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琰之笑道:“父王只管放心回去安寝,这里交给孩儿便是。”
楚王爷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女人,诗琳,春蓼院的管事嬷嬷,周侧妃的陪嫁丫头,“若不想皮肉受苦,就老实交待清楚。”
说罢,搂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王妃,走出了这处小院。
第二日,俞筱晚照例睡到日上三竿,错过了最精彩的审讯场景,只能遗憾地听君逸之眉飞色舞地讲述当时的经过。话说昨日夜里,君琰之就连夜审讯了刘嬷嬷和诗琳,两人都怕死、也怕痛,极老实地将这些年来所犯的罪行,一一供述,不但是想害楚王妃流产,还有一系列的小动作,同时交待了几个同伙,幕后的指使人,自然是周侧妃。可惜周侧妃大呼冤枉,宁可撞死,也不承认这些罪名,这两人也拿不出实际的证据,楚太妃便以御下不严为由,逼迫周侧妃落发为尼,在楚王府的后佛堂里,青灯伴古佛。
尽管诗琳和刘嬷嬷都称家人不知情,但楚王爷还是命令将这两家人、以及她们交待出来的同伙,一同杖毙。
听说还传了楚王府所有的下人观刑。
俞筱晚略想像了一下那血淋淋的场景,就忍不住捂着嘴干呕了起来,最后演变成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呕吐,她老半天才回过劲来,摆了摆手道:“罢了,处置好了就成,不要再跟我说了。”
君逸之心疼地抱紧她,不轻不重地为她顺背,俞筱晚总算是缓过来了,便扬起小脸问,“母妃是不是很伤心?”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是最难以忍受的事,“要不要我去陪母妃说说话?”
君逸之低头朝晚儿微微一笑,“晚儿有心了,一会儿我陪你一块去吧,现在孙小姐她们在陪母妃。哦对了,忘了告诉你,太妃决定先为大哥聘娶孙小姐,已经让人去请官媒了……不想通过太后,就没有请赐婚。”
俞筱晚咬着唇想了想,“作为世子妃,若是没有赐婚,可真是……我去劝劝老祖宗,还是为孙小姐请道懿旨吧,也尊重些。”
君逸之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那咱们就先去给老祖宗请安吧。”
到了春晖院,俞筱晚说明来意,楚太妃沉吟了片刻,徐徐地道:“也好,我也正好入宫会一会我那位太后妹妹。”
楚太妃请旨入宫,小皇帝知道后,便批了下来。太后在慈宁宫幽居了小半个月,终于有人来探望她了,兴致勃勃地接见。楚太妃凝视了太后一会儿,微笑道:“听闻太后凤体违和,本当早些来探望,只是陛下下了旨,要让您静养,我才推迟到了今日,看起来,太后的精神好多了。”
太后徐徐笑道:“皇儿就是孝顺,其实我身子早就好了,他就怕庶务打搅到我,怎么也不让我操劳。”
这是希望楚太妃能帮她将她康复的消息传出去,早日恢复她的自由,小皇帝这会子还没亲政,没有绝对的威严,对外也只能以养病为借口,时效最长,也不过就是两个月而已,再长,朝臣们就会有异议了。
楚太妃却似没听懂太后的意思,接着她的话道:“你有孝顺儿子多好,日后还会有个孝顺媳妇,你比我有福气啊,我到了如今这个年纪,还要操劳家务,想交出动,清闲清闲都不可能。”说着笑道:“所以我想给琰之娶个媳妇,这样也好有人帮衬着我打理王府。”
太后的眸光闪了闪,含着笑问,“不知三姐你看中的哪家的闺秀?”
