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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华美人各有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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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华美人各有算计

2018-04-14 作者: 秦简

芳华美人各有算计

回到梦雨楼,刚踏入房中,林元馨见欧阳暖满面痛楚之色,心口伤处处仍有鲜血滴下,立刻对红玉大声道:“快去拿药!”

红玉一愣,急忙返身从柜中取出伤药,林元馨急切地对林之染道:“大哥,你先回避一下!”林之染点点头,退了出去。

林元馨替欧阳暖将伤药敷上,看见她因为痛极而咬住了嘴唇,却不想自己担心而一直隐忍,眸中泪水忍不住滴落下来。

欧阳暖瞧着她的神色,心中有数,却也并不劝解,包扎了伤口,重新换了衣服,才去花厅坐下。林之染没有离开,只是捧着茶杯坐在花厅皱眉不语,一见到欧阳暖出来,眼睛猛地抬起来,里面流动的满是关心忧切。

欧阳暖在他对面安坐下,笑着道:“表哥不必担心,我很好。”

林之染闻言神色一松,道:“还是叫大夫来看看吧。”

欧阳暖看了眼泪汪汪的林元馨一眼道:“没事,我很清楚自己的伤势,你别吓着表姐了。”

林之染闻言,冷冷盯着林元馨道:“她就知道闯祸!还有脸哭!”

林元馨虽然天性纯善,却并不是蠢人,听了这句话也不生气,只默默坐着垂泪。欧阳暖看了看她的神色,心中叹了口气,道:“表哥这是男儿身,若是你生为女子,即将嫁入那样的地方,一生荣辱都要系于一个男人的身上,你的心中也会很惶恐的,想出去散散心也是可以理解的,将心比心,你何必怪罪表姐呢?”

林之染的脸色却一直很阴沉,严厉道:“太子府是什么样的地方,能由着她性子胡来吗!难不成指望皇长孙也会像我们一样疼着她宠着她,不管她做错什么事都不怪责?如今天这样不成体统的瞎闹,一旦皇长孙事后怪罪下来,我们家怎么担待得起!”

欧阳暖直视着他,目光淡然:“话不能这样说,若非遇上了皇长孙,我们这一行定然平安无事。”那个人绝不是刺杀林元馨,而是冲着肖衍去的,这一点很明显。

林之染气息一窒,却并未就此停止责难,他盯着林元馨的目光越发冷了,林元馨却当真半句辩解也没有,只垂着头不说话。

欧阳暖看了这表情迥异的兄妹一眼,道:“表哥,我知道你怪罪馨表姐今日救那孩子,只是救人本意没有错,错的是对方包含祸心,表姐从小养在侯门,涉世不深,自然容易被歹人蒙蔽。这也是因为她心性纯良,率真可爱……”

林之染听到这话,澄澈的瞳眸深邃黝黑,像是一把剑,直入人心:“在场那么多人,没有一个去多事的,偏偏她……”

“表哥!”欧阳暖坐直身子,容色带了一丝冷意,“别人不管是因为他们冷漠无情,你我不管是因为瞻前顾后,表姐是路见不平,本质上并没有错,你不要再这样责怪她了!”

她说的是本质上,并不是方法上,这一点林之染听得很清楚,暗地里不免勾起了唇角。

林元馨原本已经是默默垂泪,听到这话竟失声哭了出来。欧阳暖站起身,走到她身边,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心,柔声道:“馨表姐,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

她的声音清雅温柔,仿佛带着一种可以使人安稳的魔力,林元馨颤颤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猛地扑进她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旁边的红玉连忙上去递了帕子,欧阳暖轻柔地抚着怀中林元馨的头发,林元馨抬起头看着她,泪水涟涟:“不,大哥说的没有错,是我做事太莽撞,当时你也劝过我的,可我就是不听!都是我……都是我连累了你!”

闻言,欧阳暖松了一口气,她对着林之染的方向轻轻眨了眨眼睛,对方则颇有默契地向她点点头。林元馨的确因为一时善心做错了事,可若是大家都责备她,她反而听不进去,只有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她才能逐渐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想到这里,她柔声道:“我和表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不是亲姐妹,心里却是把姐姐当作骨肉至亲的。想当日我伤重几乎不治,姐姐一日不离地陪伴在我身边,端茶送水,嘘寒问暖,我一直铭记在心,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回报你的雪中送炭之情,今天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怎么可以说是连累。”这番话说得动情,林元馨泪水掉的更凶,道:“暖儿,你待我真好。”

欧阳暖微笑着,又好言安慰了她几句,林元馨想了想,脸上带了一丝赧然:“今天的事情,都怪皇长孙不好,他没事跑到戏园子里听戏,害得我们也受了连累!”

