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行中我头脑越发混沌起来,初始只觉腹内饥饿、鼻中满是奇香,而后便觉那饥饿、那异香已爬满脑爬进心,似万蚁并行。而本往至寒界去的身子,竟不受控制的往巷子深处而去。
我似深夜自无间地狱爬出的鬼,脑中心中的万蚁逐渐组成赤红的“血”字。突然就觉这世间最美味的绝不是齐福斋的糕点,绝不是灵山的素食,而是那赤色散发奇香的血水子。
被自己的念头惊出了一身冷汗。我明知这念头要不得,偏控制不住。只不停祈求千万不要有夜行之人。
但这世间事,有时你越怕什么越会来什么!
我正努力压制那恐怖念头,却见巷子深处晃晃悠悠转出个矮胖男子来。此人一身酒气,显然方吃醉了酒,如今深夜回转,恐怕还有妻儿等在家中。
眼紧盯着胖子,我甚至闻到他身上血香。自己虽是妖,过去那许多年岁也未做过出格事,更别说这该死的饮血啖肉念头!可如今却是为何,我竟心心念念想着饮血?!
使劲吞咽口水,我用了全身力气方将目光自胖子身上抽回。奇香,奇香,这云少海身上的奇香,竟有些熟悉呢!仿佛我在何处闻到过?!拼命回想,我方想起到底在何处闻到过如此奇香。
老爷子的赤红丹丸!
难道那丹丸并非滑胎药物,反而是某种令人邪念大发的恶物?!
胖子打着酒嗝已晃荡到我身旁,那一瞬间,我清晰瞧见他肥身子上每一处缓缓流动的血;甚至连他腔子里那颗跳动强劲的心都纤毫毕现。
恨自己怎的突然懂了仙眼术,如今更是种要命折磨了!而更要命的却是,我竟隐隐觉得体内有两股真气猛烈碰撞,似要将我活活扯成两半。惊恐的去摸自己肩胛处是否已长了毛翅膀,我听闻凡是饮血啖肉的皆是魔道,而魔道中人必然会各个顶一对毛翅膀。这下子可倒好,我简直不敢想自己这副尊容再加上那负累,会多恐怖。
手仔细摸了摸,我方长舒口气。谢天谢地毛翅膀还未生出,但这胖子无疑对我诱惑极大!若当真饮了人血,日后就算陆少卿来寻我我也没脸面见他了。
可胖子身上的血香,我实在难以拒绝!
情不自禁的往那肥身子掠去,胖子猛地瞪大了眼,想是以为遇到恶鬼。他呆愣的杵在原地,浑身筛糠一般,脸色更是惨白如纸,腿一软竟直接跌坐在地。
一股子尿骚味腾起,他身下竟湿了大片。我明知不该害他性命,身子却已到了他近前。紧要关头我只好狠狠握拳,令指甲深深刺入掌心,那短暂痛楚令我神思有了片刻清醒,忙借此时机控制身形,我硬生生止住前扑势头,将身子拔高尺许自胖子头顶掠过,直奔他身后去。
胖子身后恰巧有一排铁笼,内里养着许多鸡鸭。我一把扯开坚硬铁条,自内拽出只肥鸡来,当下便再也无法控制,我一偏头咬住那肥鸡喉间,只觉有一股腥甜温热液体流入口中。
贪婪地饮尽这肥鸡体内所有血水子,我方罢口。就觉得浑身力气突然被抽空,身子自半空跌落,我呆呆的坐在积雪未融的地上,继而放声大哭。
我居然饮了血?居然害了命?这肥鸡本无辜,虽比起人命我只能这般选择,但口中常言万物平等的陆少卿,可会理解?!
被吓掉了魂的胖子此时方回魂,狼狈的自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往巷子外奔,口中嘶声唤着:“鬼啊!鬼啊!”
这嘶声力竭的音划破静谧夜色。随着那音我仰头瞧,就见天边已现一丝鱼肚白。
天,就要亮了。
月老祠内,火已熄。
身后有几个空酒坛子,被我随意掼在地上,有些已碎裂,便有剩余的酒水顺着破口子溜出,在青砖地上蜿蜒。我未料到自己居然有如此大的酒量,在陆少卿推门而入的时候,我正坐在地上痴傻傻的笑。觉得昨夜也不是多重要的事儿,甚至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重要事!
陆少卿眉头便微蹙,问我:“你饮酒了?”
我呵呵的朝他傻笑,回道:“酒是好物,能令人忘记一切带来愉悦呢!”言罢便立起身来,只觉眼前天旋地转偏不想倒下去,反而踉跄着到了陆少卿身前,醉眼惺忪瞧他,问道:“你瞧我,眼下是不是很欢喜?!”
他伸手推我,我顺势倒进他怀,手勾住他脖颈,踮起脚尖,唇在他唇上蹭了蹭;见他白了脸,我就撒开手纵声笑:“为何要臊?你我又不是头一回!呃?陆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