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良久之后，凤皓然忽然喟叹了一声，“蝶儿，这些年你心里可有怨过爹爹？”

后宅中的龌蹉事，他不是全然不懂，看着女儿这简陋的屋子，身上那料子低劣的衣裳，他心里有着浓浓的愧疚。他是第一次知道这种情况吗？其实不是，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不闻不问？凤初蝶看着这个父亲，他眼中的愧疚不是假的，对自己的关心也不是，那么他为什么会放任自己的嫡长女受着这些对待呢？

她很好奇，所以垂眸不语。

“我知道你心里自然是怨我的！”凤皓然看着这个低头不语的女儿，眼中神情很是复杂，他本想伸出手摸一摸她的头顶，可是不知是因为太过愧疚所以心中生出了胆怯，他居然伸不出手来，最终只把手放在膝上，微微握拳。

“爹爹知道你受的苦，但是爹爹却放任不管，却并不是心中不疼你，只不过你从小性子就软，爹爹只是希望你有一天能够学会抗争，仅此而已！”

这就是他的目的？凤初蝶有些讶然，她真的很想问，就算是这样，难道他就不当心陈雪晴她们把他这个素来懦弱又无依无靠的女儿给玩死么？不过转念一想，凤皓然定然是不认为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是那种心肠歹毒的人，虽然凤初蝶和他接触不多，但是也看得出来，凤皓然这个人性子耿直磊落，何况陈雪晴和凤初雨凤初柔那些人哪一个不是惯会演戏的，在他面前又怎会露出什么端倪。

难怪她们敢那么有恃无恐的欺负自己，给住简陋的屋子，穿粗劣的衣裳，而且还克扣她的月银。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她们察觉得到凤皓然不会因为这些而责难她们而已。

“爹爹，过去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明白的。”

不论是那个世界，孝道总归是被人非常看重的，何况大庆尤重孝道，凤初蝶就算对凤皓然的这种做法心中颇有微词却也不会傻乎乎的来埋怨，更何况要说他真的对不起，对象也是那个已经死去了的凤初蝶，而不是她。

“爹爹只是没想到，她们胡闹得太过分，这一次爹爹之所以会回来原本只因圣上的召回，却没想到回到家了才知晓你居然落水昏迷了好些天，你从小就怕水，无缘无故又怎会跑到池塘边玩耍导致落水，这件事情，爹爹会还你一个公道的！”凤皓然眼中露出冷色，他本就是沙场征战多年的军人，身上自然有一股杀伐之气，眼神骤然冷下来之后更是气势骇人。不过凤初蝶却是神色淡淡，“但凭爹爹做主就是。”

室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凤皓然是要说的话已经说完，本就不善于和女儿交流，所以找不到话说，而凤初蝶是不想多说。她终归不是他的女儿，父母跟子女之间血脉相连，她怕自己说的多了露出太多破绽也不好。而且想到他原本的女儿已经被害死了，而自己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魂魄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要回到自己本来的世界去，现在感情深了真到了分别那一天大家又如何自处？所以干脆也就沉默着。

凤皓然见女儿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心中黯然，想着她果然是怨我的。但是依照他的性子，却也说不出几句软话来哄凤初蝶，神色变幻了一会之后道，“你早些休息吧！”说完站了起来大步往外走去。

凤初蝶忙站起身相送，却见凤皓然在门口忽然停住了脚步低声道，“你这几日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凤初蝶心中惊了一下，什么意思？是要找她算账？却听凤皓然默了一会才道，“你比起以前来坚强了不少，我很高兴，日后也便这样吧，记得，你不单是我凤皓然的女儿，也是当今圣上亲封的郡主，不是什么人都能够随意折辱欺负的！”

说完之后他在不停留，自顾扬长而去。

凤初蝶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过了好一会才咂摸出他话里的意味来。

没想到啊，这个爹爹比自己想的还是宠爱她，或许以前对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所以才不过于插手内宅的争斗想要磨练她的性子吧？他离去时说的话，听那内容和语气却是“你尽管去作，就算天塌下来也有老爸给你顶着”这种意味。

想到这里凤初蝶眼中真正漾出了喜色。她正愁怎么想个法子让陈雪晴把原本该属于她的银子给她吐出来呢，凤皓然今天来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这么一想心情大好，扬声道，“灵儿。”

“小姐，您叫我？”灵儿一直待在隔壁等着，一听到凤初蝶唤她就巴巴跑了出来，偷眼瞧去小姐脸上漾着迷人的微笑，一看就是心情很好的样子，而且那笑容太过迷人，让灵儿都不自觉看得呆了去。

凤初蝶没有注意到灵儿的异常，高高兴兴道，“你来跟我算一下，从以前到现在陈姨娘究竟欠了咱们蝶园多少月银。”

“啊？”灵儿还在失神中，下意思傻傻的应道。

凤初蝶总算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见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脸，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得忽的收了笑皱眉道，“你怎么了？”

灵儿猛地一个激灵，她刚才怎么了？看到小姐笑起来的样子之后居然移不开眼，连脑子里也一片空白了，虽说小姐长得确实很美，但是她可是个女孩子啊，这样对着另外一个女孩子发呆正常么？心中忐忑不安，嘴巴里已经无意识的说道，“小姐您笑起来真好看。”

凤初蝶有些黑线，“我又不是帅哥，再好看也不可能把你娶回去，赶紧擦擦你的口水跟我进来！”

“啊？啊”灵儿深觉丢脸的慌忙朝嘴边擦了几下，却哪里有什么口水，这才明白小姐刚刚只是在取笑她。扁着嘴一边跟着凤初蝶进屋一边道，“小姐你好不害臊，什么娶不娶的，要嫁也是你先嫁，灵儿这辈子就打算一辈子服侍小姐，才不要嫁人！”

“哟，有什么可害臊的，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你一个小小姑娘家可不要把话说绝了，不然以后遇到喜欢的男人可就得哭着来求小姐我放人咯！”

灵儿脸一红，“小姐！”跺脚撅嘴的模样完全就是在撒娇！凤初蝶好笑的瞥了一眼她红扑扑的脸蛋，终归想着还有让她兴奋的事情要赶快做，所以也就不再打趣她，“刚才我说的你听见了没？帮我算一算，陈姨娘她到底有多少年没有给蝶园发月银了，我也好心里有个数！”

陈姨娘？这个称呼感觉好久远不过小姐不是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这样叫过夫人了吗？今天是怎么了？而且听她的口气，她想干什么？

“小姐你该不会是想要去讨债吧？”灵儿傻乎乎的张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