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白云寨,九刀坞合同十二股西山贼匪,在这条峡道中摆下了足足五千人的军阵,并以强弓大弩,不断的漫射着石堡内外。
他们的目的不在于杀伤,而是掩护那八架六臂床子弩与小型抛石机接近石堡,以便近距离的轰击城墙。
望着这一幕的丹赤灵,则不禁脸色青黑。
“这是秀水郡军库藏的军用重器!沈周居然敢把它们借于贼匪使用,真是胆大包天,回头我定要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爹你这话好奇怪,他手里有这样的筹码,不用才是咄咄怪事。否则这些贼匪,该如何攻打我们的石堡?”
这是站在丹赤灵旁边的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的五官很正,本该相貌堂堂,却因体态肥胖之故,把那五官挤成了一团。
这位轻摇着鹅毛羽扇,神态从容:“这可如何是好?沈周不动则已,动则势如雷霆,这次西山堂有麻烦了,偏偏楚堂主又不在。
这山口到底该不该守?守得话我家难免死伤,且如果不暴露一点实力,还未必守得住。可如果不守,让沈家夺回西山镇,沈周一定会秋后算账,我们家先前的投入,也会打水漂。”
丹赤灵闻言,当即无语的看了自己这个长子丹泽一眼。
这家伙的语气,说的就好像是别人家的事情。
他随后摇头,收回了视线:“把家中的三百家兵都调过来,传令众家将,绝不得让那些贼匪登上墙头。再去个说话伶俐的,向西山堂请援。”
丹赤灵忖道这石堡坚固,即便被那些六臂床子弩与小型抛石机轰击,也应能撑上两三个时辰,丹家没必要太早做决定。
就在这个时候,一支箭势如流星般的穿射过来。
丹赤灵把头往侧旁一偏,任由那狼牙重箭从他耳旁插身而过,‘夺’的一声,钉在了城门楼上。
丹泽注意到箭身上绑着一张纸条,他伸手拿下来仔细一看,随后微一扬眉:“是九刀坞的坞主,惊鸿刀夏青天,还有白云寨主蒙云山,写给你的劝降书,说让我们速速投降,不要不识时务。
如果现在降了,他们还可容得下我丹家离开西山,否则要将我丹家全数斩绝,鸡犬不留。呜,这下面还有沈家独有的印信,沈家应该有嫡系子弟藏身于对面军中,”
“好一个容我丹家离开西山。”丹赤灵扯了扯眉角,面上覆盖了一层青气:“也就是说即便我降了,他们也容不下我丹家?”
丹泽闻言却很无奈:“父亲,以前这西山几条峡口的过路费,一直都是落在沈家口袋里的。在沈家看来,我们为虎作伥,又夺其财路,罪该万死。他们能容我们离开西山,已经很宽宏大量了。”
都到这个地步了,他爹怎么还没有自觉?
丹沈二氏,已经是不死不休了!
“我儿说得对,他们要开出更优厚的条件,我也不敢信。”
丹赤灵轻声一叹。
这次真被那位西山堂主给坑到了。
楚希声此人慷慨任侠,智勇双全,心狠手辣,厚待部属,且擅于经营,具有着一个枭雄的一切特征。
丹赤灵原以为西山堂的基业会很稳固,结果那竖子却突然跑去了京城,给了对手可乘之机,也让他们丹家落入尴尬之境。
“罢了!如今确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丹赤灵目光凝然:“西山镇距此不到七十里,西山堂的援兵最多一个时辰就可赶至。不过为防万一,你去找人准备一点木柴,注意不要干的,要湿的木柴,再准备几个术师。”
“湿木柴?”丹泽先是一愣,随后就醒悟过来,湿木柴与术师应该是用来放烟的。
丹赤灵则背负着手,看着峡前山道上的五千贼匪。
以他的猜度,沈家的手段应该不止如此,他们定有办法,牵扯住西山堂的力量。
丹赤灵不禁握紧了袖中的双拳,发出一阵阵‘咔咔’的爆响声。
他心里忖道这是什么世道,楚希声在逼他,这沈家也在逼他。
沈周啊沈周,还有白云寨与九刀坞的那两位,你们可别太过份。
老实人发起疯来,不是你们承受得起的。
※※※※
西山的众多坛主与副坛主,正云集于正堂。
他们神态各异,有人神色肃穆,有人义愤填膺,有人战意盎然,也有人忧心忡忡。
他们在嗡然议论,争执不休。
就在半个时辰前,西山东麓的郑家村在山巅处燃起了烽火。
大宁军中烽火传信的规矩,黄烟为百,黑烟为千。
楚希声收服西山猎户之后直接照搬。
而此时郑家村升起的烽烟一共九条,又黑又直。
这意味着郑家村,正面临九千兵马的攻打。
更雪上加霜的是,看守西山堂几条峡道的丹家,也信符不断,来了信使求援。足足五千精锐贼匪,正在攻打鬼哭峡。
众人争论的焦点,就是该先救何处。
“自然是鬼哭峡,一旦被那些贼匪冲出西山,后果不堪设想!整个局面,都会动摇。”
“鬼哭峡固然重要,郑家村那边何尝不重要了?我们放在西山内的四个分坛,已经前往救援了,那边只有六百弓刀,听说郑家村的村寨还没有修好。”
“眼下之计只能分兵,勉力周全。”
“分兵?分兵只会被沈家各个击破,让兄弟们白白送死。”
“或可向我们铁旗帮总舵求援?”
