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么?”我问。
这次很快便有了人答,是个格外苍老的音儿:“你醒了!”
“你是我愿景中的人吧?但我却不曾认得这样一个便是连说话都沙沙的”我伸手去触,手就被擒住,那手力气大得很,指甲似就要剜进我肉里。
“疼!”
“别乱动。”
“不动便不动么!何苦这样费大气力!”我知这不该是愿境中了,若是,必然应先在脑海里的,可眼下我却对这人一无所知呢。
“这是哪个地界?”我挣不开他的手,便任由了,只想起是该问一声的。
“九幽”那人便答。
“我知是九幽,却不知是九幽哪一处?听闻九幽境有个九幽公主呢!”我另一手戳戳身下柔软,心道这里的主子好气派,竟生将云做了被褥呢。
可这人竟与我一般痴的,仿若不懂我言语,只是突地放开我手,口里急急地重复:“没有公主!没有,没有!”
“啊!”
猛一声撕心裂肺的唤,接着便听着撞击声以及急速的脚步音,而其中仍夹杂着一声声惊恐嘶喊:“没有!没有!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喂!喂!”
便只剩了我。
我试着下床,但摸索着试探着,却无论朝何处下脚,都跨不下这天大的床沿。
于是就觉得郁郁,哪有人将整间屋都弄成一张床的?看来此处也未必多安逸的地儿了。而陆少卿与裴少玉如今也不知是否还在愿境!只希翼二人不要太多奇怪念头才好。正寻思着,五脏庙便开始闹起。
“喂,我饿着么!”我朝一处喊,也不知哪方才是门。只是,此次却是无人应答了。
“陆少卿?裴少玉?”我盲杵杵地伸长了臂,却触不到任何物件。这间屋竟似除了床,真的空无一物了!
忍饥挨饿的滋味不好受!而这种忍耐竟一直到了夜深。
夜深时我仍是看不到的,却听得了更鼓响。
“原来无论何处都与人界似的,也有打更人呢!”我便寻思开,也许九幽的打更人也是个纸片人,或是恶鬼,那便不用怕会有人捣乱吧。
“笃笃笃。”
敲门声是猛地响起的。
“哪个?”我侧耳细听,那敲门声便又起:“笃笃笃。”
“是哪个么?”
“这屋子里有人么?”仍是那道沙沙的、苍老的音儿,这次却是愉悦上扬的调调。
“你回来了?如果我也算人的话,那么是有一个的”我就回他。
“太好了!我还以为他骗人呢。”由远及近快的脚步声过来,停住后应是盯着我瞧的,瞧了半响,便啧啧叹气:“啧,你就是人?”
“或许,是个人”我也叹。
“原来人就长成这付样!也不过如此么!我觉得还不如我们惹眼呢”那音儿又说。
我听来听去,这话也不成体统!而且仿若只是与我初见,可我如今虽眼不能见,这音却是分辨得出的,这人便是先前逃掉那个!决计不会错的!
“你好了吧?先前是要急着吃喜宴?还是急着去五谷轮回所?”我问他。
“啧啧,真是可惜了!竟是个傻的!这下我对人更加不感兴趣了!真无聊,亏金小还和我好通吹嘘呢。”
“金小?”
“金小就是我弟啊!”
“那你又是哪个?”
“我是小金。”
“金小小金,你们爹娘起名到省了不少功夫”我便笑,金小小金,听音辨脚步声,明明皆是一个,偏要欺我眼盲,说是两个。
“你相信我么?”那小金就问。
“嗯?相信什么?”
“真的有两个而不是一个!我是说,九幽有一个金小,有一个小金”他音显得急切,似这答案天大的重要。我本想说不信,谁知就有道温柔的音蓦然响起:“我们自是相信前辈的。”
就有另一个欠扁的音插嘴;“不对,他明明还是个孩子,怎么就成前辈了?!大师兄,你不是刚才与牛精交手打坏了头吧?”
“呵呵,这次有意思了!你们也是两个人吧?”
“前辈,灵山陆少卿与师弟裴少玉的确自人界而来,自认还称得上人之一字,”陆少卿谦恭有理。
“嗯,这一对长的俊!我喜欢!”小金就拍手。
“大师兄,和他那么客气干嘛?不过一个小孩子!不如咱们找他家大人说话”裴少玉道。
“少玉你有所不知,这位前辈虽童颜,却已有千年修行,所以你我称一声前辈是应该的。而且据少卿推测,这位前辈应是天生天养,无有爹娘。”
“天生天养?千年修行?!我的娘啊!”裴少玉便讶讶的。
而我却顾不得千年万年了!如今竟然他们也已到此,听音听话又似乎都无大碍,这便是天大的喜事,其余的又与我何干!
