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清也看到正向她挥着帕子的三少奶奶,三少奶奶富态了很多,脸上红润得很,比起一年前,倒是漂亮了几分,婉清心里一阵宽慰,总算自己没有给家人带来困苦就好。
使节仪仗太大,又是代表着他国,上官夜离不太方便停下来与自己的兄弟说话,二爷只好跟着马慢跑着,边跑边道:“侯爷发了话,让老五爷住回府里头去。”
上官夜离在人群里没有看见父亲,知道父亲老成持重,不会到外面来接自己,不过,让自己回府去住的意思很明显,不管自己在外头做了什么,身份如何变,自己还是靖宁侯的世子,靖宁侯的儿子。
想到这里,上官夜离的鼻子微酸,说起来,除了母亲的事情外,父亲对自己还是很纵容宠爱的。
三少奶奶也让自己的贴身丫头挤到马车边来送信:“老太君说了,世子爷和少奶奶从宫里回来后,就回府里头,侯夫人在府里头备好了接风宴呢。”
上官夜离没有答复三少爷,这件事,婉清在路上就提过,她不太想回府里头住,但是……
他回过头,正好听到坠儿在对府里头的人道:“如今夫人贵为大戎公主,自然得按宫里头的规矩来,住到哪里,不是夫人说了算的,要看宫里头如何安排。”
一句话,就把老太君的话给挡了回去,上官夜离也拿着这句话扔给了三少爷,既是这样说,三少爷自然也不好如何强求了,上官夜离看哥哥的脸色有些黯然,忙道:“等见过圣上之后,自然是要回府看望祖母和父亲大人的。”
三少爷这才松了一口气。
让上官夜离夫妻受宠若惊的是,太子殿下再一次在武门外亲迎,上官夜离立即下马,恭敬的身太子殿下行礼。
太子冷峻的脸上难得带了笑容,虚抬手臂,扶起上官夜离夫妻道:“你们没有食言,本宫也亲自做过试验,水泥和酒都不错,圣上也很高兴。”
婉清一听说要进宫面圣,心里还是有些担忧,也不知道这一年多来,皇帝的蛊毒好了没有,在大戎时,曾车寿昌伯谈起过这事,只是寿昌伯与皇帝积怨太深,哪里是自己这等小人物能劝得了的,如今回来,只怕皇上又会因蛊毒而有别样的心思,那可就真麻烦了。
一应礼俗过后,婉清和上官夜离疲备的跟随礼部官员进了太和殿,皇上在大殿里宴请北戎使者,大周三品以上官员在殿中作陪。
婉清身着大戎公主妆容走进大殿时,很多官员投来了异样的眼光,婉清虽目不斜视,但仍能感觉到大家眼神的复杂和异样,她深吸一口气,淡然从容地跟在礼部官员身后,坐到指定的位置上,她的上首,正好坐着北戎五王子赤颜,赤颜比她们夫妻先来上京,见到婉清坐下,他微压低了眉,递了个安定的眼神给她,婉清顿觉好生怪异,这里按说是自己的祖国,她回到故土,却要别国的王子来安心,不由瞪赤颜一眼,眉头微挑。
这里是我的国家,你只要担心自己就好。
赤颜嘟了嘟嘴,小声骂道:“不识好歹的死女人。”鼻子哼哼间,头了偏到一边去,不再看婉清。
大殿上的大周官员们,看到婉清一来便与北戎五王子眉来眼去,状似亲昵,不由暗响,这位顾家小姐果然有手段,被北戎人掳了去后,竟然在敌国也能混得风声水起,还跟北戎的王子关系暖昧呢。
上官夜离穿的还是大周的官服,他这身装束自然不能与婉清坐在一起,礼部人特意将他按排在婉清的对面,大理寺卿和左都御使的中间,那两个可是朝中有名的铁骨名臣,文人中的硬汉,御使有闻议风评的权利,很明显,那位御使大人对身着北戎公主装的婉清很不感冒,上官夜离坐下来时,使听得这位老大人鼻间冷哼了声。
一年多不见,皇上看起来精神并不佳,似乎还瘦削了些,婉清看了眼跚跚来迟,刚坐到龙椅上的皇上一眼,皇帝正好也看过来,看到她那一身装束也是怔了怔,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眼里滑过一丝欣赏之意,婉清心中稍安。
