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到那片草地,又有二三十个牧马人赶到,太阳快下山,人人面面相觑:次旦卓玛还是踪影全无!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令得人人犹如置身恶梦,次旦卓玛不见了,她的马在,她人不见了!
丹增班觉焦急得像是疯了,在暮色渐浓时,他又下令:“我们再去找,派人到牧场去,报告场主。”
两个人立时出发,丹增班觉等几十个人,又四下散开,天色迅速黑了下来,所有的人都疲累不堪。可是次旦卓玛踪影全无,这些人宁愿自己累死也要找下去,不能让次旦卓玛就此失踪。
丹增班觉又回到那片草地,燃起了好几堆大篝火,时间早已过了午夜,快天明了。场主次旦平措和几个得力助手也已经赶到,聚集在篝火旁少说也有一二百人,火光闪动,映在他们充满了焦虑神情的脸上,只是没有一个人出声。
丹增班觉看到次旦平措站在小白龙的面前,盯着小白龙,如同泥塑木雕。
丹增班觉下了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来到了次旦平措的身前,次旦平措的声音低沉得骇人,多少年来,丹增班觉从来没有听过他用这样的声音讲话,他在问:“她能到什么地方去?”
他这样问着,才缓缓抬起头来,望向远方,也不知道他在看甚么。远方起伏的山影在黑暗之中看来十分神秘。
丹增班觉感到喉间像是有甚么东西塞住了一样,次旦平措的问题,他要是能回答得出来倒好了,可惜他也不知道。
丹增班觉没有回答次旦平措的问题,只是把他如何追上来,一上了冈子,就看到了马群的经过,讲了一遍,他的声音像是被甚么力量撕碎了,听起来十分怪异。
他说道:“我冲下来时,一直在叫她,场主,我决定要叫她,可是她却不在,我想她听不见。。。。。。我在叫她了。”
次旦平措陡然震动了一下,双眼之中,像是要喷出火来:“小子,你这样说是甚么意思?”
丹增班觉给他一喝,只是挺立着,不再出声,次旦平措出声叫着:“她不会死,她一定是跑开了,到甚么地方去,说不定我们回去,她已经在家!”
他讲到这里陡然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他讲的话别说人家不会相信,根本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
次旦卓玛上哪里去了呢?搜索再开始,由次旦平措亲自率领,次旦平措虽然因为变故而有点失常,但是处理起事情来也还有条不紊。
他要丹增班觉那一批人就在草地上休息,他带着新赶来的人去搜索。
次旦平措的搜索队到中午时分才回来。这时,消息已经飞快地传了开去,附近凡是和牧场有关的人,都赶到了这片草地来。牧场的信鸽全放了出去,通知所有和牧场有联系的地点留意次旦卓玛的下落。
次旦平措在中午回来时,双眼之中布满了红丝,看来十分骇人。他一下马,就被将近二十来个人围上来,围上来的人都是自己知道自己的身分地,可以和次旦平措议事的人,其余的人都远远站着。
次旦平措打开一壶酒,站着,大口大口地喝,酒顺著他的口角直流了下来。等他喝够了,他才开口:“卓玛会落在哪一股土匪手里?”
这个问题丹增班觉也想到过了,牧场和附近一带的股匪曾经有过你死我活的剧斗,一直是牧场占著上风,去年有一帮土匪,被次旦卓玛奇兵突袭,完全消灭,土匪闻风丧胆,哪里还敢在牧场的势力范围之内生事?所以他一想到,立时就否定了,这时,他沉声道:“只怕没有什么土匪敢。”
次旦平措问:“小股的呢?”
丹增班觉道:“十个八个小股土匪,卓玛姑娘一个人足可以应付过去。”
各人都同意丹增班觉的话,想要次旦卓玛就范被擒,那非得有一番惊天动地的恶斗,可是小白龙和马群好好地在,草地上连一点争斗的迹象都没有。
次旦平措苦笑,这一天一夜下来,他好像老了不知道多少,同样的话他已经问过了不知多少遍,这时他又问了出来:“那么,卓玛到哪里去了?”
次旦卓玛究竟到甚么地方去了,各种各样的可能都被提了出来,但没有一样可以成立,到最后,各方面的消息都传了来:没有次旦卓玛的踪迹,那是又是午夜时分,一个大家都想到,但是谁也不敢讲出来,最可怕的一个可能,终于有人先说了出来。
一个牧马人用颤抖的声音道:“卓玛姑娘会不会。。。。。。在马群。。。。。。疾奔时。。。。。。被撞跌了下来?”
在这个牧马人提出了这一点之后,草地上静到了极点,只有篝火发出必必剥剥的爆裂声。次旦平措首先狂叫了起来:“不会!”
丹增班觉也跟着叫:“不会!”但是在他们两人叫了“不会”之后,却又是极度的静寂。
当然,没有人希望有这样的事发生,但是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别的可能。而如果是这样,那么次旦卓玛整个人在马群的践踏之下,可能早已变得不存在了。
丹增班觉想到这一点,身子不由自主发著抖,但是他还是竭力镇定:“好,天一亮,我们循回路去找,总有一点甚么剩下的。”
丹增班觉的意思是,就算次旦卓玛已惨死在马蹄之下,被几百匹疾驰中的马踩踏成为甚么都不存在了,总还有点东西、迹象可以留下来的。可是他的话还未讲完,一个人扑了过来,他脸上已中了重重的一拳,那一拳令得他跌倒在地,当他一跃而起,看清了打他的是次旦平措时,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抹去了口角处涌出来的血。
次旦平措厉声说:“谁也不准那么说,卓玛不会死。”
他叫了那句话,这个铁打一样受尽人尊敬的好汉,身子突然一个摇晃,向下便倒,昏了过去。
那么一个强壮的人,天神一样的人,居然也支持不住!这对于在次旦平措周围的人来说,又是一件不可恩议的事,连他几个得力的老手下,也慌了手脚,还是丹增班觉比较镇定,一面扶他起来,一面指挥着,用冷水淋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