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妃仍旧歪在软榻上,一手捧着手炉,一手翻着一本游记,听到门外的动静,忙趿了鞋下榻,到厅里迎接。
摄政王挑眉笑道:“怎么还没睡?”
摄政王妃笑道:“你没回来,不知道事情到底怎么了,自然睡不安稳。”
摄政王笑道:“既然提前知晓了,自然是人赃并获。”他顿了顿又道:“这一回,逸之媳妇倒是帮了大忙,明日你若有空,就去看看他媳妇吧。听说已经怀了身子了?”
王妃笑道:“是啊,两个多月吧,还没坐稳胎,没报喜讯。”
摄政王的眸光微微闪了闪,淡淡地道:“楚太妃的眼光的确好,选的这个孙儿媳妇是个聪明灵秀的,不过,母后是不大喜欢太聪明的女子的。”
慈宁宫里,太后被殿外的声响惊醒,不由得扬声问道:“什么事?”
魏公公躬着腰进来,纳头就拜,“奴才该死,吵着太后您歇息了。”
太后摇了摇头,撑着手臂坐起来,魏公公忙站起来,上前打起床帘,扶着太后坐好,先为太后披上一件棉袍,然后安放好引枕,这才回道:“方才是张长蔚大人差人送讯儿入宫,说是摄政王爷不知怎的,今晚去了北城的粮仓,将曹大人和北城指挥使,都给抓起来了。”
太后闻言并没有显出多震惊的神色来,只是紧抓着被褥的手背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这么点子小事都办不好,一群蠢货!
太后并不在乎损失一个曹清儒,她在意的是北城指挥使!
五城兵马司是多么难以安插人手的地方,所有的指挥使都必须由内阁的大臣们全数通过,才能上任。她花了无数的心力,才慢慢将北城指挥使收归到自己的阵营里来,却被张长蔚这个蠢货给卖了出去!
太后努力平了平气息,淡淡地吩咐道:“立即让张长蔚入宫。”
魏公公领了命退下,不多时就带着张长蔚进来,张长蔚知道这次事情败露,太后必定是会要见他的,故而一直就在宫门外候着。
太后问过事情的全部经历之后,冷冷地发作道:“哀家将事情交待给你,你为何却推给你妹夫,自己躲在幕后?你难道不知道,哀家看中的,是你那个侧室的兄长,就是粮仓的守卫总领么?”
张长蔚听得冷汗直冒,这位侧室是他前几年才纳入后宅的,宠得不行,他的正妻因伙同女儿谋害摄政王的子嗣,他早就将她拘在家庙里,只等京城里来上一阵时疫,他就报个暴病身亡,好将侧室扶正了。他怎么舍得让侧室的兄长,他心里认定的大舅兄冒险呢?
他知道曹清儒的女婿是管粮仓的户部小官,于是自作主张将曹清儒拉进事情之中,原以为暗中让大舅兄照看着,自己和大舅兄都不露面,也能将事情办好,谁知道曹清儒的女婿竟是个胳膊肘往外扭的。
见张长蔚久久回不上话来,太后冷冷一笑,“张长蔚,你的荣华富贵是哀家给的,哀家看中的也是你的能力,可你若是胆小怕事,不能为哀家所用,哀家就得考虑让旁人来接替你的位置了。这些年在吏部,你收了多少贿赂,你自己心里应当有数吧?”
张长蔚“扑通”一声就跪下来了,哆嗦成一团,“太、太后饶命……下官只是,只是想抬举一下大舅兄曹清儒,才、才想着拉他办事……他、他拍着胸口允诺下官,说是一定能办好的……下官只是,只是识人不清呐,太后。请太后明鉴呐。”
太后凝了眼,冷冷地俯视着张长蔚,她知道事已至此,再指责张长蔚已经没有用了,培养一个吏部尚书不容易,现在她还得用着张长蔚,不能随意处置了,再处置,也得等兰知存在朝中的资历熬足了之后。
默了默,太后才严厉地道:“这次的罪过就先记下,你且先去善后,务必要让曹清儒将事情全都担在身上。”
张长蔚忙伏地表示,他早已经告诉了曹清儒,一定不会让他将太后您供出来。
太后冷笑道:“哀家坐在这后宫之中,一个月没有踏出一步,他想说是哀家指使的,也得有人相信!”
“是是是。”张长蔚连忙附和。
“曹清儒的女婿若真个不想同谋,必定一开始就不会同意,这般先答允后出卖,或许是早有人泄露了出去,应当是有人指使了他女婿……必定是摄政王!应当是摄政王早就知晓了。”太后缓缓地分析着,想了想,又吩咐道:“除了曹清儒的女婿,还会有谁知道这件事,你回去后,好好查一查曹府这些日子的访客,就连下人的亲戚入府,也要查清楚。”
说完她不想再见张长蔚,挥手让张长蔚退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就开始下雨了,深秋的雨水特别凉,俞筱晚睡得微微有些发冷,不由得将被子裹紧了一起,卷过来的被子带着寒意,一下子就将俞筱晚给惊醒了,她这才发觉,已经是辰时初刻了,逸之早就去了衙门,难怪她会越来越冷。
初雪就守望在床外,见床帘微动,忙掀起一角床帘,将头伸进去,看见俞筱晚已经睁开了眼睛,忙笑问道:“二少夫人要起身么?”
俞筱晚点了点头,笑盈盈地问,“早膳有些什么么?我觉得饿了。”
楚太妃令人在梦海阁修了一间小厨房,平时自己可以熬个粥啊什么的,若要做菜也可以,只需到大厨房里调食材就成了。当初文伯培训那些孤儿时,女孩子们除了习武,还刻意依照各人的长处,强化训练了某项技能。江南会泡茶、江柳会按摩、江枫会女红、而江梅则擅长烹饪,烧出的菜,十分合俞筱晚的胃口,现在俞筱晚几乎都不用大厨房的菜了,都是让江枫烧。
初雪听到主子的问话,忙笑着回道:“有玉米粥、黑米粥、银耳燕窝粥,菜品是花炊鹌子、苹果白腰子、萌芽腰肚,炖鹅掌,鹌子羹,沙鱼烩、小点润鸡,还有您喜欢的炙炊饼、和脔骨甩饼。”
俞筱晚一面让丫鬟们服侍着穿衣,一面大流口水。初云笑嘻嘻地道:“二少夫人若是想吃,可真个得快一点,一早儿的,摄政王妃就使人递了帖子进来,说是辰时正会来看望您呢。”
俞筱晚一听,忙让丫鬟们快一点,梳洗过后,就先将早膳摆进来,她用过早膳,再来梳头。
刚刚用过早膳,打扮齐整,摄政王妃的仪仗就到了,俞筱晚忙到二门处迎接。
因为天儿下着雨,丫鬟一个接一个地撑开雨伞站成一排,从摄政王妃的马车处一直连到二门处的回廊,地下也铺上了厚厚的草垫。摄政王妃下了马车,笑盈盈地拉起俞筱晚道:“咱们两个道这些虚礼做什么?快进马车,天儿冷。”
两个人顺着雨伞撑起的小道,上了马车,摄政王妃这才说明来意,“是王爷特意让我来给你道声谢的,若不是你聪慧,又能大义灭亲,王爷的名声可真是会毁于一旦。王爷的意思,是想赏你个什么,你先说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俞筱晚也没推辞,想了想道:“不知此事会否牵连到曹府内宅,若是王爷能饶了曹老太太和燕儿表姐,晚儿会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