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书法理论中有“论书及人”一说。“书为心画”,要全面理解一件书法作品——见其高超艺术技巧的同时更见其形式背后的存在,就需要走进书写者的精神世界,并结合更广阔的时代背景分析其个性气质与审美理想。林逋书法孤峭澄淡、清癯洒脱的艺术风格与独立不迁的超逸人格和清绵淡远的审美理想密不可分。林逋的超然人格和淡雅意趣融合了佛道禅三家思想,既是其隐逸经历的积淀,又离不开整个时代的影响。
与社会政治、经济格局变迁的大势相呼应,宋代文化由唐代的开放恢宏型转向内省精致型。文化内省、注重气息格调的时代性人文特征是林逋书法艺术风格形成的外在条件。虽然林逋身处延续晚唐五代书风的宋初书坛,但崇文抑武的国策和崇尚“士气”的取向已影响到林逋书法的艺术风格。林逋书法超绝高胜、神清骨冷的艺术风格自然与其创造力和开拓力有关,但也离不开整个时代风格的影响。事实上,林逋书法艺术风格体现了宋代“尚意”书风的发展趋向。
林逋的个人经历和毕生的隐居是其书法艺术风格形成的直接来源。《宋史?隐逸传》载:“(林逋)少孤力学,不为章句,性恬淡好古,弗趋荣利,家贫衣食币足,晏如也一。逋善行书、喜为诗,其词澄淡峭特,多奇句。”林逋终生不仕不娶,“结庐西湖之孤山,二十年足不及城市”(《宋史》本传)。游离于世俗外,徜徉在自然中,林逋的心性意趣在峰峦松涛、疏影横斜中洗涤升华。艺术创作来源于人的内心表现**,作品中反映出的艺术形象是艺术家内在心象的一种折光。林逋的个人经历和毕生的隐居潜移默化地塑造着他的内心境界、个性气质,从而对其书法的艺术风格产生深远影响。林逋的个性气质和审美理想是其书法艺术风格形成的内在源泉。独立不迁的超逸人格和清绵淡远的审美理想奠定了林逋书法风格的基调。而若深究林逋的思想脉络,我们不难发现儒佛道三家思想融合浸染的印记。
其一,林逋生于吴越,世代奉儒,其思想学问的根底在于儒家。受遗民意识和儒家贞节观念的熏陶,他不愿为宋王朝效忠,因此选择了儒家之隐的道路。这从林逋对颜回内圣之隐的推崇赞赏中可以看出。林逋是儒家立德体道的真隐。其儒家之德在不事二君,不恋富贵;其儒家之道在“谈道孔孟也”,不辨不争。
其二,随着隐逸思想的深化,林逋的道家思想成分也浓厚起来。他不但否定欲利名位,而且连“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外王精神也一定否定掉。林逋的道家思想体现在,于隐逸中体悟大道、求得真性。
其三,林逋的超逸人格和淡雅意趣还深深浸染了禅学思想。林逋与禅学有关的诗达几十首之多。他交名僧,居山寺,互相唱和,熏染极多。“坐卧无如一室闲”,林逋将参禅化为具体的行为方式。他还将禅林的“闭关”、道家的“退隐山林”和儒家的“穷居陋巷”结合起来,融为一种立德体道的实践方式。林逋几成中国隐遁思想的集大成者。
重立德而轻名利,以名节自持,以体道立德为己任,融儒道禅于一身,这正是林逋的精神风貌和人格追求,它促使了林逋求真适逸的心性意趣的形成。在林逋的精神世界里,我们窥见的是孤峭清冷、超逸淡泊的人格意象和清绵淡远、闲静率真的审美理想。
林逋《山园小梅》诗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两句,被誉为千古咏梅绝唱。据说他写完诗就随手丢弃,从不留存,有人问他:“为什么不把你的诗留给后人?”林逋答到:“我隐居在山林里,现在都不想以诗名噪一时,何况是后世呢?”于是有人偷偷地把他的诗记了下来,所以有他的300多首诗传世。
当时有很多人又劝他出来做官,都被他婉言谢绝了。林逋终身未娶,唯独喜欢植梅养鹤,人称“梅妻鹤子”。到他老的时候,他自造墓于庐侧,并作诗道:“湖上青山对结庐,坟前修竹亦萧疏。茂陵他日求遗稿,犹喜曾无封禅书。”林逋死于1028年(天圣六年)。其侄林彰(朝散大夫)、林彬(盈州令)同至杭州,治丧尽礼。宋仁宗赐溢“和靖先生”。
和靖死后的待遇是杭州西湖的苏堤之上,建了三个“三贤堂”,其中两位是唐代白居易、宋朝苏东坡。另一个,就是终生白衣的林和靖。更有甚者,宋室南渡之后,杭州变成了帝都。下令在孤山上修建皇家寺庙,山上原有的宅田墓地等完全迁出。可唯独留下了林浦的坟墓。而这也给林逋,带来了最后的祸事,南宋灭亡之后,有盗墓贼以为林逋是大名士,墓中的珍宝必定极多。于是去挖。可是坟墓之中,陪葬的竟然只有一只端砚和一支玉簪。
端砚是林逋自用之物,那只玉簪呢?终生不娶的林逋到底有着怎样的情事,才让他在青年时就看破红尘,归隐林泉终老此生?或许只有他的《相思令?吴山青》才是他的心声:“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对迎,谁知离别情?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边潮己平。”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参考文献:邱振中《书法艺术鉴赏语言》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1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