃饭住宿,可是让她连那些徐夫人派来的人一起养了,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
正在这时,包间门被敲响了。春杏跑过去打开门,就看见周嬷嬷站在门外,笑容满面的道:“给少爷请安,给小姐请安,给樊姨娘请安。”她口中说着请安,身子却是一动不动,站的笔直笔直。徐明锦看的嘲讽不已,心里想象着,这周嬷嬷在徐夫人面前的模样,一定乖顺的如同一条贴着地皮的哈巴狗。她忍不住笑了一下。抬头见周嬷嬷朝这边看过来,她忙奉上一个大大的笑脸。
“老奴一进客栈就已经将饭菜点好了,这会子做好了,让老奴来伺候小姐少爷用膳吧!”周嬷嬷道。
“不用,这怎么敢劳烦周嬷嬷,您可是夫人身边的红人呢!”周嬷嬷听了徐明锦这话,先是很开心,后来见了她身边一个婆子露出讽刺的笑容,于是就想到,如果她是夫人身边的红人,又怎么可能被指派的这么大老远的,跑这一趟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徐明锦这话不就是在讽刺她吗?周嬷嬷的表情不善起来。
原本徐明锦这句话是无心的,她见到周嬷嬷变了脸色,就猜到了原委。暗恨自己嘴快,居然将人得罪了。可是一时之间她也没有办法扭转局面。
周嬷嬷冷哼一声,道:“既然小姐不需要老奴,那么,老奴就不碍您的眼了,这就告辞。”她转身就退了出去,她身后那些嬷嬷丫鬟的,每个人手里都端着菜,鱼贯而进,一一将菜端了上来,摆上桌,就都退出去了。
徐明锦觉得这样也好,省的自己再浪费口舌将她们打发出去。她低头看去,见桌子上的菜色有荤有素,饭香扑鼻,并且卖相不差。于是狐疑的转头看向春杏,春杏无辜的道:“她们吃的也是这样的啊?”
徐明锦无语了,她还以为是什么难以下咽的饭菜呢,她觉得这样就不错了,至少没给他们吃猪食一样的饭菜,那样,她是一定会让那几个嬷嬷好看。樊夫人也没有说什么,几个人默不作声的吃了饭,春杏还是愤愤不平,徐明锦却不想理她了,打发她们几个都下去吃饭了。自己与樊夫人还有徐明轩一起吃了一顿还算愉快的午膳。
“娘,腿还麻不麻?”徐明锦原本就坐在樊夫人身边,她侧过身子,帮樊夫人揉捏起双腿来。樊夫人微微一笑,另一边的徐明轩也有样学样的帮樊夫人揉捏双腿。
樊夫人望着一双乖巧懂事的儿女,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来。
休息片刻,马车又开始上路了。
徐明锦感觉有些困,一个下午的时间,就都在马车上打盹了。
晚上投宿在客栈里,徐明锦反而睡不着了。
接下来的日子,倒是风平浪静,樊夫人她们,与周嬷嬷等人,一路上还算相安无事。
这日,马车行到了一个名叫平安的小镇。
樊夫人经过这半个月以来的长途跋涉,险些又累的病倒,所以一行人这几日就没有赶路。周嬷嬷等人心里抱怨连连,但看樊夫人那面如菜色的虚弱样子,暂时忍住了没有开口催促,在她们看来,樊夫人生病无所谓,病死了最好,夫人巴不得呢!
徐明锦几乎天天守在樊夫人房里。衣不解带的伺候着她。她没有理会周嬷嬷等人越来越傲慢无礼的态度,也不知道她们巴不得樊夫人病死最好的阴暗心理,她满心满眼的都是病倒的樊夫人,明轩原本也守在一旁的,被徐明锦撵了回去。
明轩无奈的看了一眼病床上憔悴的樊夫人,又看了一眼同样憔悴的姐姐,耳边回响着刚刚徐明锦撵他出来时所说的话:“你赶紧回去念书吧,你的功课已经耽误了不少,如今咱们赶路,又没法子请夫子来指导与你,你一定要更刻苦才是。不要辜负了娘跟我对你的期待,明轩,你一定要出人头地!”
明轩留恋的最后看了一眼樊夫人与徐明锦,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间回他自己的房间念书去了。
“锦儿,为了照顾我,你都已经三天没合眼了,你赶紧回去休息一会儿。”樊夫人虚弱的咳嗽几声,慢慢的劝着徐明锦:“娘今天觉得好一些了,你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吧!”