“没用,铁旗帮的主力都在上游的浔阳郡,如今总舵的那些留守人员,只能看住秀水郡城。”
此时坐在上首席位的陆乱离,神色却有些异样。
这庭堂里面争吵最激烈的,都是些奸细内鬼。他们群情汹涌,争得面红耳赤,为西山堂的大业殚精竭虑,慷慨激昂。
反倒是那些身份没问题的,都是面色沉凝,较为安静。
坐在陆乱离旁边的则是李神山,他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李神山感觉哪一样选择都不妥当,此时的西山堂,竟是陷入左右两难的境地。
就在这时,楚芸芸穿着一身皮甲,走入到堂中。
她直接走到大堂中央站定,扫视着在场众人。
说来奇怪,楚芸芸明明没什么表情,也没说话。
整个厅堂中却渐渐安静下来,气氛也变得冷凝肃杀。
这明明只是一个十四岁不到的病弱少女,却散发出了惊人的气势,让众人的元神意念都感觉到些许威压。
“即刻起出兵郑家村!堂口所有分坛,所有帮众都需从征,此战我西山堂不做任何保留。”
楚芸芸的语声清冷平静,吐字清晰:“鲁平原你先行一步,通知所有猎户村,让他们往郑家村后方的果林村聚集。两个时辰内,我要在果林村看到西山七千副弓刀。我们答应要护卫他们安全,可他们自己也该尽力!”
鲁平原神色一凛,他起身应命之后,就匆匆走出了大堂。
楚希声离去前有过吩咐,由楚芸芸代为主持西山堂一切事务。
在他看来,楚芸芸作为楚希声的唯一亲眷,名正言顺。
楚芸芸随后又把目光移向了舟良臣:“舟兄,你负责征召各家大户豪族的族兵,整军后从后面跟过来。我不要求这些人参与作战,只需把他们看住不能为乱即可。”
舟良臣闻言顿时就有些不情愿,凭什么每次战事都没他的份?
他想要出言推拒,可当触及楚芸芸的目光之后,却又平静下来。
舟良臣从楚芸芸的眼中,看到了信任与重托。
他陡然意识到,自己是整个西山堂内所有坛主中,最适合做这件事的。
唯独他舟氏嫡子的身份,能让那些大户豪族有所顾忌。
舟良臣也不想辜负楚芸芸的这份信任。
不过下一瞬,堂内还是有人起身质疑:“代堂主,救助郑家村自是理所应当,可鬼哭峡那边该如何是好?丹家军力不足,且战意不坚,他们可能守不了多久。”
“鬼哭峡暂不用理会,命丹家坚守即可。”
楚芸芸遥空看向了堂外,眼含着几分冷意:“莪西山堂不败,丹家不敢倒戈。此战的关键,还是在郑家村,只要打垮了沈家调来的那些郡军,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陆乱离愣愣的看着楚芸芸,感觉这刻的楚小妹好有气势,自信从容,运筹帷幄,就像是指挥过千军万马的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