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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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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2018-04-15 作者: 弱水三千_

第二十八章

世人皆言时光如水,便是那千年万载也不过弹指一挥间,说来这三百载倒不算多久,何况又是妖鬼之流,这区区岁月,怎的便红颜化腐朽了?!

但阎立青却似见了亲人一般,竟退出生门,身子一展间重又落回地面,而双脚方落地便冲将过来,一把抓了那老婆子的手。Www.Pinwenba.Com 吧

阎立青手白又细嫩,反衬着那老婆子一双满是褶皱的老皮手格外刺目。

“小桃,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公主,小桃已守了您三百年,今日终于等到您破封印而出了!”那婆婆本一嗓子沙哑的音儿,此刻竟突地脆生生如少女,只是再配上那张皱纹纵横交错的脸面,竟说不出的恐怖。

而阎立青眼中已蓄了泪,一时间主仆俩抱头痛哭,哭罢了便絮絮叨叨说起这三百年的世间变化,我粗粗听来,竟原来这小桃也是个衷仆,为了不令各路闲杂前来冒犯九幽,竟与小金金小共设三道关卡,第一关自是那愿境,利用人心本恶击退那些前来闯关之辈,而第二关便是小金金小,那是对只听实话的主儿,若你言语想骗,定然会被他们发现并煮熟吃食掉!

我不由想起这一路来的几次险情,如今想来倒是后怕了!幸而曾救过那对雀儿,却不知竟再次得了报答,说实话当初也未想许多,果然这世间还是做了好事方有好报呢!

而第三关便是这小桃亲自守护,而不想她这一收竟守了三百载!这些年虽未杀敌一千,却也有个几百了。

只是那小桃若论起,不过一介小婢女,应是连小金金小都比不过吧?怎的就能守护最后关卡,怎的有多高法力保护整个九幽?何况九幽王呢?又去了何处?

“小桃,你是怎么做到的?父王呢?为何要你守护九幽?”阎立青便也问。

而小桃就哀哀一声叹,言道:“公主被冰封三百年,怎会知晓九幽在公主被冰封后出了大事故!别说秩序大乱了,就连九幽王他老人家,都不得善终!”

“父王?父王他怎么了?”阎立青便情绪失控,声嘶力竭了。

“九幽王牵挂公主,又怕这千年冰会令公主性命不保,就用自身功力下了咒,可护住公主三百载,等待那有缘人前来破冰。只是他老人家因这咒力竭而亡!九幽也就群龙无首,化做一盘散沙了!要不是还有长生震住,恐怕九幽也撑不到此时!如今就连长生都死了,天亡我九幽啊!”

当下主仆又是一通哭,而那生门一直光华闪烁,陆少卿见我不动,便催促:“锦绣姑娘,少玉撑不了太久,这强行开启生门是逆天法术,弄不好灵山也会受到牵连。”

“是啊!那咱们这便走,”嘴上虽说着,可脚步却不挪动,只因我是被制住的,如今却是走不得么!

当下便道:“这卖面婆婆不忍我走,扣住我腕子要请我吃面呢!”

“锦绣姑娘——”陆少卿欲言又止,再细细端详,一双眼竟直勾勾盯住我手。

难不成我的手上开了朵花?心遑遑地便瞧,什么也瞧不见,于是就举起手,问:“这手上没脏,也没开花。”

“少卿是说——”陆少卿不比裴少玉,此刻竟涨红了脸,我再想,便后知后觉了。

原来那主仆只顾哭,竟忘了制住我,如今我便是自由身么!但眼下多少好热闹可看,我怎舍得走?更何况裴少玉还未脱身,我是要等着他么!打定主意便又瞧,却看那主仆俩一旦哭起就不止,而半空中,那道生门处东海龙君身子已瞧不清,说来他自见了阎立青后也瞧不出持何种态度,此刻更是藏在门后,仅露袍袖一角了。

我当下便心寒,若瞧着这对冤家,倒要对那世间情爱丧失许多信心,若不是还有陆少卿,裴少玉之流,这男女间,我便要以为只有互相利用了!

说起来阎立青倒是对那刘郎痴心,只是最痴情人也是最无情人了!