“娘,锦儿不累!”徐明锦正想说些什么,眼前一黑,晕了过去。陷入昏迷前,她听见的是樊夫人焦急的喊声。
再次醒来,徐明锦睁开眼睛,发现一片漆黑,四周万籁俱寂,凭感觉,她猜测如今已经是半夜时分。没想到她这一觉睡得这么沉,这么久。
“春杏!”徐明锦喊道,她这会子觉得口干舌燥。
然而,意料中的声音并没有出现,徐明锦心道:难道这丫头睡得太沉了?她又喊了一声春杏。
这次还是没人回答她。
徐明锦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她忙忙的又喊了一声:“秋云!”仍然毫无回应。
徐明锦知道一定出事了!她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摸着黑下了床,摸摸索索的找了半天,好容易点亮了蜡烛,四下一看,她的房间一切正常,但是春杏和秋云都不在房间内。怪不得听不到人说话。徐明锦感到奇怪起来,那两丫头从来都是片刻不离的,平时晚上都在外间守夜,她翻个身都能听到问候声,今天是怎么了?
徐明锦手拿蜡烛,将房间里所有的烛台都点亮了,一时间灯火通明,她的心里才安稳一些,她走到外间春杏与秋云值夜的外间,果不其然,两人睡的死死的。徐明锦先是放松下来,接着又怀疑起来,。她刚刚摸黑下床,绊倒了两把椅子,自己又差点摔倒,发出那么大的声音,两人除非聋了死了,是一定会惊醒的。
徐明锦臣连忙将这个想法打住,太可怕了!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在春杏的鼻尖一探,立马松了口气,还有气!说明人活着。她又探了秋云的,发现与春杏的情况一样,看样子,两人要不是自己晕过去,就是被人迷晕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件事一定跟周嬷嬷她们图不了关系!徐明锦努力回想着,却只想起自己是在樊夫人那里晕倒的,其后,她就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了。徐明锦紧张起来,因为她无论如何也猜不透她们这么做又什么好处?
不好!她直睡死着,他的丫鬟们又都被迷晕了,那樊夫人那边又该是个怎样的情景?徐明锦想到这里,顾不得春杏与秋云,连忙朝外奔去,走到门口,徐明锦用力的推门,却发现门纹丝不动。
一定是从外面上了锁!徐明锦现在已经肯定周嬷嬷她们一定计划着什么阴谋,她现在十分担忧樊夫人和明轩的安危。徐明锦自责起来,她太疏忽大意了!明明知道徐夫人派来的人不怀好意,为什么不警醒一点?樊夫人和明轩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徐明锦努力的推着门,片刻之后她就放弃了,她又奔到窗前,用力的将窗户推开,这次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她正准备从窗户上爬出去,就看见窗户外面出现几张猥琐的男人脸。惊吓之下,徐明锦尖叫一声,朝后踉跄着退后了几步。
你徐明锦在屋子中央站定,这才看向那几个猥琐的男人,“你们是什么人!”
那几个人却不说话,互相对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一弯腰,就从窗户外跳了进来,其余几个人相继也跳了进来,这都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连给徐明锦关上窗户的一点点时间都么有。徐明锦悔的肠子都青了!她为什么要开窗户?现在可好,她要怎么办?
那几个人全部进来后,就将窗户死死的关上了,徐明锦不住的往后退着,她手心里急出了冷汗,额头上也布满了。
“这小娘皮长得可真不赖,虽说小了点!”
“谁说不是呢!咱哥几个今晚上有福了!”
“哈哈哈哈……”
徐明锦的脸色越来越白,其中一个人道:“姑娘,你要怪,就怪你为什么是樊玉瑶的女儿,你能长这么大,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你好好上路吧!”
