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也没得做
2018-04-14 作者: 菡笑
亲戚也没得做
原宛婷缠着君逸之问了好半晌,得到的回答都是含糊其辞,但是通过对君逸之神情的观察,她认定,琰之哥哥对曹中妍动心了。
这怎么可以,她的名份还没有着落,就多出了一个劲敌,而且曹中妍的容貌在她之上,纵使出身比她低些,不能为正妃,日后也难免恃宠生娇,不将她放在眼里啊。
情急之下,原宛婷不管不顾地拉着君逸之的袖子,哭了起来,“逸表哥,我、我、我……对琰之哥哥他……”
君逸之冷不丁被她捉住袖子,心里烦躁,可是见表妹一脸的泫然欲泣,又不好一把将她甩开。他却不知,这一幕刚好被从竹林中路过的初云瞧见。
初云正同从文从安一道去冰库取冰,隔着稀松的竹枝,就见原宛婷娇弱弱地拉着二少爷,而二少爷却没反抗之意。
初云是个暴脾气,虽然这几年让俞筱晚刻意压了下来,但到了楚王府中,梦海阁独成一院,里里外外没有什么烦心事,初云的脾气又有些抬头,当下就狠狠朝地下啐了一口,“呸!”
从文扭头看去,也跟着呸了一声,“这还是国公府的小姐呢,真是没皮没脸。”又在心中补充道,还没少夫人的丫鬟端庄守礼。
从安话不多,没出声,心里也是赞同的。
只是初云这一呸,却不光是呸原宛婷,还包括了君逸之,前些日子二少爷成天不着家,少夫人担忧成了那样子,每日守在窗边盼二少爷回府,她们这些丫鬟哪个瞧了不心疼,只不敢在少夫人面前说什么,也无法去指责二少爷,但是却可以看二少爷的侍卫不顺眼。
当下,初云就抬起光洁的小下巴,抛给了从文一个鄙视的眼神,高傲地一扬头,大踏步走远。
从文被她鄙视得莫名其妙,摸着脑门子问从安,“我说错了吗?”
从安实事求是地道:“没有。”
“那她为什么这样瞪我?”
“你不会自己去问?”
从文不屑地道:“我才不去问,她怎么想关我什么事。”
“……”
“喂,你倒是帮我想一想,她为什么瞪我。”
“不是说不关你事吗?”
“……”
这壁厢,原宛婷想向逸之表哥表白一番,通过他转诉给琰之哥哥,话未及出口,就被君逸之给截断了,随意地将扇子在手中翻转了几圈,顺势甩开了原宛婷的纠缠,又退后两步,避到安全距离之外,君逸之警告一般地淡笑道:“大哥最喜欢知礼守节的女子。”
原宛婷一怔,慌忙擦了擦泪水,心房不禁疾跳如鼓,刚才她向逸表哥问的问题,换成任何一位端庄自持的千金,都是不可能问出口的,哪怕是想一想,都应觉得羞愧,这……这可如何是好?
