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有茶壶、茶叶,暖壶里有热水,想喝的时候自己就可以泡茶。这位先生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伙计,麻烦你给我们拿几张信笺,我们生意人出门都要记个账、写个单据什么的,今天走的急,出门忘带了。”
“这个我们客栈没有,先生如果需要,我帮您去买吧。”
“这样吧,小兄弟,我给你钱就劳驾你跑一趟,这些应该够,如果有剩下的,就当小兄弟的辛苦费好了。”王其昌始终微笑着说话。
“先生稍等,我马上给你买回来。”伙计接过钱,一溜烟的出了房门。
三人吃过饭,王其昌把信笺摊在胡广元面前。
“胡老板,给家里写封信吧,省的家里人记挂,不要写时间和日期。”王其昌的语气是不容胡广元父子讨价还价的。
“信的内容可以简单一些,说明你父子二人已在外地落脚,并将胡记的祖业发扬光大,请家人尽可放心,无需牵挂。同时告诫家人少言慎行,政府的要求一概落实照办即可。”在王其昌的授意下,久已不提笔写字的胡广元,在扔掉数张半途而废的信纸后,终于努力完成了这封家信。
吾妻雪娣、吾儿文山收悉:
吾与文海此去异地发展胡记祖传糕点,兹家人尽可安心,在南江好生经营,不必过于在意盈亏,遵从政府指令即可。吾与文海现一切安好,勿念!胡记在南江县城已难以为继,每每想来,只因一念之差,竟将祖上留下的配方,拱手交给安家,悔之晚矣!但也实属无奈之举······
苦思良久,胡记家业不能败在吾辈之手,今欲重整胡记,光耀门楣。安家只得到一纸配方,并未得胡记糕点制作之精髓,三十二道工序无一疏漏方可。吾儿文山切记,作为长子,要担当起持家重任,上敬长辈,下幼子辈,遇事多与家人商议而后行之,不得擅自将祖传手艺外传。切记!切记!
吾会与你们保持联系,勿念,勿念!
祝安!
夫:
父:广元
胡广元的这封信于三天之后,被王其昌手下寄出,只写了收件人地址。辗转半月过后,胡文山首先接到此信。文山现在已经被正式任命为南江食品厂糕点车间的主任,谢月娥如愿以偿的做了车间副主任。二人对政府给予的这份工作,都投入了极大的热情,配合倒也算默契。两人做了个分工,文山重点抓生产、月娥重点抓管理,也算是各尽所长了。车间的改造也是因陋就简,重点是抓好卫生和环境工作,从天花到地板,从窗户到桌椅,犄角旮旯都要保证绝对的清洁。进入车间之前必须更换白大褂,车间的生产一直都是在试运行阶段,产量不大,但是生产的春香糕近乎完美,几个经销点经常断货,老是打电话到食品厂来催货。对此胡文山付出了极大的心血,近一个月没有回家,吃住都在车间。家里的生意已经停了下来,和安记百货等几个店铺同时改成了食品厂的经销点。为此还受到军管会的表彰,并享受到和安少文、黄玉碗同样的科级干部待遇。受宠若惊的胡文山当即向安德才保证,只要原材料跟得上,他胡文山保证超额完成生产任务。安德才看了看情绪高昂的文山,不好打击他的热情,笑了笑,拍拍文山的肩膀说道:“不要学你父亲,只知道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南江食品要能够让上级领导满意、让全国人民满意、要为南江人民造福。文山啊,你肩上的担子不轻啊,放手去干,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
近段时间军管会的主要领导都把注意力放在了食品厂,谢明春带着刘光宗、李祖明跑遍了四乡八镇,陆陆续续的把收购的一些原材料送到南江码头。期间明春可是捞足了好处,刘、李二人只能跟着喝点汤,就是这样,刘、李二人也是唯谢副主任马首是瞻,惟命是从。
文山手里拿着父亲的书信,随手装进了口袋,谁知道一放就是一个星期,自己都给忘了。正好当天安少文陪着妹妹安少程到食品厂参观,玉碗也和兄妹俩一起过来了,月娥陪在一旁。文山刚好从码头查验原料回来,在更衣间里发现口袋里父亲的信,再一次的看了一遍,略微思索了片刻,当发现军管会的领导在车间里参观时,随即决定把信上交军管会,安少文首先看了信,随即交给黄玉碗,并向胡文山问道:“胡主任的父亲是什么时候把糕点配方交给的安家?”
“有两个月了吧,当时军管会正在调查文海的案子,二少爷,噢不,是安副厂长说是可以找您通融通融,我父亲可能是感激副厂长帮了我们胡家,就把配方给了安副厂长。其实这也没什么,糕点制作不是写在纸上的几个字那么简单,各道工序都是靠长期经验的积累,配方不是最重要的。原料的好坏决定了最后成品的质地和口感,配方最多也只是起到辅助的作用。而且我想在原先胡记配方的基础上对春香糕的的口味进行一些改进,胡记糕点的口感已经延续了三代人了,到了应该改进的时候了。如果能够改进,那么所谓的‘胡记配方’就成了一张废纸。”胡文山是制作糕点的行家,他知道其中的关键和奥妙所在,这么说也完全是为了淡化配方的神秘作用。而且他已经在悄悄的对祖传配方进行改进了。安少文和黄玉碗、还有安少程相互对视着,他们之前把这个胡家大儿子看的太简单了,现在看来,南江食品厂还真少不了这个胡文山。
“难得胡主任对南江食品厂尽心尽力,我们安家的长处在经营,而你们胡记才是制作糕点上的行家里手啊。胡主任是什么时候收到你父亲信的?”安少文问道。
“大约一个星期前吧,事情太多我都给忘了。这不是刚刚在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发现的,觉得只是一封普通的家信,也许对军管会有用,所以就拿了出来。”文山似乎觉得军管会对父亲的这封信格外的重视,不免有些紧张起来。
“胡主任,你能确定是你父亲的笔迹吗?”黄玉碗问道。
“能确定!”文山答道。
“这封信除了我们还有谁看过?”
“应该不会有其他人看了,收到信我就放进了口袋,到现在才拿出来。”
“信是送到家里还是食品厂的?”
“那天我正好回家拿些东西,正赶上母亲身体不舒服,在阁楼上睡下了。是我从送信的邮递员手里接的信,到现在我母亲都不知道父亲来信了。”
“你母亲身体现在好些了吗?”
“应该没什么大事,有媳妇在家里照应着,我跟她交待过了,有事情就来食品厂找我。这些天我一直住在厂里,没有回家。”文山说道。
“胡主任,母亲生病,有时间还是回家看看吧,你父亲来信的事情暂时不要告诉家里人。等我们有了眉目以后再通知你家人,可以吗?”黄玉碗觉得知道这封信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多谢黄科长的关心,父亲来信的事我不会再告诉第二个人。”胡文山说道。
“信封上邮戳的日期是二十天前,投信的地址是在桑河县,离南江县并不远,看来这封信不仅在路上耽搁了,而且还在胡主任这里耽搁了一星期时间。这封信可能是现在唯一的线索了,少程我们先回军管会,就从这封信开始查!”黄玉碗在简单的看完信之后,把信放进了口袋,准备离开食品厂。
“哥、二嫂,我和玉碗姐先回去了,你们在这继续参观吧。”少程和玉碗边走边回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