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家里建有“宝绘堂”,收藏着历代法书名画,王诜日夜观摩,精于鉴赏,苏轼为之记。广交苏轼、黄庭坚、米芾、秦观、李公麟等众多文人雅士,“析奇赏异”,酬诗唱和,李公麟曾画《西园雅集图》以纪胜,其风流蕴藉有王谢家风气。
王詵还有一首词《蝶恋花》也很有意思,原词之墨迹保留至今,现藏于故宫博物院中。全文是:“小雨初晴回晚照。金翠楼台,倒影芙蓉沼。杨柳垂垂风袅袅。嫩荷无数青钿小。
似此园林无限好。流落归来,到了心情少。坐到黄昏人悄悄。更应添得朱颜老。”
此词借景抒怀,表达了词人流落异地之悲、老大无成之慨,以及无幸遭贬的 苦闷、压抑,曲折地反映了作者内心的惆怅和凄苦之情。
起笔“小雨初晴回晚照。”富于象征意味:雨后初晴,夕阳返照的景象,暗寓作者久遭迁谪始得召还的人生。终见天晴固然可喜,可是夕阳黄昏,亦复可悲。这亦喜亦悲之情,全融于这初晴晚照之中。接下来“金翠楼台,倒影芙蓉沼。”二句更需玩味。楼台本已巍峨壮观,叠下“金翠”二字状之,气象更加富丽堂皇。如此金碧辉煌的楼台,沐浴于晚照霞辉之中,其倒影又映现于荷池之水面,楼台本身与其倒影,遂构为一亦实亦幻的庄严景观。难怪《宣和画谱》称王诜“风流蕴藉,真有王谢家风气”。“杨柳垂垂风袅袅。”词人更以如画之笔,渲染出池塘上一片春色。杨柳垂垂,原是静态;风袅袅,则化静态为动态,姿态具动静相生之妙。“袅袅”二字极美。从其手迹可见,此二字真是姿媚无限,笔意之美,与词情相得益彰。“嫩荷无数青钿小。”歇拍承上文芙蓉沼而来。时值春天,初出水面之嫩荷,宛如无数青钿。至此,盎然春意触目萦怀。
过片“似此园林无限好。”将上片作一绾结。园林如此富丽,春色复如此迷人,确乎可说无限之好。应知此园林非指别处,就这位驸马之府邸。王诜词中曾一再对之加以描绘。句首“似此”二字,已暗将此美好之园林与自己之间推开一段距离。“流落归来,到了心情少。”“流落”二字,写尽七年的迁谪生涯,所包蕴的无穷辛酸,又岂是“归来”二字所可去之以尽。重到了旧时园林,已物是人非,经此重谴,词人临老,妻子下世,园林纵好,也只能是“心情少”了。韵脚之“少”字,极含婉厚重,有千钩之力。词情至此,由极写富丽之景一变而为极写悲哀之情,真有一落千丈之势。“坐到黄昏人悄悄。”黄昏遥承起句晚照而来,使全幅词有绾合圆满之妙。更重要的,还于以时间之绵延,增加意境之深度。坐到黄昏,极言其凄寂况味。更应添得朱颜老。结句纯为返观自己一身之省察,词情更为内向,悲感尤为深沉。园林依旧,朱颜已改,人生到此,复何可言。
初晴晚照,金翠楼台,杨柳袅袅,嫩荷无数,皆可喜之景,亦皆可慰人心。然而词人却只是“心情少”,无法摆脱悲哀。而写景设色愈富丽,则愈反衬出其伤心怀抱之黯淡。中间具一大跌宕、大顿挫,笔势变化有力,是此词又一特色。抒情结构的巨大转折,与情景之间的强烈反衬,都是表现主题的重要艺术手段,足可玩味。苏轼《与子由论书》诗云:“端庄杂流丽,刚健含婀娜。”此词以流丽之景伤心怀抱,以婉约之笔寓硬转之势,正是具有东坡所论之一种特美。
以乐境写哀感,倍增其哀,是此词特色之一。初晴晚照,金翠楼台,杨柳袅袅,嫩荷无数,皆可喜之景,亦皆可慰人心。然而词人对之只是“心情少”而已,决不能乐,则其悲哀之牢不可破可知。而写景设色愈富丽,则愈反衬出其内心之黯淡。”
王诜绘画以山水见长,学李成皴法,以李思训金碧统之,溶两家法规而出新意,在水墨勾皴基础上,“不古不今,自成一家”,独具风貌。喜画“烟江远壑,柳溪渔浦,晴岚绝涧,寒林幽谷,桃溪苇村”等他人难状之景,将锦绣河山展现画幅中,深得好评。《宣和画谱》著录御府藏其作品有《幽谷春归图》《晴岚晓景图》《烟岚晴晓图》《烟江叠嶂图》等35件。传世作品有《渔村小雪图》卷,现藏故宫博物院;《烟江叠嶂图》卷,藏上海博物馆。
《烟江叠嶂图》手卷,绢本,设色。纵:45.2厘米,横:166厘米。此图绘崇峦叠嶂陡起于烟雾迷漫浩渺空旷的大江之上,空灵的江面和雄伟的山峦形成巧妙的虚实对比。奇峰耸秀,溪瀑争流,云气吞吐,草木丰茂,显得蓬勃富有生气。画家以墨笔皴山画树,用青绿重彩渲染,既有李成之清雅,又兼李思训之富丽,邓椿《画继》谓王诜“所画山水学李成皴法,以金绿为之,似古”,于此可见。《烟江叠嶂图》收藏于上海博物馆,背面是苏轼行书诗并跋和王诜唱和诗二章并跋,诗、书、画三绝,是中国画难得的境界,这幅濡满历史烟云的《烟江叠嶂图》恰恰是“三绝”的最好诠释。
《渔村小雪图》手卷,绢本设色,纵44.4厘米,横219.7厘米。图绘冬日小雪初霁的山光水色。渔村被置于画的右端,开卷便见白雪覆盖的远山和近岸,疏苇寒塘,有众渔夫在忙碌,或张网、或钓鱼、或拉罾、或抬网,柳枝掩映之间渔村隐现。左边的长卷则描绘白雪皑皑的峰峦岩岫以及苍苍茫茫的水色。山中有瀑布飞溅,近处则勾画了数株巨松,或挺直,或偃仰,或舒展,松针依然是李成的“攒针”法,线条遒劲刚强,极见功力。而山中有二行人,一隐士策杖而一小童携琴;江边篷舟中有士人对酌,可知王诜无论画什么,总也忘不了抒其志。山石兼用卷云皴、刮铁皴,显然取法于郭熙。而用“破墨法”烘染:先沿勾线向内用稍淡于勾的墨色加染,然后用清水向内化开过渡,墨色淡雅而鲜亮,层次感强。苏轼称赞他“得破墨三昧”。尤其是他独创的在峰顶、岚尖、树头、沙脚敷以白粉,又在树顶、苇尖略勾金线,一改唐以来金碧山水之恒以金线勾山廓、石纹、坡脚以及宫室、楼阁等物的方法,似乎更适合表达雪后的阳光感。后人赞美此图:“刻画严谨,笔墨精练,气象浑成,韵致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