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送呢?”
“你知我性格,一旦打定主意,必然是要走了!”
“如果我将你的腿打断呢?!”
“那又如何?!腿断了我便一路爬回去!”
“如果我杀了你呢?!”
“死了化成灰,灰也会飞回人界!去寻陆少卿!”
“你这是在挑衅我么?!以为我不敢杀你?!”
云少海目光如刀,直直望进我眼,我也直勾勾盯住他眼,一字字缓缓道:“花锦绣相信自己,绝不会瞧错人!”顿了顿,我又道:“因花锦绣觉得,阴阳使云少海并非坏了心肠!”
当我踏出那虚空门时,冬日清晨凛冽的风正迎面扑来,带着隐隐梅香;仰头瞧,炊烟自家家户户烟囱内笔直向上,似一条条灰白的龙。
有孩子银铃般笑声悠悠的荡在这天地间,有晨起的行人匆匆自身旁走过。
四野白茫茫,我将眼眯起,只觉这寻常景象此刻见着,竟是最美风景了!心中暖意便在这个冬日清晨上扬。
陆少卿,花锦绣回来了!
我踏着积雪一路急行,将他们重见我后的表情与要说的话都猜想一回,而嘴角便不由的向上勾起,心中那迫切更浓。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见那熟悉府邸,我立在门前深吸口气,便伸出手来,颤抖着扣上门环。
“笃笃笃。”
“谁大清早不睡觉闲得来拍门,不知道自己饶人清梦么?!有点素养好不好!大仙也需要休息啊!”
是裴少玉那厮的音!
我脸上笑意已腾起,想着一会儿这厮瞧见我会不会又惊又喜,那两扇门已“吱呀”一声开了。
裴少玉风采依然。只是,那懒鬼显然方从被窝中爬起,竟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双目呆呆地瞧向我。
“是我。”我朝他笑。
他忙揉眼,“砰”的一声合上门,旋即又“呼”的下将门大开,再揉眼,便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裴少玉,不过这几日不见,你用得着这般么?”我要进门。
他转身整个人趴门上,将那门弄得晃晃荡荡;又转回身,一把扯住我,半张脸哭半张脸笑:“他娘的,大早上见鬼了!”
“我不是鬼!我是花锦绣啊!”
“不对不对,我没睡醒没睡醒!我这就回去睡觉!这次一定要蒙上被子……。”那厮甩了我手臂就要折身,我心道这玩笑开大了!急慌慌一把抓住他手,道:“你当真未睡醒?!还是忘性大,仅几日便将我忘了?!”
“你既然死了,干嘛回来?!”那厮不回身,但双肩剧烈抖动,必然是在哭了。
“我怎就死了?!你不是亲眼瞧着我与云少海去地府?!而且只短短三日,怎的就死了?!好好的人就这样被大仙说死了?!”我打趣他,心道这厮越发不靠谱了。
“三日?!花锦绣,你可知你这一走是多久?!”裴少玉缓缓转头,一双眼痴痴地瞧着我,伸出三根手指头,带着哭腔道:“三年啊!整整三年!”
“三年?!”我只觉浑身冰冷,忙摸自己额头,但额上并不热!要去摸裴少玉额头,他却一把擒住我手,感慨道:“花锦绣,你可知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何况你在那鬼界!三年,足矣沧海变桑田了!花锦绣,有许多事已经变了!”
“哪里有变?你还是老样子么!”我甩开他手,便要往内进,忍不住瞧一眼自己小腹,依旧平坦坦的,就想着定是这厮气我长久不回来,要吓唬我呢!
若说我已离开三载,为何这腹中胎儿仍小小的,不见生产?!难不成我也揣了个哪吒?!虽有心当场拆穿他,但此刻我只想见陆少卿,并无心思与他混扯,于是就道:“陆少卿呢?!金化可解了?”
说着话就迈步往内行,裴少玉一路追着,我只管加快脚步,一叠声地问:“云姐姐呢?七笑尸事件到底怎的解决了?其实我早想回来的,只是在地府有耽搁。”
并未将云少海欺我之事说出,毕竟他们是师兄弟,又自小一块长大,我总该不看僧面看佛面;何况云少海只是留我并未伤我,还是莫说吧!
“裴少玉,你哑了?为何不说话?我问了好多呢,你倒是回答个一两样啊!”我边走边说,这院子我熟悉得很,此时已转过照壁进了后客房,正正迎面碰到个人。
那男子一身白衣胜雪,满头青丝一丝不苟的束起,用一根翠色横笄掼过发髻。他显然瞧见了裴少玉,停住脚步静静的立在那儿,衣袂随风飘舞,一张脸上挂着柔柔笑意,整个人竟似飘然出尘的谪仙。
“少玉,方才谁在叩门?”他开口,语调柔和如三月春风。
裴少玉定定的立在原地,而我将要呼一声“陆少卿,”他身后已闪出个女子来。
那女子一身红衣如火,与我一模一样的脸面,恍惚间似另一个花锦绣。
鸣萱?
我正诧异,就见她已挽住陆少卿胳膊,态度亲昵,就连那挽手动作都熟练得很,竟似每日都会做个几百遍。
她笑意盈盈,仰头问陆少卿:“少卿,我就说裴少玉这厮定是发梦了,你还不信!你瞧如今他那神色!竟像平白见了鬼一般!”
我心一沉,这人明明是鸣萱,但说话的语气措辞,怎的与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