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起来的时候,宋易不过四岁,他亲眼看着父母被活活打死,跟自己同岁的几个孩子被直接扔下了悬崖,哭喊声,惨叫声响成一片,宋易拼命的向前奔跑着,也不管前面是什么,除了害怕,他什么都感觉不到,直到,他撞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那是宋易第一次见到周崇帝,那个时候的周崇帝才十八岁,正值最美好的青春年华。他是为了天下百姓,主动微服出来寻找水源的,可没想到却在无意之中救下了宋易。他在明知道宋易拥有妖瞳的情况下依旧将他带在身边,并直接带回了皇宫。
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许多人站出来要求杀了宋易,都被周崇帝拒绝了,周崇帝认为虽为妖瞳不过就是眼睛颜色跟普通人不一样而已,并没有任何实例证明他们的不祥,更何况那个时候的宋易只有四岁,只不过是个孩子,所以这件事情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在宋易长到十四岁的时候,周崇帝巡游天下,途中遭到大批人马围攻,宋易凭借一己之力突破重围直取对方将领首级,周崇帝位为表彰宋易的勇敢不顾所有大臣的反对依旧封宋易为左翼将军,并且统领大周王朝的皇宫禁军。反对之声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不断有人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苦难归咎于皇上偏宠妖瞳,并且有谣言说,如果一国之主不听劝谏任用妖瞳会将整个天下人都害死,而与其让天下人跟着皇上一起死,倒不如所有人都站起来让皇帝和妖瞳死!而在这些人之中,以东南西北四地的诸侯最为关键。
“这就是一场阴谋!”当初的宋易也是这样对周崇帝说的,“他们早就想瓜分周朝天下了,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现在,他们的机会来了!”
周崇帝站在龙椅面前一动不动,仿佛一座雕像一样。
“让我去跟他们拼了!”年少的宋易拔出自己的佩剑。
“你不会是他们的对手的。”周崇帝幽幽道,“也许你能以一打十,可你能以一打百吗?你能以一打千吗?”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杀进来却什么都不做吗?”宋易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要不然,我去面对他们,他们不是说要诛杀妖瞳吗?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自刎不就成了?他们没了进攻的理由也许就不会再杀过来了。”
周崇帝缓缓摇着头:“你也说这是一个阴谋,杀你只是借口而已,他们真正想杀的人是我。”
“可如果我死了,很多人也许就不会再支持他们了!”
“晚了。”周崇帝无奈道,“我之前输在了谣言上,后来又输在了人心上,我早就失去了一切挽回的机会。”
“什么?我们还没打你怎么就知道输了?”
“一个谎言如果只有一两个人说,那么他被揭穿之后会受到其他人的指责,但当人人都是这个谎言的传播者的时候,那么即便大家都知道这是假的也不会去揭穿他,因为揭穿谎言就等于揭穿自己,你明白吗?”
这一年的秋天来的有些早,大周皇宫中的枫叶红的似火一般。宋易看着周崇帝独自站在红枫树下看着对面的虞姬殿,他知道他放不下那里的人。
“北方侯爷一直单恋着鸾凤,你带着她去找他吧。”一炷香后周崇帝终究是开口了,“这是你们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你让我去投奔敌人?”宋易当然不可能答应这种事情,“我宁愿战死也不会苟且偷生的!我的命是您救的,就算是地狱我也要陪在你的左右!”
“宋易,你还是不懂我。”周崇帝指着对面的虞姬殿,“鸾凤为我诞下幽兰才三个月都不到,我又怎么忍心让她们母女为我陪葬呢?如今我身边除了你就再也找不出一个武艺高强又值得托付的人了。”他转过身面向宋易,“我不要你陪我死,我要你带她们离开这里,代替我好好的照顾她们。”
“我们可以一起走的!”宋易道,“他们不就是想要皇位吗?大不了给他们就是了……”
“宋易你还小,很多事情你根本不明白,帝王之道,一旦踏上了,除非死,否则是绝不可能退出的。我不死,他们这些人又怎么能安心做皇帝呢?”周崇帝早已看透这些,“如果你真心要报答我当年对你的救命之恩,就听我的话,带她们离开。”
“那你呢?”宋易问他。
“我?”周崇帝轻轻一笑,他举起右手食指指着湛蓝的天空,“我会在那里看着你们的。”
宋易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与其被抓后在羞辱中死去,不如就亲手为自己做一个了断,宋易也是读过书的,也听过霸王乌江自刎的故事。
“只要我宋易一天不死,我终要四大贼子付出代价的!”他双膝跪地,冲着周崇帝狠狠磕下三个头。在他转身离去的时候,周崇帝依旧站在枫树下,绯红的枫叶纷纷在他身边飘落,这世上在没有比这一刻更美的风景了,他永远记得自己当初的这句誓言,也永远记得周崇帝那一刻的表情--凄凉而温柔的表情。
一走进虞姬殿,没想到周朝皇宫中的所有女眷都聚集在了这里。
“皇上让我来……”
宋易话未说完,鸾凤皇妃便对他做了一个不要出声的动作,她怀中的女婴正睡的酣甜,全然不知道此刻战火已经燃进皇宫了。
“宋易,我知道你对崇帝忠心耿耿,所以我现在要将幽兰交给你,崇帝的三个儿子都已经被杀害,我相信你也不希望周朝一脉就此斩断,带她离开皇宫,好好照顾她,周室一脉就全依靠你了。”
“那您呢?”宋易问。
鸾凤指着虞姬殿内的其他人道:“我们这些女人都是仰仗着周朝皇室而活着的,如今周朝将灭,我们纵然不能为皇室抗敌也绝不能为皇室抹黑,半柱香之后,我们将会在殿内燃起明火,以身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