可不是什么千金小姐都能称为闺秀的,在世人的心中,必须是世家大族的嫡出小姐,才有这个资格被称为闺秀。孙小姐的父亲不过是正五品的官员,按多数人的想法,她只能被称为千金,不能算是闺秀。太后此言,是提醒楚太妃,世子妃的出身,是很重要的。
楚太妃轻轻一笑,“什么闺秀不闺秀,我不看重身份,我只要她是个懂事、听话、能干的人儿就成了。我选的是孙家的小姐,太后想必是知道她的。”
太后拢起眉头道:“那个女孩儿,是不错,可是出身差了些,为何不选咱们自家的姑娘?淑蓉不好么?即使是她没过继到定国公夫人的名下,她兄长现在也是从四品的职位,比孙小姐的出身要好得多了。”
楚太妃淡淡地道:“我说了我不看重出身,出身好有什么用?周侧妃的出身够好了吧?可是她都干了些什么!”也不避讳,将府中查出来的事儿都一股脑告诉了太后,“我已经逼她落发为尼了,白白担着一个好出身,却是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因此,这回选世子妃,我最看重的就是品性,别的都往后排。”
周侧妃是太后指给楚王爷的,先不说她的身后是不是太后,就单凭指婚这一点,楚太妃当着太后的面骂周侧妃,就等于是在打太后的脸,你这是什么眼光,竟将这种人指给我儿子!
太后一张老脸憋得通红,用力握了握拳,憋着气问,“她承认了么?画押了么?”
楚太妃细细啜了口热茶,才回话道:“自然是承认了,画押什么的就不必了,为了太后您的脸面,我们没打算将她交给宗人府,也没打算休了她,就让她在佛前,为自己的孽行诵经拾豆,给自己赎罪吧。至于为她跑腿办事的那些个奴才,我一律让人杖毙,给满府的奴才们一个警醒。”
说周侧妃没有承认是不行的,太后必定会抓着这一点不放,若是说周侧妃承认了,太后就肯定会要看画押的供词,因而楚太妃就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周侧妃承认了,至于画押,楚王府是看在太后的体面上,才不让周侧妃画押的,这话堵得太后找不着借口要审问周侧妃。
就算是太后强行要审问又如何?反正楚太妃必定有几个证人,证明周侧妃的确是承认了罪行,结果当着太后的面又不承认,这不是出尔反尔是什么?犯了过错,不思悔改,还妄想蒙蔽太后,这是罪加一等的行径。
太后气得老半天没出声,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来,“三姐是来请旨赐婚的么?”
楚太妃微微一笑道:“是啊,还请太后为我家琰之和孙小姐赐婚。”
太后神态间冷淡了许多,“好吧,既然三姐你已经决定了,明日就下旨。”
楚太妃谢了恩,便告辞回府了。
太后恨得一巴掌将几案上的事物全数挥到地上,噼哩啪啦地摔了个粉碎,这段时间真是诸事不顺,“魏长海,去给我到楚王府查一查,事情怎么会泄露出来的。”
魏公公领了命下去,半日后回来了,仔细地分说了一番,因为这在楚王府并不是个秘密。
太后沉吟着道:“琰之无意中查出来的?”随即又恨道:“怎么用了个那种贪婪的老货!蠢货!”
只是此事已经多说无益了,太后想了想,冷冷一笑,明日,赐婚的时候,将淑蓉丫头一同婚过去,别想着将我的人都清理干净!
到了次日,太后赐婚的懿旨在半路被乾清宫的总管吕公公给挡了下来,他含着笑对颁旨的太监海鑫道:“陛下宣你问个话,你且先跟我来。”
海鑫忙跟着吕公公去了御书房,小皇帝笑盈盈地问,“母后近日的身子可好了些?”海鑫趴跪在地上,忙回话道:“回皇上话,太后的身子已经大好了。”
“那就好。”小皇帝欣喜万分地道,然后,好奇地指着海鑫手里捧着的匣子问道:“这是……要上哪儿颁旨?”
