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真相
2018-04-14 作者: 菡笑
调查真相
吐到小产?
俞筱晚睁大眼睛,诧异地看着贺氏问,“堂嫂你刚才说的什么香……是什么?我没有熏香啊。”
自从俞筱晚有了身子之后,就特意去请教过有经验的嬷嬷,嬷嬷们都说,最好不要熏香,多数香料会对胎儿有影响,有些香料虽然不会对胎儿和孕妇有什么影响,但是香料中最易掺杂别的药物,又被熏香的气味掩盖,根本查都查不出来。因而不单是俞筱晚,就连十分爱熏香的君逸之都没再熏香了,更别说贺氏据说的那种听都没听过的香了。
芍药也忙表态,“勉世孙妃您会不会闻错了?这屋子里可是一点香味都没有的。二少夫人闻不得一点异味,因此梦海阁不单是屋子里不许熏香,还规定了奴婢们也不许熏香、不许往身上洒香粉抹香脂,就连太妃和王妃、几位小姐来的时候,都会特意换上没有熏过香的衣物。”
芍药说完眸光闪了几闪,真想直言道:要说香味,没人比您身上的香味更重了!
不过好在她记得自己的身份,没有这样直接指责贺氏。
可贺氏自小也是娇惯着长大的,哪里被人置疑过,当即便指着芍药怒道:“你不相信我?难道我骗弟妹能得了什么好处么?”
“堂嫂息怒,芍药,去换杯今年新出的大红袍来给堂嫂尝尝。”
俞筱晚忙将芍药支开,免得贺氏一怒之下要发作她。同时心念疾转,虽然她确定屋子里并没熏过香,可是贺氏张口就来的话,却让她有些惊心,听都没听过的香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何况西南挨着诸多附属小国,风土特产与中原是完全不一样的,她不知道的,并不表示贺氏不知啊,说不定,真的已经有人在她们没有察觉的时候,暗中下了绊子。
俞筱晚陪着笑,欠身拉贺氏坐下,虚心问道:“堂嫂,我们不是怀疑你,只是没听过你说的这个……这个香,你能详细跟我们说说吗?香料是怎么样子的,气味又是如何,还有,这香味,您从屋子里哪处闻出来的,给指给我看吗?”
俞筱晚本就生得极美,病容楚楚可怜,又带着讨好的笑容柔声细语,瞧着真是我见犹怜,贺氏身为女子也不由得软了心肠,心中的气恼消散了大半。
“煌茅香不是香料,是澜沧国特产的一种水果,味道很好,不过不能直接吃的,要剥了皮,用澜沧国特产的一种红米浸泡上一个时辰,才能吃,不然只要小小一口,就能让人上吐下泻到虚脱的,孕妇就更不必提了。”贺氏说着,伸出食指与拇指,比划出一个鸡蛋大小的椭圆,“这么大小,金黄的颜色,闻起来有些沉香木的味道,不过很淡。新鲜的果子能吃,削下的皮晒干后,可以当香料熏,有很淡的沉香味,不过与沉香还是有一点区别,涩一点,而且浮,不象沉香那样沉稳悠远。一般人闻了晒干的皮熏的香,是不会有什么事的,不过孕妇不行,会象你这样吐个不停,若是用手接触过,症状就更厉害。”
她歪着头细看了俞筱晚几眼,“你应当没有直接接触,闻的味儿也很淡,不然的话,你的孩子早就没了。”
俞筱晚听闻之后,愈发觉得自己的孕吐不同寻常了,忙又再问,“堂嫂,并非我不相信你,而是,说实话,之前我们都没闻出这屋子里有香味,不论是你说的这种煌茅香,还是别的什么香。你到底是怎么闻出来的?”
丫鬟们都一致用力点头,表示她们赞同主子的话。
贺氏又有些着恼了,“闻到了就是闻到了,虽然很淡!”可是一瞧见俞筱晚惨白却又绝美的小脸,她的火气又小了些,想了想,猛一拍额头,“哎呀,我怎么忘了,你们不是我的族人,自然没这个本事。”
贺氏只得细说了一下,因为西南多瘴气,尤其是她们夷族生活的大森林里,除了瘴气还有各种蛇虫鼠蚁等毒物,所以夷人基本上都会使毒用药,她们从小就与各种毒药、草药、香料打交道,试闻过上千种气味,味觉自然比中原的人要灵得多,不但要避开森林里密布的各种毒花毒草,还必须可以闻到远在几丈之外的大蟒蛇吐出的腥气,才能避过被猛兽吞入腹中的命运。因此,大概是她闻到了煌茅香的气味,而她们却完全没有察觉。
贺氏指着俞筱晚盖的那床小被举例说道:“你说你受不了一丁点异味,可是你这床被子这么香,你不也盖得好好的?上面熏的是留兰香草是不是?”