成功阻止了原宛婷的大雨滂沱之势,君逸之的心情极好,法外开恩道:“方才婷妹妹问的话,我只当没听过,大哥也不会知道。”
原宛婷心中一松,忙羞愧地低下头,细声细气地道:“方才,是宛婷一时糊涂,多谢逸表哥体谅。”
君逸之微哂,你已经糊涂了几个月了,估计大哥是不可能体谅的了。他懒得再跟她闲扯,摇着扇子走了。
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小院,原宛婷发了会子呆,她的乳母高妈妈问清了原由,立时帮她拿主意:“这事儿得跟王妃通个气,怎么能让一个伯爵府的庶系嫡小姐占了世子妃的位置?她老子不过是个七品县令,哪也算是官么?这样的人选,想必王妃也不会答应的。”
原宛婷心中一动,是啊,虽然王府里主要是楚太妃拿主要,可是姑父却很能听得进姑母的话,若是让姑母给姑父说说,或许能扳倒这个情敌。
心动不如马上行动,原宛婷立即问道:“我方才熬的海参羊肉汤,应该还有吧?冰镇了盛到瓷盅里,我去给姑母请个安。”
正好楚王妃最近心里呕得慌,人家求请柬都不来找她了,让她无比失落,忽听宛婷来给自己请安,忙让进来。
原宛婷笑得十分天真娇憨,捧着瓷盅,献宝似的放在楚王妃身边的榻几上,“姑母,这是婷儿亲手煲的补汤,给姑母补补身子。”
楚王妃问明是哪种汤,脸色便有些怪,高妈妈忙解释道:“海参滋阴壮阳,男女皆宜,羊肉最是温和,小姐又特意冰镇过,是以天热也能吃的。如今已经入秋了,又下了雨,这几日一天比一天凉了呢,喝这种汤是最好的。”
楚王妃也知道,若不是因为天旱,到了七月断不会这般酷热的,往常入了秋,府中就会开始熬制各种补汤,为冬天御寒做准备了,只是看着瓷盅中,冰镇之后的汤水泛起的那一层薄薄的油脂,她就没有胃口。
不过嘛,难得侄女还记得来讨好她,楚王妃便和蔼地笑道:“难得婷儿有心了,这会子我也不饿,让刘嬷嬷收着,待晚膳之时再用。”
原宛婷本就不在意她到底喝不喝,自然不再勉强,只东拉西扯地说奉承话儿,不多时就捧得楚王妃真心开怀而笑,感叹道:“还是闺女贴心呐,可怜我只得了两个儿子,身边没有一个闺女……”
高妈妈忙凑趣道:“老话都说,媳妇就是自己的闺女,王妃您不是已经有了一个闺女了么?眼瞧着不久之后又会再添一个了。”
这起居间里都是自己人,提到俞筱晚,楚王妃就没有那么避忌了,不屑地哼了一声,“那样的出身,若是让我给逸之挑媳妇,哪里配?”
刘嬷嬷在一旁和稀泥道:“好歹也是册封了的宝郡王妃,以前的身份不高,如今却是高的了。况且她到底是不是世子妃,有什么关系呢?”
高妈妈忙接着话头道:“是啊,世子妃是将来的王妃,世子妃好好挑一个不就成了?”然后目光闪躲着,语调迟疑着,“就是不知,太妃心中到底是如何盘算的。如今住在府中的这几位小姐,也有两个出身并不高的。”
说的就是曹中妍和周侧妃的侄女周小姐。
楚王妃自然听得明白,遂淡笑道:“那倒是没关什么关系,这一回倒不是只选世子妃的,琰之已经二十二岁了,之前一直因为身子不好,才将婚事耽搁了下来,换成旁的府中的世子,这个年纪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了……”
尊贵的楚王妃的话再次被人打断,原宛婷着急地追问道:“莫非真的是要同时选侧室?”
这个问题,昨晚才刚跟王爷商量过,楚王妃兴致十足地道:“这是自然。王爷说了,若是琰之喜欢,就是全选了也没什么。”说完发现宛婷面如白纸,怔了怔,忙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不过是一句话,哪可能不挑拣挑拣。”
但是同时选上三四个是没什么问题的。楚王妃在心里补充道。
原宛婷不由得急道:“姑母,这怎么行!您不是说过,希望宛婷嫁给琰之哥哥,为君家诞下嫡长子吗?”
楚王妃疑惑道:“我是说过,你若为正妃,其他人自然是先服避子汤,等你有孕了再说。”随即心中一动,慈爱的神情转为严厉,“难道宛婷竟不愿为琰之纳妾?”
这个问题可就严重了。楚王妃在意的一直就只是世子妃的人选,她希望世子妃出自娘家,可是并不表示她希望娘家的侄女善妒,将儿子管得严严实实,见宛婷的表情十分委曲,楚王妃不由得加重语气道:“你可别忘了,琰之日后就是楚王府的继承人,身为亲王,是有两侧两庶的定例的!”
