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回 供灵诡说是张仙 如此牵情也可怜

2018-04-15 作者： 玉案一家人

第二百零五回 供灵诡说是张仙 如此牵情也可怜

诗云：

供灵诡说是张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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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艰难惟一死，

桃花移赠旧诗篇。

看官！你道太祖为何对孟昶这般厚恩？原来是他听说花蕊夫人艳丽无双，心中思念，想要一亲芳泽，但一时不便特召，只好借着这种金帛，遍为赏赐，不怕她不进来谢恩。孟昶母李氏，因即带着孟昶的妻妾，入宫拜谢，花蕊夫人，当然也在。太祖一一传见，挨到花蕊夫人拜谒，才至座前，便觉有一种香泽，扑入鼻中，仔细端详，果然是国色天姿，不同凡艳，及折腰下拜，几似迎风杨柳，嬝娜轻盈，还娇语道：“臣妾费氏见驾，愿皇上圣寿无疆！”这两句虽是普通说话，但出自花蕊夫人费氏口中，偏觉得珠喉宛转，呖呖可听。当下传旨令起，且命与孟昶母李氏，一同旁坐。孟昶母请入谒六宫，当有宫娥引导前去，花蕊夫人等，也即随往。太祖尚自待着，好一歇见数人出来，谢恩告别。

太祖呼孟昶母为国母，并教她随时入宫，不拘形迹，醉翁之意不在酒。孟昶母唯唯而退。太祖转着双眸，钉住花蕊夫人面上，夫人亦似觉着，瞧了太祖一眼，乃回首出去。为这秋波一转，累得这位英明仁武的宋天子，心猿意马，几乎忘寝废餐。且因继后王氏，于乾德元年崩逝，六宫虽有妃嫔，都不过寻常姿色，王皇后之殁，就从此处带过。此时正在择后，偏遇这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怎肯轻轻放过？无如罗敷有夫，未便强夺，踌躇了好几天，想出一个无上的法儿来。

一夕，召孟昶入宴，饮至夜半，孟昶才告归，第二天孟昶就生病了，胸间似有食物塞住，不能下咽，几经医治，终属无效，几天之后孟昶就死了，时年四十七岁。太祖废朝五日，居然素服发哀，赙赠布帛千匹，葬费尽由官给，孟追封昶为楚王。孟昶母李氏，本奉旨特赐肩舆，时常入宫，每与太祖相见，辄有悲容。太祖对她说：“国母应自爱，不要太悲伤了，如嫌在京不方便，他日当送母归。”李氏问道：“使妾归至何处？”太祖回答归蜀。李氏道：“妾本太原人氏，倘得归老并州，就是妾的素愿，妾当感恩不浅了。”太祖欣然道：“并州被北汉占据，待朕平定刘钧，定当如母所愿。”李氏拜谢而出。及孟昶病终，李氏并不号哭，但用酒酬地道：“你不能死殉社稷，贪生至此，我亦为你尚存，所以不忍自杀。现在你死了，我生何为？”于是绝食数日，也死了。太祖命赙令鸿胪卿范禹偁办理了丧事，与孟昶同葬在洛阳。

葬事粗毕，孟昶的家属，仍回至汴都，免不得入宫谢恩。太祖见了花蕊夫人，满身缟素，愈显得丰神楚楚，玉骨姗姗，是夕竟留住宫中，迫她侍宴。花蕊夫人也身不由主，只好惟命是从。饮至数杯，红云上脸，太祖越瞧越爱，越爱越贪，索性拥她入帏，同上阳台，永夕欢娱，不消细述。次日即册立为妃。这花蕊夫人，无非因状态娇柔，仿佛与花蕊相似，嫩蕊娇香，难禁痴蝶，奈何？她本与孟昶很是亲爱，此次被迫主威，勉承雨露，惟心中总忆着孟昶，于是亲手绘着孟昶像，早夕供奉，对外假说是虔奉张仙，对他祷祝，可以生儿子。宫中一班嫔御，巴不得生男抱子，都照样求绘，香花顶礼去了。俗称张仙送子，便由这花蕊夫人捏造出来。

却说宋太祖得了花蕊夫人，册封为妃，待她似活宝贝一般，每当退朝余暇，就和花蕊夫人**作乐。这花蕊夫人，却是个天生尤物，不但工颦解媚，并且善绘能诗；太祖尝令她咏蜀，她即得心应手，立成七绝数首，中有二语最为凄切，传诵一时。诗云：“十四万人齐解甲，也无一个是男儿。”太祖看见这两句诗，不禁击节称赏，且极口赞美道：“卿真可谓锦心绣口了。”惟孟昶初到汴京，曾赐给新造大厦五百间，供帐俱备，给他安居。等到孟昶与母李氏都谢世了，花蕊夫人已经入宫，太祖便命将孟宅的东西都收还大内。卫兵等遵旨前去，把孟昶所用的溺器（痰盂），也取了回来。看官！试想这溺器有何用处，也一并取来呢？原来孟昶的溺器，系用七宝装成，精致异常。卫兵甚为诧异，所以取入宫中。太祖见了，也视为希罕，便叹道：“这是一个溺器，都用七宝装成，试问将用说明用具来吃饭？孟昶奢靡至此，亡国也是必然！”就命卫兵将它撞碎，扑的一声，化作数块。而见花蕊夫人所用妆镜，背后镌有“乾德四年铸”五字。不觉惊疑道：“朕前此改元，曾谕令相臣，年号不得袭旧，为什么镜子上面，也有乾德二字哩？”花蕊夫人一时失记，无从对答；乃召问诸臣，诸臣也不知道，只有翰林学士窦仪说：“蜀主王衍，曾有此号。”太祖喜道：“怪不得镜上有此二字，镜系蜀物，应纪蜀年，宰相须用读书人，你的确有宰相之才啊！”窦仪谢奖而退。自此大臣们都说窦仪将要当宰相了。就是太祖也怀着此意，他就去问赵普，赵普回答：“窦学士文艺有余，经济治国方面不足。”轻轻一语，便将窦仪抹煞。太祖默然。窦仪闻知此语，料是赵普忌才，心中甚是怏怏，于是染病不起，不久就死了。太祖很是悼惜。

