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目微抬,看着眼前满脸忧色,衣衫亦被雨水打湿的尹懿,杜萱儿的心,不由微微一动。
这还是那个平日里居高临下,威严不苟的九五之尊吗?水眸凝结起一层水雾,鼻子竟感觉有些酸楚。
自己怎么?一瞬间竟感觉有些委屈,一滴晶莹混着雨水溢出眼角。
尹懿看着此刻面若白莲,处处可怜的杜萱儿,顺手解下披在身上的裘皮大氅,不顾薛守成的阻拦,披在了杜萱儿的肩上。
“朕答应你,以后都不会让你再受一点点伤害了。”尹懿凝眉语气认真,似是在许下什么承诺,只是在杜萱儿听来,却比天大的笑话还要好笑。
自己和他,只怕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吧?不要说他与自己有血海深仇,单单他后宫三千,左拥右抱,就并非是自己的良人。
想到这,杜萱儿眸子微微一紧,方才的柔软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把将裘皮大氅扯下塞进了尹懿怀中,抬头,脸上已经荡起了一丝冷笑,“皇上乃九五之尊,万一因为我生病了,我可担待不起。”
说着,眼眸一转顺势推开了身旁的芳容,看着将宁安宫围堵的水泄不通的护卫,侧眸瞥了一眼身后神色难看的皇太后,轻笑道:“今日原本是皇太后请我来聊天的,并没有什么大事,皇上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说罢,欠了欠身,给尹懿行了个礼,又道:“奴婢先告退了。”说着,就朝沿着进宫的路朝宁安宫外走去。
尹懿错愕的看着杜萱儿单薄的背影倔强的朝远处走去,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一丝失落。
一声闷雷又在头顶响起,细雨忽然落如豆大,流曲看着杜萱儿走过的地方留下一道刺目的血光,便走到尹懿身旁行礼道:“皇上,杜萱儿原本就受伤了,现在新伤加旧伤再淋着大雨,只怕吃不消,奴婢想跟去看看。”
尹懿听流曲这么说,轻轻点了点头。
流曲赶忙朝杜萱儿赶去。
就在这时,杜萱儿忽然看到一抹嫣红的身影从白色的雨帘之后匆忙走了过来。心头忽然一闪,这不正是自己被安嬷嬷抓时看到的那个人吗?
正这么想着,便见落朱和刘贵嫔等人形色匆匆的朝宁安宫走了过来。
杜萱儿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正巧此时,流曲从后面走了上来,为杜萱儿遮住了头上的一片冰雨。
还未等刘贵嫔走近,便看出了前方的人正是杜萱儿,见流曲也在,想必这件事皇上也已经知道了,自己再来不是自讨没趣吗?想到这,刘贵嫔不由放缓了脚步,美目一挑,目光尖利地剜了身旁落朱一眼。
冷哼质问道:“你不是说这事儿只有你看到了吗?怎么流曲也来了?”
落朱见流曲和杜萱儿迎面而来,一时之间也没了说辞,支支吾吾了半天,方才回道:“当时真的只有奴婢一人在场。”
刘贵嫔听言,心中不由起了疑心,虽然落朱平日做事圆滑,两面三刀,算不得忠厚,却也不会胡说八道,只是流曲和皇上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儿的呢?难道……?想到这,刘贵嫔美目一转,不由轻笑起来,驻足看着越走越近的杜萱儿,悠然笑道:“今儿算她命大,我们走。”
说着,便带着一众宫人又匆匆离去。
杜萱儿看着落朱和刘贵嫔二人又一起离开,心中便已明白的七七八八,只是直至刚才,她都想不明白,尹懿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被皇太后关起来了呢?
想到这,杜萱儿不由面带疑色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流曲,见流曲面容冷峻,眼底泛着暗潮,心知她必定也在思量落朱与刘贵嫔一同出现的事情。便也不便开口多问,只觉其中必定有蹊跷。
待杜萱儿的身影消失的无影无踪,尹懿才渐渐平静了下来,看着已经跪倒在地的安嬷嬷等人,尹懿的眼底渐渐卷起一片惊涛骇浪。
“拖出去,重责五十大板!”
尹懿的声音平淡,犹如平日里做出的一个很小的决定。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决定,顷刻间便可要了安嬷嬷的小命。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老奴不敢了,老奴不敢了……”安嬷嬷吓得连连磕头求饶。
只是话还未说毕,便已经被左右的侍卫拖了起来,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皇上,安嬷嬷好歹跟了我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太后颤颤巍巍的从廊下走了过来,看着面容阴晴不定的尹懿,此刻心中也是六神无主,她没有想到,他竟真的会为了一个民女与自己翻脸,是自己把他想的太冷血无情,还是自己从来就没有认清过这个养子?此刻不知道他会不会顾念多年的情谊……想到这,皇太后的目光也渐渐暗淡了下去。
雨幕如帘,将万物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婉约的画面却透着彻骨的寒凉,满园凤尾竹在雨中“沙沙”作响,看着黑压压的一片人影,尹懿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