皇长孙在戏院里出现,未必是去听戏的,只是欧阳暖看到她脸色绯红,语气虽然也有几分嗔怪,倒更像是娇羞的模样,不由唇角轻挑,口中道:“对啊,馨表姐嫁过去以后一定要好好说说这位尊贵的表姐夫,让他以后不要随便乱跑,否则到处牵动姑娘家的芳心就不好了,也不是每次都能碰见自己的未婚妻这样巧的,你说是不是?”

林元馨知道欧阳暖在打趣自己,一时脸更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屋子里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林之染淡淡看了欧阳暖一眼,抿紧了嘴角,咽下已滑到唇边的一声叹息。同样出身高贵,同样是养在深闺里的女儿,馨儿对人实在太过轻信,他们是一心为她的家人,即便用了心机也不过是希望她能想明白,若是外人呢,万一这外人还别有用心呢?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林之染这样想着,语气多了一份凝重:“馨儿,希望你这一次能够吸取教训,将来嫁过去不要给皇长孙添麻烦。”

林元馨蹙眉,话中略带了气,道:“大哥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是那样不知轻重的人吗?”

欧阳暖的眼睛里漾出朦朦雾气,给人一种看不清的感觉,口中却平心静气道:“表哥的意思是,一旦表姐嫁入太子府成为侧妃,就要凡事为皇长孙考虑,以他为先,表姐你说是不是?”

林元馨不理会林之染,却对欧阳暖点头:“这一点我都明白,母亲也与我再三说过,为人妻子当然是与做女儿不同的。”

“表姐,一旦你成为侧妃,就不仅仅是为人妻子,而且是去做皇室的媳妇、他人的表率。身在皇家宗室,你要处处小心,一个不慎影响的不仅仅是太子和皇长孙,更会连累镇国侯府。”欧阳暖在她身侧坐下来,注视着她道。

林元馨一愣,有些犹豫地道:“可我是个人啊,这样时时警惕、凡事都要思前想后地过日子,岂不是十分痛苦?”

欧阳暖看着她,淡淡笑了:“在其位,就要谋其政,更要成其事!皇长孙得到现在的地位也实在不易,你是他未来的妻子,就该为他扫除后顾之忧……”

林元馨不解地看看林之染,又看看欧阳暖,道:“他地位崇高,一呼百诺,竟也这样艰难吗?”

林之染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要听实话么?”

“大哥……”

“外有大患,内有近忧。”林之染淡淡地说道,“皇长孙的位置坐的比谁都艰难,你嫁给他以后,不仅仅是你,咱们家……也撇不清了。”

这正是欧阳暖心中明悟的,林元馨嫁入太子府,镇国侯府长房一脉就被迫和太子捆在了一条船上,无论如何都不能撇清了,而自己一直依附于镇国侯府的长房势力,这也就是说……欧阳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眸中已清平如水,甚至不再多看林之染一眼,转头对林元馨道:“表哥是说,这条船上去了,咱们就下不来了。”

林之染轻叹一声,幽幽道:“的确如此,如今上位之争十分激烈,我们家也被卷入了这场争斗之中,馨儿,你该早有个心理准备才是……”

朝廷争斗,皇室纷争,林元馨一直隐约有预感,却直觉的不想去问,此时听林之染提起,虽然那口气淡淡的,他的表情也甚是平静,但林元馨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没来由的一阵心悸,仿佛是透过了那平静的话语,窥见了皇室狰狞血腥的斗争,可怖的影像在她眼前一晃,便不敢再想:“真有这样严重吗?”

林之染见她神色变幻不定,心里叹了口气,继续点拨道:“我并非危言耸听,身为皇长孙的妃子,你的一言一行都要时时留意!我朝一向文武并重,又格外重视御史之职,这些人向来没事找事,连对皇上也可以直言上谏。你今天这样冲上去救人,在大庭广众暴露身份,实在是很危险的。一旦被御史得知,你这个侧妃会被人诟病不说,连我们侯府也要担个教女无方的罪名!”