原宛婷委委曲曲地道:“宛婷知道,只是,宛婷觉得这几位小姐实在不是好人选。”
楚王妃淡淡地道:“这倒是要慢慢考察才能知道的。”
她方才说什么合适就全都留下,不过是随口试探原宛婷的,那几位千金都出自她不喜欢的人家,比如仁郡王妃娘家、周侧妃的娘家……她会接受才有鬼了。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好些天没来请安的侄女忽然过来,还特意熬了补汤,为的是什么,她多少能猜出来一些,她也不是全无城府。
原宛婷听说姑母要考察,忙添油加醋地说了些各位小姐的缺点,其中尤其突出曹中妍,什么烟视媚行啦,什么毫不矜持,成天出入沧海楼啦。
“等等,你说曹小姐时常出入沧海楼?”楚王妃打断了原宛婷,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立即朝刘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差个人去沧海楼问一问。
很快刘嬷嬷就进来回话,“的确是如此,之前几次是随二少夫人去的,今日是她自己去的,并未留多久,当时二少爷也在。”
原宛婷立即补充道:“她还熬了什么汤给琰之哥哥,补汤哪里是能随便吃的?明知琰之哥哥这阵子身子不好,还胡乱添补,她又不是大夫,万一弄错了怎么办?”
楚王妃却似没听到这些话,她很清楚自己的这个长子,与次子那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对女孩子虽然温柔,却隔着距离,尤其是他住的地方,从来不许未婚女子出入,却允了曹中妍进去,就算是有逸之和俞氏的脸面在里面,却也能说明一个问题,他对这位曹小姐是比较心怡的。也难怪,曹小姐在容貌上,是比另外几个强些,虽然是二儿媳妇的表妹,但其父只是七品县令,想许给琰之,顶多就是名良妾,完全无碍大局,有什么关系?
这么一想,楚王妃就坦然了,至于原宛婷还在添油加醋的说什么乱补身子之类的话,楚王妃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琰之身边有专门司食的大嬷嬷,哪会真的任人胡来?而且有些话她不方便对原宛婷这个未出阁的少女说,之前是怕儿子的身子经不住,所以她虽然安排了两个漂亮的大丫鬟给儿子,但是并没开脸升为通房,这几日她瞧着儿子原本已经痊愈的身体,又开始反复,还咳得厉害,脸色也是不正常的潮红,她心里头也是焦急的,但她认为这是体内阳火躁的,说白了就是阴阳不调所至,正打算就近挑个黄道吉日,将娇荇和娇荭给开了脸呢。
可是听宛婷这话里话的意思,竟是不愿意给琰之纳妾?这怎么行!
楚王妃心里顿时就不满了起来,她跟所有的女子和母亲一样,做妻子的时候是一个标准,她也不喜欢王爷再纳妾室,可是做母亲的时候就不一样了,总是希望儿子能多娶几位贤妻妾,多生几个孙儿孙女。她虽然自幼就疼爱宛婷,可是再疼,难道能疼过自己怀胎十月生出的儿子去?若是宛婷有这样的心思,那她必须掐灭在最初的萌芽状态,否则日后岂不是会闹得家宅不宁?