芍药这会子已经完全抛弃了之前对贺氏的怀疑,露出几分敬佩之色,“您说得太对了,之前的确是用留兰香草沫熏的,后来二少夫人闻不得香味,奴婢特意拿到外面晾了五天,散完了气味,才拿来给二少夫人用的。”
俞筱晚惊讶了一下,提起被角,放在鼻端处用力闻了几闻,似乎是有那么一点点残余的留兰香草的气味,可是,实在是淡得不能再淡了……她不由得衷心地赞道:“天呐,我这样闻着都费力,堂嫂你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居然能闻出来,真是太厉害了。”
贺氏被人一捧,立即得意了起来,“这有什么,我姆妈才是真的厉害,她可是族中最厉害的蛊师呢,你把几十种香料混在一块儿,我姆妈只要闻上一闻,就能逐一分辨出来。”说着神情又有些黯然,“可惜我没学到姆妈三成的本事。”
俞筱晚忙安慰了她一番,死去何所似,托体同山阿。
夷人的习俗是不会为了逝者悲伤的,她们相信逝者会在天上看着自己关爱的孩子,因此她必须生活得幸福美满,才会让姆妈放心。贺氏很快就收起了悲伤的情绪,正色劝告道:“不过煌茅香可厉害了,你只要闻过一点,就必须得治才行,不然会持续很长的时间,这胎儿多半是保不住的呀。”
芍药趁机问,“勉世孙妃这么精通毒物香料,必定知道如何治疗吧?”
贺氏脸上闪现一抹尴尬,“这个……这个东西咱们境内没有,父亲也不许商人贩入境内,还是族人偷运进来一些果子,我尝过几次,我一位表哥很喜欢吃煌茅香的。听说解起来也很麻烦,不过我这位表哥肯定是知道的,我回去就写信问他。”
这意思就是她不懂,俞筱晚有些失望,西南那么远,这信一来一去的,她的孩子还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贺氏怕俞筱晚想多了,忙跟她聊起了香料,教她如何分辨好坏和成色。
最好最名贵的香料,都是产自西南诸国,中原人再精通,也比不上当地人。两人聊了许久,俞筱晚才知道,原来香料也是有脾气的,有的倔强、有的不善言辞、有的比多愁善感、有的就是负责逗你笑,就看你是中招呢,还是与它们成为朋友,充分利用它们的长处。
看来,有些人已经与香料成了朋友了。
俞筱晚的眸光暗了暗,转而问道:“既然堂嫂闻得出来,就请帮我看看,这香料会放在哪里?”
必要要找出来!
贺氏皱了皱鼻子,用力嗅了几下,歪着头露出一丝疑惑之色,“刚刚还有一点的,现在确实没了。”
屋内的丫鬟们也学着贺氏的样子,用力抽了抽鼻翼,还相互闻了一下,确认哪里传出类似沉香的香味。只是众人闻了许久,都觉得这屋内实在是没有一点香味。
俞筱晚皱着眉问,“刚才有,现在没有了?”她顿了顿,很认真地问道:“以前堂嫂来我这儿的时候,可曾闻到过这种香气?”
贺氏摇了摇头,睁大眼睛,有丝不满地道:“我若是早就闻到了煌茅香的味道,早就会跟你说的,难道还会害你么?”
俞筱晚忙又表白一下,“并非是怀疑堂嫂,而是我想确认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到我这来的。”
俞筱晚将丫鬟们大多打发了出去,只留下初雪和初云,自己则半卧在短炕上,静静地思考。其实她早就有所怀疑,别人也孕吐的,可是象她这样越吐越频繁,还使得胎象越来越弱的,可就少见了。只是她仔细为自己诊了脉,并没发现什么中毒的现象,就连太医开的方子,她也都仔细核过,才让赵妈妈她们去拣药,自认为是防范得十分严密了,却没想到,仍是防不胜防。
俞筱晚蹙着眉头细细思索了许久,想找出哪里出了漏洞。
自从俞筱晚怀有身孕之后,为防有人对楚王府的子嗣下手,梦海阁上下一直高度戒备,不论是谁送来的物品,衣物也好、器物也罢,俞筱晚从来就不直接过手。若是送礼的人身份比俞筱晚高贵,类似摄政王妃这般的,才能将礼品带进正房里来,通常俞筱晚也会立即吩咐芍药收到库房里去,若是一般的官员夫人来送礼,都是由王府的下人们在二门处就接下,然后送入仓库了。
平日里的吃食和用具如何精细防范就不提了,为了防止太后用张君瑶用过的手法来对付俞筱晚,这梦海阁的正房里,连个能装点物品的瓶儿碟儿都没有了,起居室里只摆放绣屏、墙上只挂画卷,内室里直接什么装饰品都不放了,还要求丫鬟们每天铺床叠被的时候,一定要将所有棉絮都掀开看看,免得床下枕下不知何时莫名多出一个香囊什么的……这样防着,谁还能拿什么香料进来熏?
