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袁可立突然微微一笑道:“想不到公子有如此远见。且稍坐片刻,容老夫见完朝天使臣。”
说罢他就昂首阔步重返正堂,继续问李民宬道:“朝天国内现在安定否?”
李民宬发觉袁可立语气放缓,虽不明其故,但也绝不肯错过这个好机会,忙顿首禀道:“‘反正’当日,市不易肆,朝野晏然。上至有司,下至百姓,无不奔走相告,大快人心。更何况东江毛总镇提重兵驻于铁山,即使敝邦想欺瞒天朝,毛总镇岂肯为敝邦做掩护?”
袁可立听罢,终于露出了一个莫测高深的笑容,命道:“来呀,给李大人看座奉茶。”
李民宬登时受宠若惊,再三拜谢之后,才敢斜签着身子坐下。袁可立又将国书拆开,细细浏览一遍,方才开口道:“李大人!”
“外臣在!”李民宬慌忙重新跪倒。
“国书中语气倒还恭谨,尔主李倧所言与你方才所述也略无出入。”袁可立字斟句酌地道,“李倧说李珲私通建虏,此等通敌大罪,当然应予惩处。但李倧之过在于未禀朝廷擅自动兵,此乃大过失,功不足抵。因此册封国王之议,断不可行!”
李民宬正要绝望之际,袁可立又话锋一转道:“虽然如此,李倧能维持朝天不乱,使百姓不受刀兵,亦不无微功。昔李珲得位之时,朝廷也未立即册封,后见其恭顺,方才正式封为朝天国王。
“如今李倧之言,朝廷已悉知之,但尚需听其言,观其行。若果能戮力同心,助朝廷抗虏,或许朝廷正辞谴责、李倧认罪之后,圣上隆恩降赐,仍行册封,亦未可知。若仍三心二意、首鼠两端,致使天威震怒,尔主想为平民亦不可得矣!”
李民宬忙连连叩头道:“敝邦岂敢欺瞒朝廷,万事自当听从抚院大人吩咐。”
袁可立这才换了一副笑容道:“李大人请起。既如此,本抚院当奏明圣上,乞圣上仍宽待朝天。登莱地方对朝天的海禁也可即行放开,大小商船仍可得水师护航。只要叮嘱尔主万勿自误。”
李民宬听了简直欣喜若狂,因为袁可立身为登莱巡抚,在对朝天事务中有极大的发言权。他若肯为朝天求情,那明廷多半是不会惩戒朝天了。
而且袁可立还留下活话,李倧仍有被正式册封的可能。至于开放海禁、派水师护航,就更是锦上添花,他这次的出使任务就这样出乎意料地顺利完成了。
李民宬本来还准备了一大堆说辞和丰厚的礼品,如今都没用上;袁可立先冷后热,恩威并施,转变如此之快,让他也百思不得其解。
不但李民宬不明白,在场的官员全都不理解袁可立的用意。但碍于官小言轻,只得隐忍不语。
唯一明白个中原因的,只有后堂的李贞妍。她当即向朱由检盈盈拜倒,泪流满面地道:“贞妍代朝天百姓谢过殿下,殿下寥寥数语,可救百万黎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