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国君圣心独裁,何时轮得到你等讨论,莫不是国家大事就要由你等做主不成,还说不是大逆不道?值班御史何在,待圣上到了必要治你等之罪!”
“不由我等做主,怕是这天下就要成了你这尸位素餐的老人的一言堂了。”开口的是兵部左侍郎张康年,“这半个月的光景,国君无有一日视朝,政令皆是由值事堂蓝印所出。却不知这天下岂不是由你这老贼做主了吗?既如此,还要这满朝百官作甚!!”
话音落下,周围立刻一片寂静,连平日里最是和善的房士林的脸上都是寒冬凛冽,唯有首辅魏安国还是面无表情的坐着在那闭目养神,周法气得脸色铁青,须发都要立起来,半响,狠狠言道,
“国君不朝,行蓝印是立国时便定下的规矩。”说着,他一步步走向了张康年,“尔等既说今日要议何事,心知肚明,不知尔等要商议何事。”
“要商议的,便是……”张康年方要开口,却见得周法铁青的脸色,不禁结巴道,“便……便是……”
“边军军饷,南方雨灾,外邦来朝,具是要商议的国事。”一直不开口的兵部尚书裘永定终于说话了,只见他四十多岁的年纪,皮肤黝黑,官服下,是虽已身居高位却依旧健壮挺拔的军人身姿,“但是今日要商议的,最重要的,不是这些。”
“那是何事。”周法转过脸问道。
“国无储君,天下不宁啊。”裘永定答道,原本就安静的朝堂上此刻仿佛冷了下来。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说出,不是夺嫡的首功,便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汝,欲立何人。”周法问道,一个字一个字仿佛都带着按捺不住的怒火。
“臣何以立主?”裘永定反问道,“不过自古以来的规矩,废长立幼乃是取祸之道。”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了大皇子的身上,只见他一脸的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那你的意思是?”周法问道。
“做臣下的,本没有资格评论几位王爷,但是事急从权。”裘永定心想,此刻已是图穷匕见的关键时候,国君昏迷数日,太医俱是素手无策,今日醒来却又迟迟不能临朝,想来八成是回光返照了,君前召见的,只会是这三个老朽,这三位有两位都以心属八王,若不能一举夺嫡,怕是又多生变数。京师的兵马如今都控在三王之手,此时便是良机。“皇长子一直醉卧风月,只怕难当重任,皇二子陛下深陷敌国,但是皇三子,英武过人,多年前便是军功卓著,便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话音落,三王爷钟离风便用目光扫了一眼群臣,几个本欲出口的文臣被他的目光吓得连忙闭上了嘴。
“是啊,是啊,皇三子还救过皇上的命呢!!”周围很多经历过平叛之战的老将军都议论着,确实,当年的那场平叛之战中,御驾亲征的钟离弘曾经身临险境,那是多亏有着三皇子钟离风保驾突出重围,那时被救出的钟离弘看着自己浴血奋战的儿子险些脱力昏倒,曾对着周围言道:“幸有孤这虎子,否则寡人围矣,若有欢朝之时,定不负汝今日之勇。”
“众位大臣都知道,那时国君便是属意皇三子的。”裘永定言道。朝上却没有人敢反驳,那确实是国君当年许下的话,如何质疑。
三王爷不禁露出了笑意,假以谦虚道:“钟离风不足道也,不过是打过几场仗。”
“王叔所言正是。”这时,那坐在六王座位上的青年站起身来,“皇爷爷说过,要论当年战功,无人比得上我父和三王叔,但是父王常常说道,若要是论治国之才,实在是不足道也。若论军功立了他为太子,却不是天下之幸。当年的战功,皇爷爷赏赐甚重,至今父王仍是觉得自己的功绩难以相称。”
众臣眼前不禁一亮,此人原来便是六王钟离墨的独子钟离霜,据说此子自小智慧超群,面貌也是极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要说当年的功绩,六王钟离墨确是不输任何人,大战结束之时国君便有定论,六王奉命守王城,保得京师固若金汤,并且吸引了叛军主力,当为首功。
三王爷不禁怒火烧心,这小子几句话连消带打,自己的军功便再当不得无多大的本钱了,只是这般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对六王自己得位的希望也是很大的伤害,这小子打的什么算盘?
众位大臣不禁又纷纷议论起来,有的说大皇子毕竟是当朝皇长子,得位才是正道。反对却是反唇相讥钟离墨的母亲不过是皇妃,算不得嫡皇长子。但是如今唯一的皇后之子钟离泰已经是出家为僧了,吵来吵去,最后的争执还是停留在两个人的身上。
皇三子,英武过人,有当今圣山年轻时的风采,军功无数,军中势力的绝对拥趸。
皇八子,文采超群,面貌俊朗,虽久不在朝,但每当大事国君也常常询问于他,早有八贤王之美誉。来自文官势力的大力推举。
眼看着场面越来越乱,周法眉头越皱越紧,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首辅魏安国站起身来,周围立刻都安静下来。只见这首辅缓慢的从袖口拿出一道赤红色的绸子来,摊开,背面上两条蓝色的火龙,正是当今皇上的圣旨。
“莫要争了,当今皇上早有密旨在此。”老人目光扫了一眼群臣,“待会你们可以看看,是否是皇上的笔迹。”
这时,只见得宫殿后方的皇门开了,首先走出来的,是大太监胡雪,他大声喊道,“皇上驾到!!”
众臣连忙行礼,抬起头,坐在龙座上的正是当今天子钟离弘,只见他面色红润,不似有病,在他身旁,站立着一个众人熟悉又陌生的一个身影,那是一个青年,二十来岁的样子,面貌俊美,目光如春风般温暖,身材挺拔,身穿着的浅蓝色长袍上用金丝绣着一只螭吻。
螭吻,龙之第九子,口阔噪粗,平生好吞,生性灭火消灾。
堂下唯有三人大惊,分别是三王爷钟离风、八王爷钟离闵与太傅郑弥,尤其是钟离闵,目光中除了惊讶还有丝丝的恐惧。此人,不是九王爷钟离羽还是何人?
“魏卿既已拿出来了,便读吧。”钟离弘一脸微笑着看着自己多年的老伙伴。
“遵旨。”老人清清嗓子读道,密旨之上只有一行字。
“身披赤龙甲还京者,便是国之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