而此时眼见那道生门便要关,一时间天地有了“嘎巴嘎巴”一阵令人牙酸的响,似早已绣死的门如今被人与午夜时分悄然推开!而伴着那阵响,就见生门正逐渐闭合,便是连陆少卿都急切起来:“锦绣姑娘,不要再耽搁了!公主,您不如带上这位婆婆,待到回转灵山,再叙旧可好?”

“小桃,随我们走吧?”阎立青哭罢便问。

谁知那婆婆却摇头,缓缓道:“我是走不了了!公主只知东海龙君,可知东海有三件宝?”

阎立青抬头瞧一眼就要关闭的生门,便随口应道:“我只知东海有两件宝,哪有三件?小桃,我们还是走吧!”

可小桃却颤巍巍坐下来,就坐到那正四处开裂的地面,而一阵剧烈震颤后,她身旁放置木桶的车儿就掉落下深渊,可小桃依然不动,只是慢悠悠说道:“这东海三件宝——布雨幡,镇海珠,还有一样就是九转丹,当年公主与东海龙君春风一度之时,小桃偷了龙君随身带着的九转丹,本当日只是一时贪心,谁知日后竟用到。”

“九转丹可提升法力百倍,传闻食用九转丹的无论神鬼,都将所向披靡啊,”阎立青便言,说着说着就顿住,突似想起什么般追问:“所以你是食用了九转丹才得以保护九幽?!”

“是,所以小桃不能走!”

“锦绣姑娘,生门即刻便要关闭了!”陆少卿见我不动便要回转,我生怕他犯呆,再瞧,果然那生门眼下只剩容得一人走动的缝隙,此种时候,我是不该成了拖油瓶吧?!于是忙着要动身过去,心中想着一会到了生门处,就死活拽住裴少玉,便是没了肉身只剩魂魄,也该将那魂收回,强行带回灵山,不令其独留此处的!

而身子将将腾起,便听得阎立青冷冰冰说了句:“既然走不出就别走了!”

我心下一惊,难不成这阎立青想留我在此吃面?!忙应声回首,就见那片刻前还好一通诉生死的阎立青,此刻竟变了脸,一只手猛覆在小桃天灵盖,眼中凶光毕露,而那手上力道起,就隐隐见有红光向上而起。

“公主,不可!”陆少卿大急,可只是唤却也无用!但我不能让他过来,此刻这种情形,怎的也不该令其涉险!而且这吸功之时,任由天王老子来也是阻止不了的。

“反正你也走不了了!不如别浪费这九转丹!将法力给我吧!”阎立青的嘴脸变得倒是快,这话又说得像人家合该了就应给她法力似的!只可惜了那一门心思守着她守着九幽的小桃!我气不过,又生怕陆少卿看不下去过来,于是就梗着脖子往前冲,但那法力阵强劲,我却是不得近前半分了!而小桃在法力迅速流失下,一张脸就如开败的花,迅速干瘪。

我吸口冷气,见那阎立青手段,竟只觉阵阵后怕了!

幸而当初帮她破冰她未曾施以毒手,可如今看来那破冰后的天崩地裂保不准就是她所为,一个对亲子都可舍弃的人,多狠毒的事做不出?如今只恨当初就不该因她一句思念亲子而放其出来了!

而这里就再无可看,便是多待一刻也是令人作呕的!当下我拧身再度要走,却不想眼角余光偏瞥见那阎立青一张花容月色的脸面上,突地有了一道褶儿。

那道褶儿来的突兀,似久旱的地面裂开的口子,而后那一道竟变作两道,两道变作四道,继而化作无数,无数的褶皱在她脸上纵横交错,蔓延伸展,万分恐怖,而那一双眼也失去明亮,便是连面皮都无有光泽。我惊讶至极,颤巍巍指着她面皮,就磕巴:“你你你——你你”

“我怎么了?!”阎立青去触自己的脸,随后就一声尖锐锐的唤:“这是怎么回事?!”再瞧,自己的手也变作小桃一般了。

她一把揪住早已瘫软在地的小桃,就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还说对本公主对九幽衷心?难道就是这么衷心的?!”