欧阳暖亲自递了两块点心到林元馨手中,柔声道:“是啊,表姐要牢牢坐稳这个侧妃的位置,让别人都知道,咱们镇国侯府丝毫也不比那定远公府差,这才是大家的体面啊。”

定远公府的周芷君被册封为皇长孙的正妃,将与林元馨一同进门,这一点一直是她闷闷不乐的地方,尤其今天看到皇长孙……她心中就更加抑郁了,然而终究是少女心性,被欧阳暖几句话一说,当下起了相较之心,点点头,道:“我定不会被周芷君比下去,叫旁人看我家的笑话!”

欧阳暖失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表姐与周小姐一同嫁入太子府,自当和睦相处,同心协力辅佐皇长孙,只是别人多少会将你们一起比较,到时候表姐不要太过在意就是了。”

林元馨闻言,看了林之染一眼,脸色红红的道:“娘说过,若是我能早她一步生下子嗣……”这话本不该说的,但这里一个是最信赖的大哥,一个是最亲近的表妹,林元馨性子又爽直,也就毫无遮掩地说了。

林之染听着,深以为然,在男人看来,子嗣是很重要的,这话并没有错。

欧阳暖没有笑话她,却也并不赞同,反而微微笑道:“大舅母这句话,总体上看是没错的,只是也要分情况。当初娥皇女英一同嫁给舜,娥皇无子,女英却生了商均,等到舜即位,要在她们二人之中选出一个正宫,一个妃子,若是按照大舅母所言,女英年轻更受宠爱且有儿子,应该册封女英为后,可是舜王却并非这样做,他要求两位夫人同时由平阳向蒲扳出发,哪个先到,哪个为正宫,哪个后到,哪个为偏妃。娥皇性情朴实,便跨了一头大马飞奔前进。而女英讲排场,乘车前往,并选骡子驾车,觉得这样很气派。在行进中,女英驾车的母骡,突然要临盆生驹,因此车被迫停了。这时娥皇的乘马已奔弛在遥远的征途,而女英受了骡子生驹的影响,最终落败,正宫娘娘的位置为娥皇所夺取,女英也因此立誓绝不容许骡子再生产,然而这件事终究还是流传的人尽皆知。所以表姐,子嗣和宠爱虽然重要,却并非最重要的因素。”

这样新奇的说法,连林之染都为之侧目,男人的宠爱和子嗣都有了,还有什么得不到呢?他不禁开口道:“暖儿未免言过其实了,除了这两点,馨儿何以立足呢?”

欧阳暖微微一笑:“我听说皇长孙侍母至孝,然太子妃身体不好,皇长孙事务繁忙不能经常承欢膝下,表姐进门后,若能替皇长孙多多陪伴太子妃,那可是至纯至孝的好事。”欧阳暖又追上一句,“表姐一旦嫁过去,内宅主事的还是太子妃,你要得到她的喜欢,日子自然会过的舒坦,到时候你想让大舅母经常去看望你,也就不是难事了。”

林之染凝目看着欧阳暖,突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京都盛传周芷君容色绝佳,才貌双全,绝不下于蓉郡主,然定远公府是少有的百年世家,周小姐又早被皇帝定下,周家便从不让这位周小姐参与社交场合,故而在京都闺秀之中少有名声。越是如此,越可能是个冰雪聪明的厉害女子,馨儿这样单纯的千金小姐只怕斗不过一个回合就要落败。平常女子都以为只要拢住丈夫的心就能立于不败之地,欧阳暖教林元馨的法子,是在不得皇长孙喜爱的情况下,绕道去讨好太子妃,只要能够赢得太子妃的支持,馨儿在太子府就能真正站稳脚跟了。

林之染想了片刻,觉得欧阳暖举这个例子,并不仅仅如此,想当初舜父愚钝,后母嚣张,弟弟恶劣,曾多次欲置舜于死地,终因娥皇女英之助而脱险,欧阳暖用这个例子,也是在警告林元馨,妻妾之争无伤大雅,一旦牵扯到外敌,就要同仇敌忾。偏偏她碍于身份还不能直言,只能这样迂回的哄着馨儿,当真是为难她了。他的眼里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奇异光亮,犀利的目光似乎已经透过欧阳暖的话看透她的魂魄,看穿了她的所有心思。

欧阳暖不愿意看他几乎洞悉一切的目光,垂下头,喝了一口茶,静静坐着等林元馨明白。

林元馨听了这些话,沉默良久,终于看着欧阳暖叹息道:“暖儿,若嫁过去的是你就好了,你一定能应付得来,而我……我真是害怕……”