徐明锦听了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几个人是徐夫人派来的!他们要杀人灭口!可是要杀手无寸铁的她们娘仨,简直是轻而易举,为什么不在柳城杀了她们,非要远远地在这里杀了她们呢?这里距离京城已经只剩十日不到的路程了。
容不得徐明锦多想,几个人已经围堵上来,徐明锦不住的向后退,可是这是客栈的房间,她又能退到哪里去?退无可退的时候,一柄尖刀抵上了她的脖子。“老大,咱先玩玩,再杀也不迟啊!”别的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徐明锦这会子真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她绝望的闭上眼睛,手无力的垂下来,脑海里却想起上一次她被人用刀尖抵着脖子的情景,她不得不说那一次她实在是太走运了!这次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等等,想到上次白云庵的事情,徐明锦灵机一动,想起了一件事情,她将右手慢慢的伸到衣襟内,果然摸到硬邦邦的某件东西,心下稍稍安定了一些。
原来,自那次被泽公子劫持的事情之后,她吸取教训,备了一把小巧的匕首在身上,就是为什么应付像这样的突发事件,当初虽说是准备了,但也有好玩的心态在里面,现在,徐明锦只后悔她当初为什么不多备几把呢?为什么不备几把锋利一点的呢?徐明锦懊悔这,心一横,不管了,只能这样将就着用,有总没有没有好吧,死马当活马医了,他们想要折磨她致死,她绝对不会束手待擒!
最少也要杀一个当垫背的!
那几个人议论纷纷,那被称做老大的男子不耐烦起来:“要玩的话快点!天马上就快亮了!别搞砸了主子的事!”说完,他就将刀子从徐明锦脖子上撤下来,远远的站在一边,背过身去不看这边。
其余的几人狞笑着朝徐明锦扑过来,却互相的挤来挤去,“二狗,你别推我!”
“王三,你娘的踩老子脚了!”
“哎呀,谁他娘的给我一拳?”几个人你推我,我推你,反而没有一个人能碰到徐明锦的衣脚。徐明锦见状,悄悄将匕首自怀中拿出来,小心翼翼的握在手中,准备谁先冲上来,就先给谁一刀!
几个人依然争论不休,那面对着墙站着的老大又一次不耐烦起来:“你们别争了!一个一个来!再吵我就直接杀了她,你们谁都别想玩了!”
听了他的话,几人终于不再争论了,似乎有些怕他,一个个都退开来,只留下一个人站在徐明锦身前。徐明锦立刻紧张万分,她本来是看他们准备自相残杀正高兴着,心想自己或许能逃过一劫,没想到,那个什么老大,一句话,就成功让自己的打算落空,徐明锦看着眼前正朝着自己逼近的那张淫邪的面孔,恶心的想吐。
不容徐明锦多想,那人已经将她拦腰抱起,不顾她的挣扎反抗,似乎她越挣扎越反抗,那些人就越兴奋。徐明锦听着几个人一起发出的淫声浪语,真的很想老天闪个雷劈死她得了!
“嗤”的一声,徐明锦的衣领被人扯开了。露出了里面晶莹剔透的肌肤,那个人更兴奋了,低头就凑了上来,在他那张臭烘烘的大嘴就要挨到徐明锦的脖子时,全身忽然一僵,他不可置信的低头,就看见自己肚子上插着一柄刀,尽根没入,只余刀柄。他还来不及尖叫,就被徐明锦将一条帕子堵住了嘴。他挣扎了几下,很快就死了,死的时候,双目圆整,很有些死不瞑目的感觉。似乎他绝对没料到,自己会死在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身上。
徐明锦脑子一片空白,她的心跳的快的,都有些喘不过来气了。她是有一些罪恶感的,杀人,这是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想过的事情。徐明锦不停地颤抖着,但是无论怎样,她都没有力气将那人肚子上的匕首拔下来,而这时,其余几个人已经感觉到异样了,其中一个浪笑着道:“老张,你磨蹭什么呀!赶紧的办事,兄弟们都等不及了!”说完,他见那被他称作老三的人居然一动不动,他吃了一惊,忙跑过来查看。
“啊!”那人尖叫一声,脸色煞白,惊动了所有的人,那对墙而立的老大闻声而来,所有人看到老张的死法,都有些不可思议,看向徐明锦的眼光不再是猥琐的,而是惊疑不定,似乎还在怀疑,老张真是被这个女娃娃杀死的?不像啊!这是所有人的想法。他们不想说老张是被这看起来瑟瑟发抖的女娃杀死的,可是老张平时最是胆小怕事,有什么好事总是冲在前头,但是有什么危险的事情总是缩在所有人后面,这么个胆小怕死的人怎么可能自杀?