“陆少卿,你伤没伤着?”我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瞧。
徒然瞪着的眼前,只有浓黑,似走不出走不尽。
“小丫头你问哪个?是那个一脸坏笑的?还是那个垂眉顺眼的?其实吃起来都一样吧?!不过越心思纯的肉越不酸。”
“小金你比我还疯癫”我脸就热热的,心道又不是灵山的素食或福缘斋的酸枣糕,怎的便提起吃不吃酸不酸了。
“少卿无妨,让锦绣姑娘担心了”那音儿柔柔的,拐带得屋子里的烈日光也平顺下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喂,你多少关心下我,成不?就算假装的,也不要显得太偏颇啊!”裴少玉忿忿地,我就笑:“你自是无事了!怎的,债主还债了?”
“嗯?”
“你不一直躲着不见人,又见谁都闷闷的恼恼的,现下竟会玩笑了呢!”
“你们的话我听不懂!”小金生怕忘了他,时不时的插嘴捣蛋。只是如今到了人家地盘,我们也没资格令人家闭嘴。于是也任由着他问,而他竟似乎头一回见人,对什么都好奇,对每个说的话都要问几问。
其实,我不止记挂着陆少卿,也是担心裴少玉那厮的,只是那厮一向想得开,我知无论何事到了他那,都不算什么,必然可自解的。
果然他就已自解。
朗朗的笑乍起,裴少玉道:“果然是灵山一痴儿,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想法都奇怪得很!大师兄,我就说不用急着赶来,她一定没事!怎么样,真的没事吧!”
“谁是灵山一痴儿啊!”小金又问。
“你瞧哪个像?”我问他。
“都说女子一旦爱了谁,便成了傻子呆子,这里只你一个女子,那说的一定是你了,”小金一副万事通架势,而裴少玉就笑:“以为你对人一窍不通,原来竟懂些奇奇怪怪的了。本来还觉得你一哑嗓子配着这脸,实在看得浑身难受,现在倒觉得也挺有趣的。是吧?大师兄。”
陆少卿不言语。
而裴少玉又说:“所谓傻人有傻福,说不准她就又那个福气吃得到雪莲——呃?小金前辈你干嘛?”
话音就戛然而止了,我猜不出为何,歪着头听,就听陆少卿也微微变了音儿,问小金:“前辈这是要做什么?”
“该吃夜宵了!”小金必然一脸无辜了。
“晚辈是知晓您要进食的,但您的吃食不会是?”
“是啊!就是人!”
这话说得再平常不过,仿若两人见面打招呼,一个就问:“嘿,今日吃什么?”另一个就答:“青葱白豆腐。”
可我竟听得浑身鸡皮起了!
这位疯癫的前辈竟要吃人?!吃哪个人?如今房里只有我们三个,难不成要将我们一锅炖了?!只是不知调料可备齐?油盐酱醋是不该少呢!
裴少玉早已咋呼开了,似就要被生煮的是他,口里大叫着:“喂喂,要说话好好说,怎么弄根绳子出来?不对,娘啊!是蛇!”
“不怕!人,这是我的灵物,特别听话,我保证一会它一口咬下去,你们绝对感觉不到痛。很快很快就会好的。”
“呸!以为遇到好人了!吃屎的前辈!九幽就没个正常地方!大师兄别傻愣着,咱们这次绝不能再失了先机!我就不信凭灵山双子,斗不过自己的念头,还斗不过一个小矮子!”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天雷地火——,”裴少玉拽拽地唤出一大串。
这阵势必然要打了!怎的九幽就真的无有个安生地儿?!我不知该往哪退,而这时突有只手轻轻握上我右腕。
那手干燥稳定,掌心里无有汗水。
“陆少卿!”我大喜,惶惶的心也有了着落,而他的手便微微用力,似要扯起我凌空跃,我忙也运行低微法力,要随着他行。
却在此时,另一只手紧扣住我左腕,那只手很小,却如铁钳般无法挣脱,小手扣住我手腕后便加力,与陆少卿一左一右扯起我来。
就试着身子骨变成了一张薄纸片,而这张纸片下一刻便要被生生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