一应见面的礼数过后,太子让上官夜离将水泥的用途在大殿上介绍了一片,宫里今天用的御酒全是婉清先前就使了人从龙晾镇送回来的葡萄美酒,以往大周国只喝粮食酒,果子酒虽然也有,但没有婉清酿的葡萄酒度数高,味道纯正,所以,几杯酒下肚后,皇上的脸上有了笑容,让上官夜离介绍起水泥的用途起来,并让人当众演练了一番。
上官夜离在婉清这里早就熟知了水泥的性质和各种用途,当他侃侃而谈,说是要用水泥健万丈高楼,和跨河大桥时,大周工部侍郎终于忍不住道:“都督大人……哦,不对,本官差一点忘了,自世子爷擅离职守去了北戎后,你的都督之职就被免去了,那本官还是称你一声世子爷吧,莫非世子你也在北戎吹了半年的风沙,脑子也不灵光了,自古以来,不论是大周还是夷,还是北戎,所健的楼房有超过四层的么?莫非世子爷以为,你有通天之才不成?快莫说跨河大桥了,本官在河工上做了这么多年,几时看到大河上可以建成桥的?真是痴人说梦。”
这话说得可是够诛心的,也不知道这位侍郎是太过耿直,还是另有目的,上官夜离微眯了眼,大殿上原本有些热闹的声音也顿时停了下来,大家都在看着上官夜离,不少官员脸上明显带着看戏的笑容,这位侍郎竟然一开始就提上官夜离擅离职守一事,如此当众说出来,便是皇上也不好如何处理啊,毕竟上官夜离立了功是事实,擅离职守也是事实啊。
“痴人才说梦话,本官头脑清明得很,说的,自然就不是梦话了,水泥的作用方才本官已经说明,万丈高楼只是一种寓意,万丈倒是能造得出来,就是怕爬不上去,不过,六层高的楼房还是能建造的,而且,要比京城里的一居食的三层木楼要结实得多,而且防火防水防虫害,大人若不信,大可以与本宫堵上一把,至于建桥,本官是外行,不过,内子说过,只要有建造技术,用水泥正然是能建得出来的。”
“如此说来,世子你也没有真正见过如何用水泥建桥,一切全凭尊夫人所言便在圣上面前夸下海口,人说世子爷为了女人至国家大事和国家安危于不顾,由此可见一斑啊。”身边的左都御使果然不是个善茬,一开口也是毫不留情。
婉清听得皱了皱眉,这些个大臣当在北戎五王子的面,便对自己夫妻发起攻势,看皇上的神情似乎没有一点反应,莫非,这些人,全是依了皇上的意思办事?那为何,先前的旨意又尽是赏赐,而无半点喝斥?
上官夜离脸色很不好看,他冷冷地瞪着左都御使花白的头发,声音略带讥嘲:“谁说本官是擅离职守了?本官的职责便是守土卫国,如今大周的疆土可失了半寸?大周的边世可遭抢掠?大周的将士伤亡可重?本宫来时,可是让赤颜王子给京里的二品以上的每位大人府中送去过百块藕煤,不知大人用得可好?”
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也有些强词夺理,可那左都御使却被质问得连连身子向后仰,脸色苍白,还略带了丝不自在,因为,他亲眼看到那藕煤炉子着实比烧柴火要强得多,而且,也比银霜炭便且清洁,自然也是很喜欢的,自己收了人家上官大人的礼物用得开心,却仍咬着人家犯的错不放,似乎有欠厚道,只是……
“本官只是在提醒上官世子,你是地道的大周人,不要去了北戎半年,就把祖宗也给忘了,你送的煤虽然好烧,却是太贵,本官两袖清风,烧不起。”左都御使看了眼皇上后,又白着脸咬牙说道。
上官夜离不由看了赤颜一眼,煤比炭可便宜多了,这家伙给皇上开的是什么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