所有人看徐明锦的眼光都不同了。
那闻声而来的老大,看徐明锦的眼光跟所有人都不一样,他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徐明锦。
徐明锦毕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这会子被这么多人盯着,吓得心里直发毛。
“你们还要玩吗?”这次,不等老大说什么,所有人如同鸟兽一般瞬间散的无影无踪。
“你真是厉害,居然让我的手下害怕了!”老大缓缓的道。
“我不是束手就擒的人。”徐明锦道,害怕到极致,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了。被这个人用那双幽幽的散发着寒冰之气的眸子盯着,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着那般吓人。徐明锦说不害怕是假的。
“可是就只有死这一条路!”那人一字一句的道。
那人慢慢抽出了他的剑,徐明锦闭上了眼睛,因为她知道,在这个人面前,她毫无还手之力。在这一瞬间,徐明锦想了很多,她前世大烦恼没有,小烦恼一堆的日子,穿越过来后,无忧无虑的宅女生活,生活她已经享受了很多。似乎就这样死去,也没有什么不好,不是有句歌里这样唱吗?“让心在灿烂中死去!”她现在就要连心带人的在这世含苞待放的年级里死去。
徐明锦闭上眼睛许久,终于听到剑挥过来的风声,她想着,解脱了!但是刺痛感没有袭来,却听到咚的一下,重物倒地的声音。徐明锦忙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一双沉静的眸子,她惊喜的叫道:“泽公子,怎么是你!”
原来站在她面前拿着剑的正是一别多日的泽公子,他微微一笑,朝徐明锦伸出手去,徐明锦吓得一动不动,泽公子却只是将手里的披风盖在她身上,遮住了她那被撕裂的衣襟。徐明锦一想到泽公子看见了她被撕裂的衣襟,不由的红了脸。忙伸手将披风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没有时间了,咱们快出去!”泽公子拉起徐明锦的胳膊就朝外走去,徐明锦踉跄了一下,低头一看,原来自己踩到了倒在地上的那个老大,他身上中了一剑,嘴角流血,看样子已经死了,原来刚刚自己听到的咚的一声,就是他倒地的声音啊!徐明锦一想起这个人阴测测的目光,就感到害怕,还好他死了。
徐明锦应了一声:“好。”就从老大身上越过去,跟着泽公子来到窗边,这时,徐明锦才感觉到空气里有呛人的烟味,她明显的感觉到越来越炎热起来。“着火了?”徐明锦紧张的问。“恩。”泽公子说完,就松开徐明锦的手,准备从窗户跳出去。
“泽公子!”徐明锦赶忙喊住他:“我的几个丫鬟还在屋子里,求求你救救她们!”泽公子点点头,道:“你不要担心,她们会没事的。”仍旧跳出了窗户,他抿唇一呼,立刻出现了几个黑衣人,对他行跪拜礼,他交代了几句,那几个人立刻从窗户越了进来,直奔屋内,他才对徐明锦道:“已经去救了,你出来吧!”徐明锦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于是她来到窗口前,准备爬上去。
眼前出现一只手,那只手骨节分明,肌肉均匀,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一只手。徐明锦犹豫了一下,还是抓住了这只朝她伸出的手,立刻,一股大力袭来,徐明锦还没看清怎么一回事,自己就出了房间了。
一出来,徐明锦就看到前面不远处的房间着火了,她心下一突,那是徐明轩的房间!徐明锦目呲欲裂,发疯一样冲过去,就要朝着火的屋子冲进去。却被一只手拦住了,她愤愤的回头:“那是明轩!别拦住我!”
泽公子道:“难道你想进去陪他一起死吗?”他件徐明锦已经冷静一点,于是一手抓着他的肩膀,郑重的交代:“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救人!”说完。立刻就冲进了那间着火的房间。
徐明锦站在外面焦急的走来走去,这时候,客栈的所有客人都被火势惊动了,纷纷从房间里跑出来,朝着楼下奔去。徐明锦站在那里,被人群挤来挤去,她努力的钻出来找到一个房间的拐角,站到那里去。不过片刻功夫,泽公子就怀抱着一人出来了。
徐明锦赶快迎上前去,只见泽公子怀里抱着的,果然是徐明轩,他晕过去了,只是他额头上被火烧了拳头大的疤,上面先血淋淋。泽公子看徐明锦惊呆住的眼神,不无遗憾的道:“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就这样了,估计,是被倒下的房梁砸中了额头。”
徐明锦心里非常难过,可是她还是对泽公子道:“谢谢你,要不是你,他就死了。”泽公子摇摇头,道:“徐小姐,你还有亲人在这里吗?”
