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正做着一个奇异的梦,在一片白茫茫的大雾里,她怎么走都走不出去,她一直走一直在,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一扇门,她用力一推开,终于走出来了。竹篱笆墙围着一个的农家小院,进门左边有一颗柿子树,上面挂满了婴儿拳头大小的青果子,树下一口水井,井口上盖着一块青石板,井边几只母鸡悠闲地在地上寻食;左边用矮篱笆围出一块菜地,绿油油的菜苗长得十分喜人;院门正对着三间青瓦砖房,左右两侧各有两间茅草屋。
“妞妞,爹爹回家了,爹爹这次打了一头大鹿,给我们妞妞做双漂亮的鹿皮靴,妞妞高不高兴啊?”洪亮的声音一下子将苏雨引进了屋内。屋内一家四口,年轻妇人坐在床边做绣品,麻衣粗衫宽脸的高壮男人满脸笑容地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小丫头穿着一身喜气的红布袄,长的十分的白胖可爱,还有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娃坐在凳子上,啃着一个红果子,果汁涂了满脸。
男人笑呵呵地用胡渣逗弄怀里的娃娃,胖娃娃眼睛睁得大大的,脸蛋红扑扑的,欢快的拍着小巴掌,糯糯地喊着,“爹爹,妞妞要新靴子,爹爹你最好了。”
“爹爹,妹妹有鹿皮靴子,我也要!”男娃将没啃完的果子一扔,抱着男人的大腿不放。
“好、好、好!也给大娃做!还给你们娘做!大家都做!”
之后,苏雨像是看短电影一样看着这一家四口一幕幕的生活。
苏大郎及其妻苏陈氏一年后又生育了一个男孩,苏家就有了三个孩子,长子苏林、次女苏雨、三子苏清;苏家的日子一天天过得更好了;可天有不测风云,苏雨七岁那年,苏大郎进山打猎,从山上摔了下去,抬回家便咽气了,苏陈氏大病了一场,失去了顶梁柱,本来尚算富足的苏家一下子艰难了起来。
苏陈氏不擅耕种,苏林年不足十一,幼子苏清才不过四岁,家中几亩耕地实在无力耕种,只得租给他人,靠着田租和苏陈氏做绣品贴补,也勉强够维持生计。如此维持了四年之后,苏林娶妻,苏清上学,家中竟一下子淘空了底子。
好在苏林已经长成,收回家中田地自家耕作,闲时也能跟着上山打猎,家里总算有了盼头。又两年过去,十三岁的苏雨嫁到唐家,夫家殷实,夫婿生得俊朗、聪慧,她甫一入门,相公就考中了秀才,那年才不过十六岁,婆婆青年守寡,待她有时会有些严苛,可夫君待她怜爱有加,婚后的日子,倒也说的上十分美满。
仿佛正应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古话,在苏家的生活越来越往好的方面发展时,突然风雪袭来;夫婿一朝高中举人,苏雨却被大夫诊出“身有恶疾”、“子嗣艰难”;婆婆陡然翻脸,半点不念及她的好,以三年无出的理由将苏雨休弃。
苏雨苦求无果,仍被休弃,羞愤难当,只觉万念俱灰,实在不愿拖着“身有恶疾”的身子给娘家增添负担,心中又舍不下夫君,想着缘尽于此,再没了活着的意愿,思来想去,竟偷偷地跑去跳了河。
彼时苏雨心中实在万分焦急、难过,苏家众人都是良善之人,与她同名同姓的这位苏雨姑娘更是蕙质兰心,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之前苏大郎没的时候,她想出手相帮,可却无能为力,苏雨便跟着伤心了一场。
可如今,她竟然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苏雨被人欺负,此时还要她眼睁睁看着这姑娘寻短见,心中焦急如火,她一遍一遍地在苏雨耳边喊,“你干嘛要乖乖拿了休书回娘家?你那婆婆明显是串通了那个大夫陷害你,你去给自己讨回公道啊!”
可任她如何拼命想去阻拦,怎么都只是扑一场空,她不死心地继续在苏雨姑娘耳边大声嘶喊,“苏雨,别做傻事,快回家……你那婆家就是个嫌贫爱富的,离了那样人家,你人又生得好,一定能过得更好的……你别做傻事啊……”
但任凭苏雨再怎么努力,苏雨姑娘仍是仿若未闻,纵身跳入了清江,“噗通”声响起,水面只余几许涟漪。
苏雨眼睁睁看着江面重归平静,心中充满了无奈,她于此间只是个看客,什么都做不到。可还是不忍,故随之跳入江中欲救人,不想入了水便昏迷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雨才昏昏沉沉地清醒了过来,睁开双眼,所视之物,令她大惊失色。这里既不是医院,也不是她的精装小蜗居。她躺在一张雕花木床上,头顶是一片青瓦,屋中三张木椅,一张木桌,墙边一个木柜,三个漆红大木箱子。眼前的一切,真是十分的眼熟。
在她梦中跳河了那位同名同姓的姑娘,她的家中可不就是这样的摆设?
不会这么“走大运”吧?苏雨瞪大了眼睛,企图看穿这其中的假象,只是越看越觉得心凉——她怕是真的遇上了“穿越”奇事,变成了她梦中的那位苏雨姑娘。
那她之前所做的“梦”,定是原身的短暂生平。她那没花完的存款,住了还没一年的新房子,刚步入平稳的事业,想到这些一下子全都离她远去了,苏雨差点呕出一口心头血。辛苦奋斗十几年,一朝回到解放前啊!
“唉——”苏雨忍不住长吁一声,生性积极乐观的她实在做不出在求死死回去的事。那么,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好在自己继承了前苏雨的全部记忆,避免了暴露危机,苏雨的心倒是渐渐安定了,免不了开始筹划起将来。
“咯吱!”开门声一下子惊醒了正在沉思中的苏雨,她赶紧闭紧双眼,又没忍住好奇偷偷睁眼打探。碰巧了,房门此时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有人透过门缝往里扫了一眼,与苏雨偷看的目光正正相对,门外人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