这时川中传来了急报，说是文州刺史全师雄，聚众作乱，王全斌等屡战屡败，向京乞授。太祖就命客省使丁德裕率兵援蜀，并遥命康延泽为东川七州招安巡检使，剿抚兼施。看官道这全师雄何故作乱？原来王全斌在蜀，昼夜酣饮，不恤军务，曹彬屡请回师，王全斌不但不从，反纵使部下掳掠子女，劫夺财物，蜀国百姓怨声载道。本来由太祖诏令投降的蜀兵赴汴，让王全斌负责部队的资金。王全斌格外克扣，以致蜀兵大愤，行至绵州，竟揭竿为乱，自号兴**，胁从至十多万人；且获住文州刺史全师雄，推他为帅。王全斌遣将朱光绪，领兵千人，往抚乱众，哪知朱光绪妄逞淫威，先访拿全师雄家族，一一杀毙，只有师雄一女，姿色可人，他便把她饶命，占为妾室。上行下效，影响很坏。全师雄闻报大怒，遂攻据彭州，自称兴蜀大王。两川人民，群起响应，愈聚愈众。崔彦进及弟崔彦晖等分道往讨，屡战不利，崔彦晖阵亡。王全斌再遣张廷翰赴援，亦战败遁回，成都大震。

当时城中尚有二万七千名降兵，王全斌怕他们也造反，尽诱入夹城中，团团围住，杀得一个不留。于是远近相戒，都起来对抗宋军，西川十六州，同时谋变。王全斌急得没法，只好奏报宋廷，一面仍令刘光义、曹彬攻打全师雄。刘光义廉谨有法，曹彬宽厚有恩，两人入蜀，秋毫无犯，此次从成都出兵，仍然严守军律，不准扰民。沿途百姓，望着刘、曹两将军旗帜，都已额手相庆。到了新繁，全师雄率众出敌，才一对垒，前队多解甲往降，弄得师雄莫名其妙，没奈何麾众退回。哪知阵势一动，宋军即如潮入，大呼：“降者免死！”乱众抛戈弃械，纷纷投顺，剩得若干头目，来斗宋军，不是被杀，就是受伤，眼见得不能支持，统回头跑去。全师雄奔投郫县，复由宋军追至，转走灌口。全斌闻刘、曹得胜，也星夜前进，至灌口袭击全师雄。全师雄不能再战，冲开一条血路，逃入金堂，身上已中数矢，鲜血直喷，仆地而亡。乱党退据铜山，改推谢行本为主。巡检使康延泽，用兵剿平，丁德裕亦已到蜀，分道招辑，乱众乃定。西南诸夷，亦多归附。

捷报传达汴京，太祖乃促王全斌等班师，及王全斌还朝，由中书问状，尽得黩货杀降诸罪。因前时平蜀有功，姑从未减，只降全斌为崇义节度留后，崔彦进为昭化节度留后，王仁赡为右卫将军。且说西蜀既平，宋太祖以乾德年号，与蜀相同，决意更改，并欲立花蕊夫人为后，他与赵普商议。赵普说：“亡国宠妃，不足为天下母，宜另择淑女，才肃母仪。”太祖沈吟道：“左卫上将军宋偓的长女，容德兼全，卿以为可立后否？”赵普对道：“陛下圣鉴，一定不会有错。”于是太祖乃决立宋女为后。乾德元年，宋女曾随母入贺长春节，太祖生日为长春节。太祖曾见她娇小如花，令人可爱。越四年，再召见宋女，面赐冠帔，宋女年已二八，荳蔻芳年，芙蓉笑靥，模样儿很是端妍，性情儿又很柔媚，当时映入太祖眼帘，便已记在心中；只因花蕊夫人，专宠后宫，乃把宋女搁置一边。此次提及册后事情，除了花蕊夫人，只有这个宋女，当下通知宋偓，拟召他长女入宫。宋偓自然遵旨，当即将女儿送纳。哪个不要做国丈？乾德五年残腊，有诏改元开宝，开宝元年二月，由太史择定良辰，册立宋氏为后。是时宋氏年十七，太祖年已四十有二了。老夫得了少妻，倍增恩爱。宋氏又非常柔顺，每值太祖退朝，必整衣候接，所有御馔亦必亲自检视，旁坐侍食，因此愈得太祖欢心。俗语说得好：“痴心女子负心汉。”那花蕊夫人，本有立后的希望，自被宋女夺去此席，倒也罢了，谁知太祖的爱情，也移到宋女上去，长门漏静，谁解寂寥？痛故国之云亡，怅新朝之失宠。因悲成怨，因怨成病，徒落得水流花谢，玉殒香消。数语可抵一篇吊花蕊夫人文。太祖回念旧情，也禁不住涕泪一番，命用贵妃礼安葬。后来境过情迁，也渐渐忘怀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