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在春耕大典的夜里,她被从东宫叫到太后的慈安宫内,两人达成了某种共识后,她又披上了那件镶绒边的斗篷,跟在内监的身后向东宫走去。
初春的夜风裹挟着冷寂向她兜头盖脸的罩了下来,从领口袖口灌进身体里,衣衫内,只觉得寒彻骨髓,让人不觉的裹紧了斗篷。
空旷的石板长阶上,只有宫灯拉长了她的影子,只顾低头走路的她骤然抬头的时候被眼前所看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东宫正殿一片漆黑,屋檐廊角上所雕瑞兽形态各异张牙舞爪,恍似随时都能活过来,冲到她面前,撕碎她的心肺一般。
不自觉的一个哆嗦,对前面领路的人催促道:“走快些吧。”
“是!”内监加快脚步,引着她穿过复廊直奔东宫之后的太子寝殿而去。
楚睿辰早已不是太子了,但当年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他仍然是这里的主人。
不得不庆幸,寝殿之内还是灯火通明的,那个男人应该还未睡下。
内监往门口一站,刚要敲门,就见这位鄂尔多隆的奴隶也忒没礼数的,直接推门而入。
进去之后才觉得寝殿之内暖气袭人,激的她浑身一哆嗦。
隔着一条帘子可以依稀看到内室的 人正端坐案前,一边看书一边有意无意的往外面扫了一眼道:“回来了?”
“回来了……”叶苼努力平复自己的喘息,一边解下身上的斗篷搭在一旁,回头将门关上,复又撩了帘子走进内室。
只见烛光如华,映彻的屋内灯火通明暖意融融,再看那位人中之龙,披着一件单衣正坐在灯烛之下,光影暗绰间将他眉峰鼻梁的轮廓勾现出来,峻拔伟岸恍如神祗一般。
叶苼想起方才自己所见东宫正殿顶上的瑞兽浮雕,恍如张牙舞爪的向自己扑来,然而一到这间房子,将房门紧闭,就好像也将妖魔鬼怪关到了门外,一看到这个人,就好像找到了足以给自己依靠和慰藉的力量。
她细细喘息,微微初定。
男人见她不说话,抬头看她一眼道:“怎么了?”
他的眉峰似是长年蹙起的缘故,凸显出一个川字,她竟然忍不住想上前将其抚平。
缓缓摇头,叶苼说道:“我,我先去沐浴更衣。”
“近些。”男人放下手上的书册冲她招手。
叶苼这才发觉双腿好似被冻僵了一样,挪到他跟前,第一次露出一双小鹿一般迷茫的眼神。
看在这个男人眼中,只觉得心有怜惜,也分外难得的,冲她微微一笑道:“怎么了,外头有妖怪要吃你?喘的这么厉害。”
“外头有夜叉 ……”她鬼使神差的说了这么一句。
楚睿辰笑容不减,拉过她的手,以自己温暖的大掌包裹住她湛凉的两只小手道:“本王纵横沙场多年,杀过的人不计其数,与本王结仇的厉鬼更是数不胜数,但他们却没一个敢近得了本王的身的,你跟在本王身边,莫怕。”
莫怕,她一看到他,就觉得不会再怕了。
点点头,虽然还留恋他手心的温度,不过还是将手抽了回来:“时候不早了,我去沐浴,伺候王爷就寝。”
“好。”
春夜湛凉,月色朦胧,第一次躺在这张东宫寝殿的床榻上面,叶苼只觉得愁肠百结。
想她何德何能,竟然能躺在两国太子的东宫,只不过这两国太子,一个备受冷落低声下气终于有朝一日一飞冲天。
一个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权柄光环笼罩,却不想遭了母亲的暗算,与皇位失之交臂。
似是觉得她身上太凉,男人的大掌在她的身上稍稍摩挲了一下道:“你没什么要与本王说的吗?”
这大雍摄政王楚睿辰似乎总喜欢将这句话当做口头禅,让听的人总以为他知道很多事情,事实上,他也确实知道很多事情。
“我并不是被皇上叫去的,而是被太后叫去了慈安宫。”
“哦。”
忍不住抬头看了男人一眼,沿着他倨傲的下巴往上看去,他已经眉眼紧闭,似乎开始沉入梦中。叶苼又轻声说道:“你不想问问我,太后叫我去所为何事?”
“你若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他也没当回事,只是抬手在她的身上轻轻的拍了拍。
叶苼微微咬着下唇,犹豫了半晌,终是说到:“只要王爷质问我,我当然会全盘托出。”“本王不是在质问你,这不过是夫妻之间的闲话而已,本王说过,日后不再疑你,不再问你。”夫妻之间的闲话……叶苼的嘴角微微勾起,纵然早春仍寒,但她还是觉得漫山花开一般,若非背负血海深仇,她便觉得自己此生是找到真爱了,纵然荣华富贵,千金散尽,也不会让她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