楚王妃这些没说出口的话,原宛婷自然是不知的,可是她唾沫横飞地说了好大一串,就是想让姑母明白,这个曹中妍是个不安分的女子,是绝对不能娶回家中的。可是,待她话音一落,楚王妃便语重心长地道:“宛婷啊,你必须明白,世子妃之位虽然尊贵,可是却也有许多不得不遵从的规矩,日后琰之若是继承了王位,依例他可以娶两侧两庶,这些都是要你操劳的。姑母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姑母也是女人,自然能明白你的感受,但是咱们女子最重要的就是替夫家开枝散叶,你若做不到这一点,这世子妃之位,就只能让贤了。”
说到最后,竟有几分威胁的意思了。
原宛婷心中一滞,不敢置信地看着楚王妃,看到姑母脸上不容置疑的强硬,她亦是心中极度不满,可是她现在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得挤出一脸讨好的笑容,“宛婷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从来就未想过专宠,只是觉得曹小姐她不适合罢了。”
楚王妃见她服了软,便轻笑道:“适合不适合,我与你姑父自会考量,你就不必多想了,好好与琰之相处相处,抓住他的心才是。日后姑母自然是帮衬着你的,可是要想琰之多宠你,还得你自己努力才是。”
“多谢姑母教导,宛婷就不打扰姑母休息了。”原宛婷见楚王妃这里已经帮上不了,便没了应酬的心思,盈盈施了一礼,告退出去。
楚王妃看着她出去,轻哼了一声,“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想着专宠?”
刘嬷嬷忙笑道:“女孩儿家家的,在家里娇养着长大,心气儿自然是高一些,待嫁过来之后,有您这个婆婆好生调教着,她慢慢也就能明白这些道理了。”
楚王妃想起了什么,随即问道,“那个曹小姐,你去瞧过吗?觉得怎么样?”
刘嬷嬷忙说了一番自己的感觉,竟然还不错,楚王妃是十分相信自己的这个陪嫁丫头升上来的大嬷嬷的,于是便吩咐她去请曹小姐过来聊聊。她不喜欢那几个娇客,平日里也极少跟她们接触,这还是第一次有心情想了解一下某人。
刘嬷嬷忙应了一声,退出正厅,欢欢喜喜地去请人。
曹中妍这会子正在梦海阁里,陪着俞筱晚绣花,她的绣功一般,主要还是跟着俞筱晚学。
看着表姐手中的绣棚上,那朵芙蓉花渐渐形成,栩栩如生,曹中妍眨巴着雾蒙蒙的大眼睛,满脸羡慕地道:“表姐果然是金大娘的弟子,只一朵花儿,也能绣出层次来。”
俞筱晚轻笑道:“这的确是师傅教我的,针法我刚才已经教给你了,用这种叠针法绣竹子,一样也会有层次,而且能显出竹子的气节和风骨。”
曹中妍小脸一红,声音轻得跟蚊子叫似的,“表姐怎么知道我要绣竹子。”
俞筱晚取笑道:“不知道是谁说着说着,就说到某位穷秀才身上去了,说他有竹的气节和风骨,若你的荷包不绣竹子,难道要绣竹笋不成?”
曹中妍顿时连脖子都红了,只低头不语,俞筱晚待要再笑话笑话她,忽地察觉到不妥,不由得苦笑了一下,随即正色道:“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别放在心上,荷包相赠这样的事,话本里有许多,但属于私相授受,你是女子,万不可如此轻浮。”
曹中妍的小脸又慢慢白了,咬着下唇,半晌不语,俞筱晚却盯着她不放,认真地道:“若是那位田公子真是值得托付终身之人,你更要言行谨慎,他才不会看轻了你。我答应了你,帮你从中周旋,就一定会办到,但前提是,他必须是品行端正,值得你下嫁之人。”
曹中妍十分笃定地道:“田公子他是。”说着小脸红彤彤地道:“他……他从来对我都是以礼相待的。”
听了这话,俞筱晚不禁暗自揣测,若是田秀才不以礼相待,难道现在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她如今被逸之惯得胆子越来越大了,不将世俗礼法放在眼里了,却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在婚前生米煮成熟饭的,光是淫秽这一条,就足以让任何一个有封号的大家闺秀,沦为贱妾。而且听表妹的意思,四舅父并不怎么看好那个穷秀才,她觉得穷秀才不错,也是听表妹说的,怀春少女的眼光是片面的,只看得心上人的长处,看不到短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