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一定一定!”罗中医边说边起身作送客状。
“请留步!”玉婉带人离开了诊室。
“你们把李婶带到军管会,要注意态度,让护士把她先叫出病房,不要让李掌柜看见是军管会的人把她老婆带走了,再留下两名同志对李掌柜进行监控,有情况马上给军管会打电话。”黄玉婉向身边的战士交待完医院里的工作,就离开了医院。
六
“李婶,不要害怕,我们今天找你是想了解一下你男人的病情,他怎么会好好的精神失常了呢?”玉婉在办公室里一边给李婶倒水,一边像在和邻居聊着家常话一样的向李婶问道。可能是近期杂货铺的事情让李婶也受到了打击,李婶的反应明显变得有些迟钝,一个人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玉婉把茶杯放到她的面前时,李婶才醒悟过来似的。
“解放军同志,我们家上辈子肯定是做了什么缺德事了,这辈子就是在遭报应啊。你说好好的人怎么就变成这样呢?我们家解放前就在南江开了这个杂货铺了,这个南江人都知道的,就一个儿子在上海读书,已经三年没回家了。我这个当妈好想看看我的儿子啊······”李婶自顾自的说着,竟然呜咽起来。
“上海到南江并不算远,想儿子了可以去上海看他啊?”玉婉安慰李婶道。
“我们当家的开始不让去,后来又说上海那边在打仗,水路、陆路都给封了,连儿子的信都收不到了。解放后又是剿匪、又是抓特务,当家的说市面上又不太平,儿子来信说学校已经放假了,想回家来,又说想参加解放军,让我们给他拿主意,我们就写信让他先回南江来,然后再想办法···,后来就一直没有音讯了,我真的担心啊!同志,我儿子不会让特务给谋害了吧···”李婶还是边说边呜呜咽咽的抽泣着。玉婉从李婶的话里隐约的听出一些,李婶他们家不愿意公开的信息,这些李婶极力回避的东西,可能就是玉婉急于想了解的情况。她必须给李婶施加适当的压力,好让她把不愿意说的话全部说出来。玉婉站起身,在李婶的面前来回的度着步,并没有说话,李婶抽泣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了,看着眼前这位腰里别着手枪,面部表情渐渐严肃起来的黄玉婉,伴随在脚上的皮鞋在地上随着脚步的移动而发出“咔哒、咔哒···”简单而重复的声音,这个声音持续的越长,李婶的心里越是没底,她渐渐的停止了抽泣,开始揣摩起玉婉此时此刻到底在想什么?两人沉默了足有五分钟时间,黄玉婉突然面对李婶发问!
“刚才为什么说你儿子可能让特务给谋害了?”黄玉婉冷不丁的问话让李婶有些猝不及防,她打了个激灵,说话也显得有些不太利索了,
“没、没有啊,儿子在上海念书念得好好的,怎么会让特务谋害呢,我、我就是担心儿子、想儿子想的···”李婶不敢正视玉婉的目光,极力的躲避着。
“李婶,我们军管会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是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你知道军管会在你家的杂货铺里找到了什么吗?我想让你自己说出来,这样可以算你主动坦白。你明白我说话的意思吗?希望你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黄玉婉软硬兼施的说道。
“我们家,我们家里没什么啊,楼下是杂货铺,楼上是睡觉的地方,厨房在后、后院···”李婶边说边想着什么,但是她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后院有什么!要不要我给李婶提个醒?”玉婉说话的表情庄重而严肃,让李婶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我家那口子非要在后院修一个厕所,我说出门走两步就有免费的公共厕所,不想花钱修,他急了,跟我说不让修我就在柴房里解决···没、没想到他还真的在柴房···”
“行了!我不是让你说这些,你们两口子也是一大把年纪了,还能干出这些来,还好意思往外说,柴房里就没有别的东西了?”黄玉婉打断了李婶的话,她的耐心在渐渐的消磨。
“没、没有了···”
“够了,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你现在马上带我们去杂货铺,你不想告诉我们实情,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不要怪我们没有给你机会,来人!带上李婶去杂货铺。”黄玉婉冲着办公室的门喊了一嗓子,早就等在门口的两名荷枪实弹的战士,进门就要架起李婶往外走,李婶当然没见过这种阵势,险些没尿裤子,哭着喊着“我说、我说···”已经被战士架出了办公室的李婶,被黄玉婉下令又架了回来,两名战士还是把李婶扶到椅子上坐好,随后出了侦查科办公室。此时的李婶坐在椅子是怎么也坐不住了,仿佛坐在滑板上一样,不一会儿就跪坐在地上,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嚎啕大哭起来,黄玉婉知道李婶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溃,说出她知道的事情只是时间问题。玉婉拿起茶杯递到李婶面前,
