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位之后,当然要改元。自古以来就没有沿用旧朝年号的惯例。桓玄喜欢吉利文字,就改元建始。诏书下达以后,右丞王悠之赶忙提出反对意见:“建始”是“八王之乱”中赵王司马伦篡位用过的年号。司马伦死的跟狗似的,太不吉利,换一个吧。桓玄马上下令更改,改为“永始”,但这个年号又整错了,这是当年大奸臣王莽当权时期的西汉不祥年号。这一次,小弟们没有发现不对,才高八斗的桓玄也没有发现。冥冥之中,似乎已经预示着桓玄政权的崩溃结局。
接着,桓玄下诏封安帝为平固王,迁于寻阳软禁。此举还算厚道,桓玄对司马宗室及安帝兄弟均未加杀害。
改朝换代已毕,桓玄的大队仪征从姑孰出发,向建康皇宫进发。但这一天实在有些诡异,当日大风呼啦啦的刮,所有的仪仗旗皆被吹折刮散。好不容易脱离了风暴的侵袭,桓玄临登御座,龙床忽然散垮,当时就是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好一阵儿爬不起来,朝臣们全都吓呆了。幸亏殷仲文会脑筋急转弯,忙在一边说:“陛下圣德深厚,地不能载。”这一个马屁拍的透彻,具有非同凡响的专业水平。
这蛋扯的!明知道老子体重超人,龙床支撑不住,还说地不能载,不过,我爱听。桓玄大悦,终于忘了自己屁股疼,小弟们的屁股也就不用疼了。晚上宴请群臣,桓玄内殿中坐帐以黄金为檐饰,四张雕木金龙,羽盖流苏,极尽奢华。但群臣私下嘀咕:“此帐颇似王莽篡位时所造的‘仙盖’。金龙者,亢龙有悔也,皆不祥之兆!”
桓玄初次当皇帝,需要民意,为了宣示他的仁主形象,以皇帝之尊,亲坐殿中面审罪人,罪无轻重,都一律释放,以示其宽仁,至于受害的算你倒霉,你要是杀人,我也赦免你。百姓中不少有当街拦乘舆呼冤叫贫的,桓玄不问青红皂白,大把银子撒出去,手快的就是你的,抢得到就脱贫了。国家的一把手正事不干,净整些没用的,以为能收买人心,实则让人民看清了这一届领导班子是沐猴而冠,成不了气候。桓玄本性很女人,喜欢炫耀自己的学问,臣下奏事,连笔画之间有小毛病,都会被这位皇帝以御笔朱点而出,“必加纠挞,以示聪明”。由此,天子就像秘书,而这个秘书又比领导大,其臣下小弟苦不堪言。桓玄凡事都亲力亲为,东插一腿,西伸一脚,也不知先迈哪一脚,亲自任命考核官员,手书条令,一切活都自己干了,让别人无事可干。不懂得放权的领导没人抬轿子,累死活该,最终导致纪纲不治,案牍山积,法令不行,国家机器几近瘫痪。
桓玄好大喜功,通俗的说,就是摆谱。大开建康诸殿大门,重修宽广的驰道,兴造可容三千人坐的大轿,需要两百人牵曳。也不怪桓玄如此搞怪,因为他是超级大胖子,大轿小了伸不开腿,一时兴起,在大轿之内跳个操都有可能。这小子实在是一个败家子,刚建十四年的宏大的冶城寺,被他下令拆毁,在宫城近旁修建了满是亭台楼阁的别苑(即今南京朝天宫),作为私人游乐场所。桓玄游猎成性,每次外出打猎,方圆五六十里范围内,旌旗漫野,猎骑如飞。凡随猎将士让猎物逃脱的,一律捆绑起来处置,打一顿板子算命好。不打猎的时候,桓玄日夜笙歌,游宴无度,即使在为其兄服丧期间,白天挖土埋了晚上就开宴会,根本没耽误高兴。由于土木频兴,徭役繁重,督迫严促,致使百性愁苦,“思乱者,十室而九。”
由于司马道子父子大失人心,一般权臣篡位后的反叛很少出现,东晋各地守将几乎都选择了沉默,只有益州刺史毛璩拒不受命,传檄周围郡县,号召各县出兵凑份子,派小弟谯纵等人率兵三万进屯白帝,准备进军讨伐桓玄。
为了拉拢朝臣镇将,桓玄对刘裕分外看重,提拔他为徐兖二州刺史,并在朝会后的盛大酒会上向他亲自敬酒。桓玄皇后刘氏有鉴人智略,对老公说:“刘裕龙行虎步,视瞻不凡,恐终不为人下,不如早除之!”
桓玄不从,很不高兴地说:“我正要平定中原,只有刘裕这样的人才英武可用。等到关、洛平定,我再想除他的办法。”
桓玄放虎归山,为桓家朝廷埋下了一个定时炸弹,而且,这个炸弹很快就要响了。刘裕还京口,马上与何无忌等北府军旧将在京口图谋起兵讨伐桓玄,当时家住京口的刘毅与何无忌交好,亦参与他们的图谋。何无忌不放心刘毅,于是特地试探:“桓氏现在强盛,可以讨伐吗?”
刘毅回答道:“天下自会判定强弱,若是违背道义,虽然强盛亦算是弱小,只看究竟有没有成就大事的领袖。”
何无忌有些伤脑筋,摸着后脑勺问道,实际上心里有底故意装傻:“天下之中并没有英雄呀!”
刘毅不知道他不明白,于是干脆亮出谜底:“我只看见刘裕。”
何无忌笑而不答,但因此视其为同道中人,让刘毅参与他们的行动。
历史告诉我们,参加这一次阴谋的小集团人数共有二十七人,差一个就凑成了二十八宿。
阴谋不能等待,否则夜长梦多。刘裕任命刘穆之为主薄,遣人入京联系,掌握必须的情报,招兵买马,屯草积粮,积极备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