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锦瑟的脸色有些阴沉,叶清婉却专注的在青山之处略微动了几笔,好好的一副画,被她一下笔,处处危机!完全没了刚才那副逍遥风流。
放了笔,连锦瑟的脸色已经是阴沉不定。叶清婉垂下眉,福了福身,朗声道。
“小女子心有忧思,实在是恼了殿下的兴致,小女子真当该死。”
嘴中说着该死,神色从容不见半分惊慌,面容安详不见任何慌张,端的全然一派大家闺秀的作风。
她这是在借机点醒他,都说五殿下聪慧,可是到底是如何聪慧,她想要赌一赌的。
连锦瑟静默。眸子里的怒意在这一刻被压了下去,紧紧的盯着叶清婉。
感受到注视的目光,叶清婉更加的低了低头,屏息安静候着,不言不语,等着连锦瑟对自己的发落。
记忆里,五殿下心善,不喜见血。
注视着如此的叶清婉,半响,他笑了出来。
“既如此,你是大儒之女,那定然是有些文采,即是这般,便由你来题词便是。”
他竟是让她来填词。
这是要承认她的画了。这份殊荣,实在让人妒羡。
叶清婉微微抬头。“诺。”
垂眉想了一想,叶清婉重新执笔。
一叶舟轻,双桨鸿惊。水天清、影湛波平。鱼翻藻鉴,鹭点烟汀。过沙溪急,霜溪冷,月溪明。
重重似画,曲曲如屏。算当年、虚老严陵。君臣一梦,今古空名。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刚刚落笔,连锦瑟便念了出来,原本漫不经心的眉眼,却忽然镀上了一抹郑重之色。
眼前女子聘聘婷婷,静静站立,一双秋水长眸不见任何怯意,直直的望着自己。
这词,配上这画,竟是天下难当的意境。
这妇人,这妇人,竟有这等才华。
连锦瑟微微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已然波澜平静。
“叶氏。”他柔柔低唤,颇有几分敬重之意。
时人混沌未开,理智未明。对于有才的,都是分外敬重的。
“在的。”叶清婉回道,声音又清又脆,却含着几分忐忑难安。
盯着叶清婉看了好半响,连锦瑟这才一叹。“你一个小妇人,竟然有如此志气,你若是归于他人府中,怕是他人难以容的下你。”
这幅山水画,这首咏志词。已然将这妇人的勃勃野心昭昭大白。
一个妇人,还是一个无所依靠的妇人,竟然如此,有如此的野心,怕是会闹的家宅不宁,惹祸上身。
叶清婉低了低眉。“殿下,小妇人心有忧虑,心惶惶不得安,便是看那青山绿水共为邻,看在眼里的却也是穷困之局,让殿下笑话了。”
说罢,她低头朝着连锦瑟行了个大礼,半蹲着不敢起身。
连锦瑟目光依旧看着她。“你这小妇人,甚是狡诈,你明知,泛舟湖上,赏青山绿水,乃是我的心中期望,你却非要添上这般几笔,与其说是心有哀切,不如说是想要点醒我罢了,你这妇人,实在是大胆。”
他真的是聪慧,聪慧的一下就看破了她的意图。
叶清婉莞尔一笑。依旧半蹲着,却大胆的抬起头来,晶亮晶亮的眸子迎上连锦瑟。
“殿下,乱世之中,小女子无权无势,身入浮萍。所有都仰仗着殿下了,还请殿下万万要保重则是。”
这话的意思是说,她的身家性命,都掌握在殿下的手上,殿下要杀了她,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殿下若是想要护着她,也是轻而易举的,生死,只在连锦瑟的一念之间,所以,才希望连锦瑟万万平安。
这是在表忠心了,没有什么事情,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因此,她才希望连锦瑟千千万万,定然要平平安安。
连锦瑟大笑起来。
阳光正好。从糊着宣纸的窗子里折射而来,映在连锦瑟的脸上,他本就生的极好,这般姿态,映衬的他越发明媚无比。
“叶氏,你很不错。”
他说罢,在那副山水画上,盖下了自己的私人印章。这是承认了这副画了,叶清婉脸上闪过一片欣喜,却见连锦瑟已然大笑着离开。
朝着连锦瑟远去的身体福了一礼,叶氏小心风干了画,精心装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