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好,那个说话的人自动地靠近了她,让她可以看清楚那张陌生的脸。
这是一位大概三十多岁的中年农妇,高高的个子,她那浓密油亮的乌黑长发,简单地拢成一个云髻,身穿一件单薄破旧的衣服。
她脸色枯黄,颧骨高耸,眼窝深陷,眼角上爬上了隐约可见的几条鱼尾纹,平滑的额头上有着水波痕一样的皱纹,她的相貌看起来似乎比她的实际年纪更老。
看到这个脸上满是惊喜神情的农妇,洛兰感到头一阵隐隐地作痛。
她重新闭上眼睛,整理一下思绪,简单的回忆了一下,却依然在记忆里找不到这农妇的影子!她到底是什么人?
洛兰重新张开眼睛,看了看她的周围,这破房子内只有几个凳子和两张床,她正躺着的这张还像个床的样子。
而另外那张床像是临时搭造起来。它是用四块粗糙的木板,架着高低不平的两只板凳而构成的。
床上的褥子薄得像床单,骊尽是疙瘩,要不是窟窿眼里露着羊毛,摸来硬绷绷的疙瘩就象石子,一条毯子上经纬的线缕,谁要是有兴数一数,准可以一根不漏地数个清楚。
这是一个十分贫寒的家庭,可是,她实在回忆不起来,她和这个家庭有什么关系,她只觉得屋子内的一切都让她感到分外的陌生!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洛兰拍了拍自己沉重的脑袋,她真的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姑娘,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
“我叫何桂莲,是我在山下救起你的,那时候,你身负重伤,奄奄一息,我见你还有一丝微弱的鼻息,就将你救回家中治疗!”
“现在,你身上的伤势已无大碍,只可惜……”何桂莲一边激动地说着,一边擦去眼角流下的眼泪!
洛兰这才明白这位农妇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她,她可能早就到阎王爷处报道了!
洛兰感激万分,千言万语无法形容她此刻的感激之情!
她勉强地支撑着身体,下了床,“噗通”一声跪在了何桂莲面前,连磕了三个响头:“谢谢你,桂莲嫂!”
“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呢?你身体还没有复原呢!”
何桂莲担心她的身体吃不消,连忙扶起洛兰,将她又搀扶着坐到床上。
“你刚刚才失去小孩子,身子也虚得差点不行了!你还是好好躺着养身体吧!唉,姑娘,难道你就一点也不知道有身孕的女人要小心照顾自己的吗,怎么还会出现在野外?”
“身孕?我?”洛兰瞪大着眼,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说的是国语,可自己就是听不明白呢?
“是的,你的……”接触到她茫然的眼,何桂莲咽下了接下来一大堆的唠叨。
何桂莲眨巴着眼,带了点小心翼翼:“嗯,对不起,你,是不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怀有身孕了?”
“啊,这些事呢,初次经历的人是不太懂的啦,如果你以后象我一样生了几个小孩之后就清楚了。”
“身孕?小孩?”无意识地重复她说过的词语,脑袋在麻木中开始感到刀锋刺进的冰寒,整个身体在顷刻间被分为两半。
没错,她是个正常的女人,当然有可能受孕。可是,她腹中还未成型的孩子怎么可能就没有了呢?
在她还不知道他的存在时就离开了?虽然那是恶魔的种子,可也是她的亲骨肉呀!她为什么这样不小心呢?
“姑娘!”也许是看到她空白的脸心里极度不安,何桂莲在她耳边大声地叫着,硬将她的神智扯回来。
“他死了?”洛兰的脸孔好象石膏,假面一样的僵硬,只有嘴唇颤栗着,微微的动着。
但是当她说到“死”字的时候,眼泪从她那凝滞的眼睛里象泉水样的流溢出来。
泪水丰饶地流过她苍白的脸颊,一滴一滴落在她的圆鼓鼓的胸膛上。
也曾见过生死,但面对这年轻姑娘的脸上那般伤痛得呆板的表情,何桂莲还是感觉心头酸酸的。
她拍拍洛兰放在被单外的手,安抚地说:“别太伤心了,反正你还年轻,以后多的是机会。只怕你会生得害怕了呢,哈哈。”
“没有机会,没有了。”洛兰摇摇头,依木呐地喃喃重复着。
她的内心充满了尖锐的隐痛,就是流眼泪也无法使它减轻。
“说什么傻话呢!等你养好身体,回到你夫君身边后,就可以又有宝宝了!”
何桂莲大力地拍着她,“来,这是我给你煮的汤,快趁热喝了,再好好睡一觉。只要把身子养好,以后什么都有可能!”
“是我的错,全部都是我的责任,或许那孩子他真的不应该来到这个残酷的世上……”
洛兰用力地甩头,然后,低头低声呜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