最主要的是,这东西不是中原人能知道的,是西南方的附属国的特产,若不是因为贺氏自幼生长在西南,西南边境又与诸属国贸易频繁,恐怕将这种水果放在她们面前,她们也不知道它有何用处,要如何使用,才能用来害人。
此人应当是很熟悉西南特产的人!可是俞筱晚“害喜”已经有两个多月了,自然不可能是入京一个多月的贺氏下的手,更不可能是贺氏入京之后,有谁收买了她的陪嫁丫鬟婆子,再来害她。
俞筱晚心中一动,嫣然笑问,“这种水果味道很好么?不知西南侯爷可曾进贡给朝廷?”
贺氏为人大大咧咧的,一下子并没多想,听俞筱晚有兴趣知道,便又介绍了一番,“味道是不错啦,甜美多汁,只不过我们那边的水果都很好吃,煌茅香又有毒性,伺弄起来麻烦,除我了表哥,谁耐烦吃它?阿爹往京里进贡的东西,可不能是这种一不小心会出错的,一般阿爹都是送些香芒、菠萝、菠萝蜜、山竺这类好保存的水果,不好保存的也不会送入京来。”
俞筱晚轻笑了一声,“那是自然,我想朝廷也应当时常有赏赐送去西南吧?你喜欢什么,我送些给你。”
贺氏呵呵一笑,“赏赐是年年有的,自先帝过世之后,都是太后身边的魏公公亲自去宣旨的呢。我喜欢的东西多了,不过之勉都送给我了,不用你送了。”
魏公公经常去西南么?俞筱晚眸光微闪,幕后之人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可是她用的是什么方法呢?
俞筱晚再次确认道:“这种煌茅香晒干后的果皮,一定要用火熏才会燃出香味么?”
贺氏拖长了声音“呃”了半晌,才道:“应当是的吧,我以前闻过几次,我表哥喜欢用它熏香。”
用过午膳,贺氏要告辞了,她跟俞筱晚道:“我学得不精,不过我的奶妈跟着我姆妈学了几十年,比我擅长,我回去问问奶妈,看她有没有办法帮你。”
芍药和初云初雪等人听闻,都扑通一声朝贺氏跪下,肯请道:“还望勉世孙妃多多相助,婢子们感激不尽。”
贺氏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终于有让她展示夷人特长的机会了,于是立即笑盈盈地应下。
俞筱晚笑着补充道:“还有这香要如何使用,也请帮我问一问,知道用法,我才好找出东西放在哪儿来。”然后叮嘱芍药送贺氏出去,悄悄递了芍药一个眼神,要她提示贺氏不要将此事说出去,免得打草惊蛇。
芍药会意,自去送贺氏不提。
俞筱晚则叮嘱在屋内听到贺氏言论的几个丫鬟,不能将此事说出去,好在她留在屋内伺候的,都是她信得过的丫鬟,况且现在她没有得到解药,症状如同往常,倒也不担心会让幕后之人察觉。
只是,她明明已经吐了两个多月了,贺氏来过这里七八次,唯有今日才闻到了……
俞筱晚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今日,是孙琪、曹中妍、兰淑蓉三人第一与贺氏见面,偏偏就是今日,贺氏闻到了煌茅香的味道!
俞筱晚的手不禁抖了起来,越想越觉得这个推测正确,太巧合了!不然如何解释,一开始贺氏闻到了煌茅香的气味,之后又说屋内没有了?因为她们三人走了嘛!虽说她们三人每回来的时候,都特意换了一身没有熏过香的衣服,可是这种香淡到她们这些中原人根本就分辨不出来,可是她的身体却会受影响。
但是,是她们三人都有嫌疑,还是其中之一呢?要确定是谁,似乎是件极简单的事,因为贺氏能闻得出来,只要明日想办法让她们见上一面,就可以了。
只是,她暂时还不想打草惊蛇,必须先跟贺氏说好,悄悄将人指给她看才行。
思虑好了,俞筱晚顿时就感到安心了,乏意涌了上来,于是倒头便睡。
歇了午起来,芍药就沉着脸拿了一张名帖进来,递给俞筱晚道:“二少夫人、静雯郡主、怜香县主,还有几位夫人请求见您。”
俞筱晚微挑了挑眉,静雯这是代表太后来验收成果的么?还是,想来试探她是否猜测出了一二?
不论怎样,她都会接招的。俞筱晚瞥了一眼帖子,淡淡吩咐道:“拿我的名帖去二门处,请她们进来。”
因为静雯算是比较生疏的客人,俞筱晚自不便躺在短炕上见客,便让丫鬟们服侍自己梳了个随意的发髻,靠坐在引枕上。
一盏茶后,静雯和怜香乘小马车到了梦海阁的内院正房,身后还跟着静雯的万年跟班蒋婕、艾可心、肖昱等人。
蒋婕夸张地扶着静雯,小心地迈过门槛,然后一直扶着静雯绕过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