一句话提醒了徐明锦,她立刻紧张的道:“我娘!我娘还在房间里!”泽公子闻言,立刻叫来一个手下,吩咐他将明轩送往医馆。这才拉着徐明锦一起朝樊夫人住的房间走去。一路之上,徐明锦的心都非常的上忐忑不安,她差一点被杀死,弟弟又差点被烧死,那樊夫人……徐明锦不敢想象下去。
到了樊夫人的房间,里面寂静无声,似乎着火也不能将里面的人惊动。徐明锦的心不住的往下沉,往下沉,站在门口,似乎没有勇气推门。
泽公子拉起她的手,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他拉着她朝里一步一步走去,一直走到樊夫人的床前。
徐明锦只看了一眼就晕过去了。泽公子忙将她的身子抱住,他看着眼前的情景,又看看晕倒的徐明锦,决定,先抱她离开这里吧,她今天受的刺激太多了。他抱着徐明锦大步走出去,对守在门外的手下道:“将里面那位夫人的尸体,找个东西包好,一并带走吧!”
手下应声而去,泽公子抱着徐明锦离开了那家客栈。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客栈的着火面积已经原来越大,火光冲天。无数的人奔走着,哭喊着,而他低下头看了一眼怀中晕过去的女子,眼神温柔。
第二天傍晚,徐明锦一醒来,就立刻惊声尖叫道:“娘!”春杏忙按住要坐起来的徐明锦,眼中含泪道:“小姐,您要节哀,夫人,她去了!”徐明锦发现,春杏,秋云。许嬷嬷,曼紫,她们都在。徐明锦一把拉住春杏的手,颤抖的道:“你说什么?”春杏的表情紧张起来:“小姐,您没事吧?”徐明锦道:“我没事!我娘她到底怎么了!”
“夫人她去了!”
徐明锦慢慢的松开春杏的手,满脑子都是那一句话,回音一样响着:去了去了去了……
徐明锦终于想起,自己昨天晕倒之前,见到的最后一幕:当时,在泽公子的带领下,她进了樊夫人的房间去找她,却看见,满屋子的丫鬟在床前东倒西歪,个个七窍流血。而她惊疑不定的去看向床上的樊夫人时,发现她也是七窍流血!
徐明锦浑身哆嗦一下,她只在恐怖电影里面看到过这么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画面,可想而知,樊夫人的死对她的冲击力有多大!何况,她昨天还杀了个人!这一切都超出她的承受能力了!
所以徐明锦又晕过去了!
再次醒来,徐明锦终于接受了樊夫人已死的事实。她想起明轩也受了伤,于是就想看看他去,春杏支支吾吾的道:“小姐,你过两天再去看少爷吧?大夫说你这次受的惊吓不小,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徐明锦这才想起来问:“这里是哪里?”
“小姐,这里是泽公子的别院。我们这两天一直住在这里。”春杏感激万分的道:“小姐,你晕倒的这两天,泽公子每天都来看小姐你。他还请了大夫一直住在别院,专门给小姐和少爷诊脉。泽公子可真是个好人。”
徐明锦想了想道:“你们几个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睡的那么死,我喊都喊不醒?”
春杏闻言,道:“奴婢也很奇怪,只记得当时跟周嬷嬷一块的,四个嬷嬷中的一个,送来一大碗甜汤,当时小姐累的睡着了,奴婢跟秋云,就就……”徐明锦打断她道:“所以你们两个就喝了?然后就什么不知道的晕倒了?”春杏羞愧的低下头,徐明锦恨铁不成钢的道:“一碗甜汤就将你们几个蠢猪撂倒了?幸好里面放的是麻药,不是毒药,不然,你们就是我娘身边那几个丫鬟的下场!”
