鄄邯在推涌的人流里,觉着这一切都出自个阴谋。出自陷害。陷害的动因是刘向的“八政论回”的学术思想。思想招惹人,他是闻所未闻。但他见着了。如果有机会的话,可要同王莽论论这事。
王莽是鄄邯专注台上的抓捕时抽身钻出来的,他出来之后就找不到淳于长的影子。他想帮刘向摆脱武士的五花大绑。他回望讲经堂往外窜涌的人流,以及拦着人流防外涌的汉兵。人流不断地往外涌,拦的士兵在渐渐往回后退。那破坝激涌的倾刻就要暴发。王莽东跑几步见没人,又往西跑跑几步又没见着人。一时失去方向。他积了一肚子怨气,他要当面质问淳于长为什么随意抓人,凭的又是什么。找不着淳于长,他猛地往太学府里跑。他想府长一定会出面关心此事的。
其实,淳于长并没有走远。他抓起之后就直接上了对面小屋里去了。紧随他身子的匡衡也到了那儿。淳于长他对匡衡说,现在要抓是对的,抓错了放就是了。城防长的职责就量抓。我是很称职的。皇上对我是百分百放心。先生,你可以直了,这里没你的事了。
转身,他面对刘向说,你这个儒夫子。在那样场所,你胡说些什么!你的儿子刘歆是我的朋友,没有这层关系,我要叫你把牢房坐穿。说周政,还辩解说的是过去,不说未来,这是思想犯罪。现在,你得委曲一下,要关几天的。关你是为了保护你。那些反对你的人不会就此罢休。
刘歆得到父亲被捕的消息找王莽证实。听说是真的,刘歆一时不知所措。刘歆说,亏我还是搞机密工作的,这样秘密的事我怎么都不晓得呢!
王莽说,抓走父亲的是淳于长。
刘歆说,原来是他呀,我刚到黄门府任职报到。他就到户部上任城防总管。知人知面不知心。
王莽说,我找了太学府长官了。长官也同淳于长联系上了。他说了,关几天就放人。他只是思想问题,并没有真的犯了罪。话虽这样说,但不可掉以轻心。朝廷的事,复杂得很。还是要托人,活动活动放出来为好。淳于长是我大姑的儿子,父亲是漕运总管。他继承了父亲的做风,行事大方。依我看,托我的大伯王凤说说会成事的。再说,你父亲也是大儒。他进牢房是关切朝廷的大事,关与放都关切着朝廷名誉。为了找大伯,那我俩先去找王商三叔叔,让他开口说。我俩做为晚辈,直接说给大伯不妥。由三叔叔说,中间有个缓冲,成事的可能性很大。家里叔伯之间的关系,我是一清二楚。这个三叔叔,乐呵呵,笑脸迎人,乐于助人,锲而不舍。
刘歆说,那也好,全听你的。说完之后他出太学府。路上他悲苦的想。读书人怎么不能有独立的意识呢!没有意识还算得上是读书人吗?他把事情前后对照想,莫不就是王凤的主意?想到这,他浑身打了个冷颤。现在反过来向下令抓他的人求情,两下一比较,下贱与高贵就象大山与石块。但愿不是他的主意。但不是他的主意,又是谁的主意?人家说是皇上的主意。我看不象是皇上的主意。皇上是个寻欢作乐至上的人。对于思想上的事,他才不管呢!不过这事做得很秘。行动又快,处理又很有节制。从风格上言,象是王凤。如果不是他,谁有那样的胆子,做这样的事?
哀章在刘向抓走后,直接上了介子街找杜吴聊天去了。进店门他就开口说“长安现在进入皇家亲自管理的时代了。”杜吴说“你说话怪奇的。什么时候不是皇上亲自管理。喝酒,喝酒,今天南牧国的使者看望人质黄公子,为我带来了个大活狸子。我舍不得卖,活剥烧熟吃几杯”哀章说“我口福从来就是这么好。我进去的时候,发现那个匡衡石雕一样坐在刘向旁边。我晓得要出事的,他是个大土地主者。刘向的‘理想的社会’主张没收土地,‘理想社会’把土地说成罪恶?他不出事才怪呢!”杜吴说“菜还没上。酒也没满杯。堵不住你的嘴?其实,我们做买卖的希望把钱弄均点,大家都有钱了。生意自然就红火了。”
王商带着王莽与刘歆上王凤府上去。王兴见王莽。二话不说就开了门。开门不是让他们进去,而是叫他们止步。他对王莽说“不能说事,也不能问安。将军正病着呢!”王莽惊讶“什么,病了!不碍大事吧”王兴压低声音说“其实,也不是么大病。也就是脑子上疙瘩之类。他叮嘱,任何人都不许进。现在里头仅王音在那儿。他堂弟俩间的谈话,连亲兄弟都不让听的。”
王商本想进去,但听说王音在里面也就不固执。他当着两位晚辈的面骂王兴势利眼,说“不是我在你们后生拿长辈架子。我吃的盐比你们的米饭多。此事,得向皇太后说说,她能解决。”
皇太后见这事,象没事一样。急得他俩从抓耳挠腮。王商提醒皇太后,皇太后说。人已经放出来了。你回家见你的父亲,传我一句话。叫他写一部给我们女人看的书。经书多了也就是那么回事。让我们女人读得懂的书。那才叫本领。
王莽从姑姑里出来同刘歆辞别。王莽对刘歆说,从抓捕到放出,一切都象是在演戏。你不觉着奇怪得很吗?他们抓的目的好象就是为了放。而这放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又象是在掩藏着什么目的?他们是在执行谁的命令?刘歆惊讶地望着王莽,他对这位苦寒出身的人又一次地刮目相看。想到母亲的信,他忙结束谈话。转身上驿站搭车。他不忘走时拜望问候王商一下,弯道上王商府上那儿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