小桃似一滩烂泥,可那滩烂泥应在笑:“公主,小桃对您对九幽从无二心!其实就算这身法力给您小桃也愿意!只是您太着急了!您可知那九转丹的弊病就是实用后会迅速衰老?您见了我后从头至尾也没问过我,可见您并非真的在乎小桃了。”

“你怎么不早说?!”阎立青重重将小桃推倒,口中惊声唤着,似疯癫一般,而小桃就疯狂大笑,笑着笑着就流了泪:“公主,小桃本来还想告诉您刘郎的去处,可惜,可惜——”

可惜她这话却是再也无有机会说出!就瞧着那小桃一双眼圆睁着,一口气便断了!而阎立青越发疯癫,口中唤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一路往九幽深处跑,我瞧得唏嘘,竟似乎隐隐看到那九幽深处一对一模一样的矮小男子。

而陆少卿的音又起了:“锦绣姑娘,快上剑。”

说着就见一把无限伸长的剑自天接地,而那剑竟有半臂宽窄,我忙踏上剑,踩着那剑身一路往上,而越往上越陡峭难行,后来不得不动用许多法力。

好容易到了那道生门前,还有半头高的时候陆少卿就伸了手,我痴痴瞧那手,他就说:“锦绣姑娘,少卿助你一臂之力。”

我忙将手递他,他扯住我入了生门,而也就此时那道生门便急速闭合起,我心中记挂裴少玉,就道:“先别关门么!还有人呢!”

“锦绣姑娘,少玉已死。”

“怎的死了?即便没了肉身,总该有魂魄吧,咱们就将他魂魄带回也是好的!陆少卿,你法力高,救救他吧?”

“生死本已天定,无人可更改,何况这是少玉的选择,”提到生死,陆少卿竟可如此淡然,令我不得不重新审视他。这个人到底是谁?对每个人都似乎有情,又似乎无情?

眼中模糊起来,眼睁睁看着正毁掉的九幽被永久关住,眼睁睁地瞧着这道门,将裴少玉与我们永久隔绝。我便要挣开陆少卿的手,想着哪怕再瞧一眼也是好的,但他却扣紧我腕子,生生令我无法挣脱。

“锦绣姑娘,你这般倒令少玉白白牺牲!”

我抬头瞧他,恍惚觉得竟似并不曾识得眼前这白衣飘飘,谪仙般男子。他那张线条柔和的脸上,此刻满是淡定从容,乃至冷情,竟似换了个人一般!令我遍体生寒!

这还是方才那得见裴少玉毁了双眼而肝肠寸断的男子么?这还是那平日总会有红云爬上脸颊的大师兄么?

我任由他扣着腕子,心中戚戚然。

只因我知,自今往后我眼前身边,再也不会有个嬉笑怒骂任由着性子的裴少玉了!

入夜。

灵山尖尖上仰头便可瞧见天。

天是漆黑漆黑的,偏那漆黑漆黑的天幕上点缀着无数的星,那些星恍恍然令我想起裴少玉的眼,说来也奇,从前每日介他在我眼前晃,我竟说不出那厮到底生了双什么样的眼,如今再也不得见了,却凭端端的忆起那厮一颦一笑来。

说来他笑也不好看,而且毛病多多,便不是随意脱靴,就是随处一歪一倒,也不顾身上的衣衫会不会脏。

他喜好发脾气,曾有次对我大发雷霆,还小气的起誓发愿说再也不赠我好物件。

他每每都与我斗嘴,好像只要惹得我满肚子火气,他便快活了!他喜欢在我躁躁的时候将我彻底惹怒,还大言不惭地说“这样好,养颜。”

他不在乎花草是否有生命,我生气时总是打着旗号随意终止人家性命,然后拿着那可怜的叶片吹一些我听不懂的曲儿。

灵山皆道者,说来应清修,即便连那平日最调皮的楚少琴也不敢随口将娶亲挂嘴边,偏他是个个例,不但挂嘴边,还真的在三界六道的找,只是这一找就许多年,直到如今我也没得见他娘子的面。

他,他,他……

无数的他,无数的过往,都争先恐后的往我眼前逛,有些人只有失去方知珍贵,有些事,只有事后方知当初的好。

原来他不是不怕衣衫脏,只因曾为我寻某日无意提起的蝉草,那蝉草生于高处,出没无常,又最多疑,便是知晓了藏身地也要守个几天几夜方能得手,而那一次,他是整整守了三天三夜未曾合眼,便是连水米,都未进半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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