春杏被训的满脸通红,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秋云也一样红着脸,她们太大意了,如果昨晚不是泽公子的话,她们就都没有性命了。一想到昨晚因她们大意,徐明锦差点被杀,她们就内疚的要死。
徐明锦训完两个丫头,就提出自己要去看看徐明轩,春杏与秋云吓的花容失色,一叠声的叫她先好好休息,养好身子再去看明轩也不迟。徐明锦狐疑的看着俩丫鬟,她们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为什么不让她去看明轩?难道……“明轩怎么了?”徐明锦变了脸色问道。
春杏看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只好告诉她:“少爷脸上受了那么大一块伤,他自从醒来就不吃不喝,见什么砸什么,脾气暴烈异常,已经一整天了,都只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门,也不允许别人去看他。奴婢,奴婢是怕小姐看见他伤心难过,这才阻止小姐去看少爷。”
徐明锦闻言,立刻掀被而起:“那我更应该去看看他,”徐明锦看着两人道:“因为,他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亲人了。如果连我都躲着不见他,他只会越来越糟糕。”
徐明锦拖着昏沉沉的身子,来到弟弟明轩房间里的时候,意外看到泽公子也在。
泽公子对徐明锦点点头,算作打招呼。徐明锦匆匆对他回了一礼,就奔到床前,徐明轩一看到她,就朝她扑过去,“姐姐!你终于来看我了!”他泪流满面,然而他只顾着紧紧抱着徐明锦,就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一样可怜。
“明轩,乖,你会没事的,姐姐一直都在,一直陪着你!”徐明锦温柔的安慰着徐明轩,在他的背上轻柔的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终于安静下来。
“姐姐,我的脸,是不是毁了?是不是我以后就变成了一个丑八怪?”徐明锦紧张万分的问。
“不会的,姐姐发誓,一定会治好你脸上的伤的,你以后一定是一个人人称赞的美男子!”徐明锦郑重的一字一句道。
得了徐明锦信誓旦旦的保证,徐明轩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他醒来以后的第一个笑容,尽管那笑容上还挂着两串经营的泪珠。徐明锦看的心酸不已,她强忍着眼泪道:“明轩,娘,她去了,以后姐姐在这世上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一定要好好地,我们姐弟两个一定要活的好好地给那些人看!”
徐明轩闻言,愣住了,然后就嚎啕大哭起来,泽公子忙伸手过来在他身上一点,他就睡过去了,徐明锦不解的望着泽公子,在她看来,哭是一种发泄,发泄出来,人心里会好受一点,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徐明锦正想问出来,就听他道:“现在是他脸上伤口愈合的最佳时间,他用了我带来的秘药,伤口不会留下疤痕的,可他总是这么哭,眼泪具有腐蚀性,对伤口愈合不好,所以,尽量不要让他哭,我只是点了他的睡穴,过几个时辰,他就会醒来,到时候你一定要劝住他,不要让他哭。”
徐明锦听了他的话,终于放下心来,不过,她还是狐疑的问:“我弟弟脸上的伤,你那些药真的,能让他不留疤痕?”
泽公子点点头。
“谢谢你,你帮了我这么多,我真是无以为报。”徐明锦这次是真的万分感激,他救了她和她弟弟,还有她的丫鬟们,还有许嬷嬷等人的命。虽然她母亲遇害了,可是她不会放过罪魁祸首的!
泽公子不置可否的道:“我以为我们至少已经是朋友。”
徐明锦闻言笑了。
“泽公子,我想去看看我娘。”片刻之后,徐明锦脸上的笑容又沉寂下去。
“我带你去。”泽公子说完,率先朝外走去。
换上一身白色孝服,徐明锦跟在他后面,一路之上,随处可见来来往往的下人,每个人见了泽公子都恭敬的行礼:“给公子请安。”他都微微点头,仍旧朝前面走去,徐明锦心道:他倒底什么身份?居然还有那种不留疤痕的疗伤圣药?这里是他的别庄,柳城的齐氏药铺是他的,京城的齐氏药铺也是他的,他还有那么多的暗卫,徐明锦想起舅舅樊毅臣回给她的信中提到过,族长夫人一见到那块泽公子送给她的那块玉佩,就冲口问,你怎么会有太子的玉佩?难道,他是太子?如果是的话,在白云庵那次,怎么会被平熙王妃追杀?
徐明锦心里关于泽公子有许许多多的疑问,但是,她知道,现在并不适合问这些。
到了入眼全是白幔白幡,停放着樊夫人尸棺的灵堂,徐明锦的眼泪就夺眶而出,里面那些跪在灵前,一身孝服的家丁下人见了两人,齐齐起身行礼:“见过公子,见过徐小姐。”泽公子一摆手,他们就全部退下去了。
“你要哭,就哭出来吧!”泽公子柔声道。
徐明锦充耳不闻,她一步一步的,向那具停放樊夫人尸身的棺材走去,这条路好长啊,她一步一步的走,为什么,还是感觉离那个灵堂后面的棺材好远好远,这条路仿佛没有尽头。徐明锦仿佛看见了樊夫人正坐在灵堂前笑容满面的等着她,伸手招呼着她赶快故去吃饭……忽然一只手拉住了她,徐明锦眼前的幻境消失了,她发现自己已经走到灵堂跟前了,再走一步,就要撞上去了。转头一看,拉住她的是泽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