“别哭了,坐下慢慢说好吗?”玉婉看着李婶失神的模样,心里也生出一些怜悯和同情来。
“还是在三、四个月之前,来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我们不认识她,她说她是从上海来的,给她南江乡下的亲戚带了点东西,用兰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她说有急事,说是把东西暂时存放在我们杂货铺,过几天她的亲戚会来拿的,她说东西很重要,让我们一定要保管好,还非常客气的丢下一块大洋,说是保管费,然后就走了。大约过了三天,真的来了个男的把东西拿走了···”
“你们有没有打开过布包?”黄玉婉追问了一句。
“开始没有,心想别人把东西存放在这里,又付了保管费,当然不好拆开人家的包裹了,不过从包裹的外形上看,好像是一些土特产和糕点一类的东西,当时我就觉得奇怪,这些东西为什么要包得那么严实?这个女人一共来过三、四次,还有别的人来过,我们都不认识,有一次来了个男的,说话狠吧吧的,当家的就问他们到底是什么人,那个人丢下一句‘你们还是不知道为好’然后就走了。”
“来过杂货铺的这些人你还记得吗?”黄玉婉问道。
“要是看见也许能认出来。”李婶若有所思的答道。黄玉婉从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叠照片,走到李婶面前,
“你仔细辨认一下这些照片,看看有没有去过杂货铺的人。”李婶有些茫然的接过照片,颤颤巍巍拿在手里仔细辨认起来。
“李婶,你一定要看仔细了,不能认错了人。”玉婉提醒李婶道。
“这个人好像去过杂货铺,不过是送东西还是拿东西我想不起来,还有这个人,这个人也好像见过······”李婶陆陆续续指认出五、六张照片,把它一一递到黄玉婉的手里。玉婉接过照片看了看,心里暂时松了一口气,因为照片上的这些敌特分子已经都被镇压了,根本不会再构成任何威胁。
“你指认的这些人可以确定吗,有没有漏掉哪个?这里有十几张照片,你肯定就这几个人去过你们家的杂货铺?”玉婉想提醒李婶不要遗漏了照片里的人。
“领导同志,我仔仔细细的看了,我见过的就是这几个人了。”李婶如实的答道。
“好吧李婶,再说说你们家后院的事情吧。”
“刚才不是说了,领导不是不让我说吗?······”李婶的目光又开始了游移。
“不是让你说那些丢人的事情,说说在柴房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黄玉婉近似乎呵斥道。黄玉婉的呵斥吓得李婶再次的斜坐在地上,哭哭啼啼的述说起来。
“还是那个漂亮女人有一次和一个矮个子男的一起到了杂货铺,那男的手里拎着一只皮箱,说是要存放在杂货铺。这次当家的和我不让他们把东西放在店里,我们就猜到箱子里装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真的不敢让他们再把东西放在杂货铺了,要不迟早一天会出事的。那个女的看我们不愿意再让他们把东西放在杂货铺,就、就把我儿子的照片拿了出来,说儿子在他们手里,我们两口子要是不配合,就再也别想见到儿子了。我们怕呀,怕他们伤害孩子啊,他们可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啊!”
“于是你们就帮他们把箱子藏在柴房里了,是吗?”玉婉说道。
“解放军同志啊,我们真的是没办法啊,他们要杀我儿子啊,当家的就是因为受不了这个刺激才精神失常的,我都没敢说啊!就是怕他们害我们一家人啊。”
“好了,看看那天到你们家去的是不是照片上的这两个人?”玉婉拿出安凯和曲梅的照片递给李婶。
“就是这个女人,她的心肠好歹毒啊!那个男的,好像不是他···,那天天已经黑了,来的那个男的没有这张照片上的这个人好看。那天晚上来的那个人有矮又瘦,好像还有胡子。不是、不是照片上的这个人。”李婶一边仔细的辨认着照片,一边带着哭腔回答道。
“你们打开过箱子,看过里面的东西吗?”
“没有没有,箱子被放进柴房的隔墙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去碰过那个箱子了。”李婶这回倒是回答的非常肯定。没有半点犹豫,不像在说假话。
“那一男一女知道箱子藏在柴房的隔墙里吗?
“我们就是当着他们的面把箱子藏起来的,藏好了还用稻草、柴禾把门盖住了。”
“他们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来取箱子吗?”
“没有,就是说到时会有人来拿的。来拿箱子的人会带上半张照片,另外半张留在杂货铺。那个女的说着话就把我儿子的照片一撕两半,拿着另外的半张照片就走了,这都过去两个月了,到现在一直都没有人来拿走箱子。”
玉婉根据李婶的供述,基本排除了杂货铺的嫌疑,杂货铺只是特务头子曲梅,临时选定的一个情报和物资的中转站,曲梅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来取箱子的,而且很可能是不惊动李掌柜两口子,秘密的把箱子拿走,从目前情况来看,也只能在杂货铺守株待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