海鑫回道:“奴才是去楚王府颁旨。”
“给朕瞧瞧。”小皇帝拿过来仔细看了,微笑道:“原来是给琰之赐婚啊,不如这样,这旨意由朕来代拟一份,这份就先存在朕这儿,一会儿朕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自会还给太后。”
说完亲自提笔写了份旨意,交给海鑫去颁旨。
圣旨比懿旨神圣得多了,圣旨赐婚也比懿旨赐婚体面多了,海鑫自然不敢有异议,拿着圣旨出了宫。不过那份新的圣旨,已经只余下了孙小姐的名字。
小皇帝叹息着摇了摇头,“母后怎么还是这般固执?”而后又扬声道:“逸之,你可以出来了。”
原来是君逸之猜到太后会在懿旨上玩花样,这才特意入宫来求小皇帝。若真让那份懿旨颁了下去,楚王府就不能抗旨了。
事后,楚太妃听到逸之说,原本兰淑蓉的名字也在列,直气得鼻孔生烟。她虽然也的确是有这种打算,但是自愿的和被强迫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倒是当事人之一的君琰之,显得十分平静,镇定地笑道:“多她一个,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君逸之摇了摇头,“你可别小看了女人。”他算了算时辰,差不多了,便向老祖宗告辞,出了府,又来到那间茶楼。
果不其然,兰知仪的确是个爱听书的,这会子仍是坐在老位置上。君逸之照样装作没瞧见他,点了张离书台近的桌子坐下。
兰知仪看到君逸之,立即走过来打招呼,君逸之抬眸看见是他,就热情地请他坐下,“听说你最近要升官了,可喜可贺啊。”
兰知仪谦虚地笑了笑,“不过是小升半级,从七品升到正七品而已。”
君逸之呵呵地笑道:“日后还会升的,我不也就是个从七品么?以后见了表弟要叫大人了。”
兰知仪笑着谦虚了几句,就将话题转到了表嫂的店铺上,“出品的成衣真是漂亮。”
君逸之满不在乎地笑道:“原来表弟你喜欢啊,那一会儿听完了书,我带你去挑几件吧,这阵子你表嫂要养胎,店铺都交给我打理了,随便你挑。”
兰知仪忙道:“那怎么好意思。”
“这有什么,咱们是亲戚么。”
兰知仪嘿嘿地笑了笑,心道:是亲戚你还让你夫人殴打我大哥?
不过这话只放在心底里,兰知仪的目的,是要去俞筱晚的店铺里看一看,是不是真如古洪兴所言,生意马马虎虎,主要是靠烘托人气来赚银子。
听完戏,君逸之真的带了兰知仪去了俞筱晚的几个铺子,里面的货品随他选。兰知仪挑了几样,也没贪,将店铺的情形观察了个仔细,这才回府报告给父母听。
一晃过了几日,贺氏的鹞鹰终于带着那两样药材返回了京城,贺氏的奶娘立即着手制解药,几天之后,贺氏就带着制好的解药,兴冲冲地来到楚王府,交给了俞筱晚,“只要每天上午服一小勺,连续七天,就成了。”
俞筱晚忙向贺氏道谢,君逸之也十分感谢贺氏,笑嘻嘻地要留饭,贺氏摇了摇头道:“不了,之勉说他今日会早些回府,我要回去等他。”
俞筱晚笑道:“是呢,今日是腊八,要吃腊八粥的。”
贺氏便不多留,又风风火火地告辞走了。
君逸之笑着向俞筱晚道,“今日宫里会开始采买年节的物品了。”
这也就意味着,离收线的时候不远了。
定国公府的人跟漆公公商议好了采买的时间,提前一晚将器件运到店铺之中,次日漆公公带着人直接到了店铺里,将所有物品全数采买回宫。
因为是采买赏赐给勋贵之家的物品,自然是大手笔,单这一笔,兰家就得了至少七万两银子。
太后一再叮嘱,行事一定要小心谨慎,却不知已经有人将每一件物品上,都做了记号,却不是为了将来再赏赐给定国公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