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情如坐针毡,此事本是因她而起,若不是她去求许嘉远前来都城找弟弟拿药,又怎会生出这一出来呢?但她到底是个外人,人家兄弟俩的恩恩怨怨她统统不知,此时也不知该不该插嘴。
沉吟了良久,许嘉远抿了抿唇,避开了弟弟伸过来的尖锐话锋,避重就轻,依旧周旋在“药”的问题上:“弟弟,我知道你记恨我,但一码归一码,你恨我不能成为你不救人的理由。”
许鸣远冷哼了一声,指着医馆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瓮声瓮气道:“我不救人?呵,都城里面患上时症的人那么多,偏生药少,我救谁不是救,难道只有帮你指定的人,才算是救人?”
温情到底是看不过去了,许嘉远已经被弟弟说的哑口无言,年岁不小的人了,脸面丢尽不说,还无法辩驳。
“许鸣远大夫,是我想为妹妹求药,如果你对此有什么不满,请勿迁怒于别人。”温情平和却严肃地道,小小年纪,却透出一股从容不凡的气度。
算上许嘉远带着温情进来的时候,以及之后温情递上手绢,许鸣远已经仔仔细细地端详了温情两次,此番再看,似乎才头一次意识到一个问题,不由脱口而出:“温姑娘今年多大?”
不知道许鸣远为何突然这般发问,但温情还是老老实实作答了:“回许大夫,小女虚岁十四。”
十四?
这个答案,显然十分出乎许鸣远的预料,温情虽然看上去瘦瘦小小的,但那份气度并不像贫苦农民家能培养出来的,当然更不像是一个未满十四岁的小姑娘能够拥有的,不能不叫人惊奇。
短暂的惊愕过后,许鸣远复又淡定了下来,直视着略显苍老的哥哥,一字一句地讲:“你要我救谁,我还就偏不救谁!以前你为了钻研所谓的医术,丢下了爹娘和我,三十年,我日日夜夜都记得你出走的那一幕。当时,你是怎样决绝地拉开我的手,至今我仍历历在目,今日我亦要你尝尝寐而不得的滋味,叫你空有一身卓绝的医术却没办法救你想要救的人!”
同哥哥许嘉远不太一样,许鸣远看起来年轻不少,且生了一张清秀的脸,饶是嘴上厉声说着狠毒的话,看上去也仍旧让人厌恶不起来。
“那你要如何才答应救我妹妹?”一听许鸣远决定见死不救,温情顿觉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刹那之间分崩离析了,一把抓住许鸣远的衣袖就不放,眼角一酸,蓦地就滑下泪来。
许鸣远大抵也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只是对这个哥哥心中还有滔天的怨气,正巧他们此行又撞上枪口来了。
他看了看温情梨花带雨的小脸,心中浮起一丝不忍,但最终还是狠下心来,闭了闭眼,恨恨道:“好,你们要求药是吧?那你让他跪在我面前,一直跪到我解气了为止,我就给你们药!”
让已经年岁不小的许嘉远给他这个弟弟跪下?三十年的怨气累积,还要他跪到解气为止?
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摆明了是刁难。
温情“扑通”一声,膝盖骨响亮地磕在地上,直接就给许鸣远跪下了:“许大夫,请你别难为你哥哥了,染上时症需要药的是我妹妹,他没理由为此下跪。你要多少银子也好,或者要我做别的事情也好,咱们都可以商量。”
穿越到此,尽管处境堪忧,恶毒继母伺机欺辱,娇蛮姐姐素来蛮横,但有木灵空间在手,还有小白守护,许多现代知识武装,温情从未想过自己也有给人下跪,低声下气祈求于人的一天。
那事关温月的性命,她也顾不得所谓的脸面和尊严了,只求能够早日求到药,救回温月,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妹妹离开自己,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许大夫,求你三思而后行,温月才几岁,还没有见识过这大千世界的美好,一念之间,便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呐!”
温情拦在许鸣远的面前,仰起一张带了泪痕的脸,死死地望住他,不肯放他离开。连日操劳,温情瘦了不少,下巴尖尖的,更衬得一双眼灵动似狡黠的狐狸,令人见之不忍。
“许大夫,您要的热茶沏好了。”小童子端了刚刚沏好的热茶来,泡茶的水是刚刚烧开的沸水,盛在清丽的细瓷杯中,十分烫手。
小童子走路的时候,注意力全放在了手中的热茶上,生怕它淌了出来,没留心温情就跪在许鸣远面前,而温情背对着他,悲伤绝望围绕着自己,哪里还能分出心神来听身后的脚步声呢。就这样,小童子直直地撞上了温情,手中的茶杯也飞了出去,茶水一扬,往前方的许嘉远身上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