欧阳暖错愕当场,林元馨的话还没说完,林之染已经一声极为恼怒的斥责,喝止了她的无心之言:“住口!”看见欧阳暖和林元馨惊讶的表情,林之染眼中明明燃烧着炽烈的怒意,却强自压下,皱紧眉头站起身道:“婚姻大事你也这样胡说八道,从今天开始就好好在府内自省,若是再被我发现你行为有异,就将你一直关到出嫁为止!”说完,快步走了出去。

欧阳暖和林元馨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却都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林元馨转头看向烛火里的欧阳暖,只觉得她眼神沉郁,神色平静,虽是身形单薄,却更显得不食人间烟火,一派仙人之姿,这样美丽柔弱的女孩子,却要一心谋划,天天算计,活的好累啊,她的心中,对欧阳暖更是怜惜了起来……

中极殿大学士钱学英的府上,此时正是欢宴之中。

一道道山珍海味端上来,一个个空盘撤下,美丽的侍女穿行不息,如同流水一般让人目不暇接。

钱学英殷勤地再举玉壶,亲自给明郡王蒸了满满的一杯酒,笑道:“老朽寿宴,多谢郡王大驾光临。”

肖重华点点头,长长的睫毛掩住眼中的神情,容色平常:“父王原本要亲自前来,奈何皇祖父有事召见,他才命我替他来贺寿,请钱大人不要介意。”

“说哪里的话,能邀请到郡王来,我心里才真是高兴。”钱学英面露微笑,又举起杯子向在座的其他人再三敬酒。

坐在一旁的齐王世子肖子棋一双秋水眼好奇地看向周王世子肖清弦,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见清寒?他不是最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了吗?”

不提还好,肖清弦脸色顿时黑下来:“他听说欧阳家大小姐受了伤,非要闹着去看望,我说于礼不合,把他关在府里了。”

肖子棋:“……”过了片刻,才嘿嘿笑起来,道:“关起来也好,省的闯祸。”

“关着也不老实,半夜爬墙要出王府,结果被侍卫发现,从墙上射下来,差点摔断腿,现在还在床上躺着起不来。”

肖子棋:“……”等他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才强笑道,“你也真是,他要去就去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听说渐离那个木头都派人送了礼物去慰问。”

肖清弦的额头上隐隐有青筋跳动,似乎竭力忍耐:“我是怕他太孟浪,吓着人家小姐。”

想到肖清寒那个飞扬跳脱的性子,肖子棋点了点头,道:“你顾虑的对,养好了伤也一定得关着才是。”

台下丝竹缓奏,歌姬们翩然起舞,然而他们两人的声音却一字不落地传进了明郡王的耳中,他想起欧阳暖那张总是不动声色的脸孔,不由自主微微露出笑容。

钱学英看台下的歌舞众人都没什么兴趣,立刻道:“这群庸脂俗粉不入诸位法眼,不如换个节目吧。”说着,轻轻拍了拍手,不知从何处飘来一阵淡淡的香味,芬芳四溢,浸人心脾。然后,一个身穿红色衣裙的少女缓步走下台阶,一头乌黑的秀发挽成一个发髻,容貌出众,气质脱俗,望之更是仙气缥缈,光彩照人。她面向众人,盈盈一礼,朱唇微启,声音如娇莺出谷:“诸位光临舍下,香玉有礼了。”

钱学英一边观察着明郡王的神情,一边笑着介绍道:“这是小女香玉。”

肖子棋悄悄和旁边的肖清弦道:“听闻钱大人的女儿向来宝贝的很,怎么突然肯出来抛头露面?”

肖清弦笑着摇了摇头,道:“反正她出来不是给你我看的。”

这时候,就听钱学英道:“小女略懂琴音,今晚她主动请缨,为各位弹奏一曲。”

说着,钱香玉轻抚瑶琴,“叮叮咚咚”弹奏出了悠扬如梦的曲子,原本乱哄哄的大厅变得安静,大多数人的脸上都露出欣赏的表情。

肖清弦暗地里摇了摇头,若是没有赏花会上那两人的一琴一舞,这位钱小姐倒也算得上技艺高超,只是欣赏过那样出众的琴技舞蹈,再听这样的曲子,就并不觉得如何非凡了。

一边弹奏,钱香玉一边抬起头微微一笑,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首位上的明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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