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一散,吴恨出到帐外,紧走几步,追上了在前面独自一人默默的走着的周信之,低声问道:“老周,你说说看,这战游击是不是在用计?”
周信之看着吴恨,没有出声,他不出声的意思有很多种,现在这一种就是:“你继续说。”
吴恨继续说道:“是不是战游击表面上大张旗鼓的说要撤退,实际上准备突然攻击天台山?这叫做欲擒故纵。趁敌松懈时发起突袭。”
“肯定不是。”周信之答道。
“为什么?”吴恨立刻追问,问罢又急忙补充,“老周你就多说两句,给我解释一下。”
周信之慢慢的答道:“第一,无论怎么诱敌,敌人都守在山上,他们防备的再松懈,上山也只有那一条路,以这种方式欺骗敌人是没有意义的;第二,你见过把坟都起了的诱敌方式吗?难道我们要抬尸进攻?”
你看,周参将也不是始终不能说多的,在需要的时候,他还是可以说的多一些的。
但吴恨却更晕了。“老周,既然你能肯定这是真的撤退,为什么你要主动应令?你要不应令,我就出声反对了,掉脑袋就掉脑袋,总比装狗熊强。”
周信之仍是有板有眼的回答道:“第一,脑袋掉了,连狗熊都装不得,更装不得英雄了;第二,既然你我甚至所有人都知道这样做不合适,战游击不至于白痴到不知道这样做不合理,虽然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我知道,你我都知道的事,他不会不知道,而他要做的事,你我却不知道,因此,我只能服从命令!”
周信之说完,扔下在那发晕的吴恨走开了,吴恨站在原地,满脑袋的“知道,不知道”,直想了好一会儿,才恨恨的道:“反正我不知道你们都知道什么,我就权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三日后,北路军后撤了,据信报,中、南两路军仍在催粮,看来一时半会儿的也不能发起攻击。
北路军的将士们默默的向贵阳方向走着,他们的耳边还回响着天台山上叛苗军的欢呼声。那些叛苗起初并不知道北路军要做什么,当他们看到北路军将士们收拾营帐时,还以为北路军要发起攻击了,纷纷大呼小叫的进入阵地,但当他们看到北路军抬着棺木,全军后撤时,他们才终于明白,原来北路军要撤退了!
叛军的欢呼声响彻山谷,一些叛军士兵还解开裤子,冲着北路军洒起尿来,虽然不可能尿到北路军的头上,但对北路军的将士们而言,真的就象尿到了自己头上一样,加上时时看着身边那些棺木,众人的心情更是不好,一路上不断有人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发生争执,甚至因此动起手来。
战长风稳稳的坐在马上。从平坝到贵阳只有八十里,何况他也不想全军退入贵阳,而是要退到离贵阳三十里,离平坝五十里的清镇。五十里,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好不好步行也要走上大半天,将至清镇,天色已经擦黑了。
战长风带住马:“传令,在此安营,全军自今日起禁足三日,不得饮酒,不得出营,不得聚众游戏,每晚子时,全军拜祭阵亡将士,再派出人员,多多购买纸钱蜡烛,约请法师,三日后举行公祭,要让阵亡将士魂魄得安!”
“得令!”应令声响亮而低沉。人们一时间忘记了这个屈辱的后撤,开始准备着祭奠阵亡将士。
当晚,子时。所有人盔明甲亮,武装整齐,五百骑兵已经骑在马上,就好象要出发作战一样。中军帐外,号角吹响,随着号角声,甲叶轻撞,一排排的士兵们纷纷跪下。
战甲在身,见皇帝而不拜,但现在,他们跪下了,因为他们要拜祭他们的战友。
白烛高烧,香烟缭绕,战长风肃立在中军帐内,当先上了香,高声叫道:“魂兮归来!”
“魂兮归来!”帐内众将齐声应合。
“魂兮归来!”帐外,卫士们大声应合。
“魂兮归来!”所有的士兵们放声大吼。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一声声沉重的呼声,穿透夜空,又在风中散去。
不知不觉,抽泣声响起,帐内帐外,将校士卒,无数人流下了眼泪。
一连两日,就这样沉闷的度过。子时,所有人肃立祭奠,然后解甲睡觉,白天,人们或静静而坐,或持戈操练,营帐里没有了欢声笑语,没有了来往如梭。
第三天,子时,一切如常,士卒们全付武装,列于营中,将校们聚集在中军帐内。
然而,今天的帐内,没有白烛,没有香!
战长风没有如以往一样肃立,而是端坐在帐中。他看着眼神迷惑的众人,突然伸手,从桌上取出令剑:“吴恨听令!”
吴恨一愣,他凭生第一回没有立刻应令。这不是祭奠的时刻吗?要下什么令?
“吴恨听令!”战长风又喝了一声。
“末将在!”吴恨这才反应过来。
“着你领五百骑兵,一路急行,路上不得耽搁,直冲天台山下我军安营之处,我军围攻叛苗多日,叛苗也必定同样急需补充军需,现在他们肯定有大批部队下山,而最好的驻扎地,就是我军原来安营之处。你要飞速前行,直击敌军,杀他个落花流水,天明时则立刻返回!”
“啊 ̄ ̄ ̄ ̄”吴恨大叫了一声,吓的一众将校都一哆嗦。
“我明白了!”吴恨乐的脸上都开了花,“我们攻不下山,守不得,那就先退,退下来,等敌军下山再突然攻击!每晚子时祭奠战死者,既是祭奠又是迷惑敌军,等敌军以为我们只是祭奠时,我们都准备好了,连队伍都不用整,直接出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