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的东西!”说的都跟欧阳暖透露的消息差不多,但却没什么更有用的讯息了,“那崔小姐的事情又怎么说?”
夏雪道:“那位崔小姐装作身子不适,故意摔在朱三少爷面前,说她有病,心口疼,喘不过气,朱三少爷竟就当了真,好心将她扶起来,立刻就转身去找人来帮她。谁知别人来了以后,她却对众人说三少爷对她无礼,本来大家都不信,可她手里头却攥着三少爷的玉佩,还说如果朱家不肯上门提亲,她就要吊死在朱家大门口,让京都所有人都知道朱家是背信弃义、欺负弱女的人家!朱家三房之间斗的一向很厉害,总不能把这把柄给别人握在手里,朱家二夫人没法子,便将原本说给崔幽若的婚事硬是换给了崔幽兰。”
“原来是这样,这崔幽兰实在是太没规矩了,这样没过门先惹了婆婆和丈夫的厌恶,将来还怎么立足!”芮妈妈冷冷地说。
欧阳可却喃喃道:“可她这样的女子若是不施展手段,怎么可能嫁得这么好!”
“二小姐,您糊涂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京都里头名门世家谁都是连着声气的,这位崔小姐这么干,将来是别想抬起头来做人啦!”
“哼,只要能嫁给喜欢的人,纵然不能抬起头又如何,横竖又不是在一个家里吃饭的!”欧阳可平日里都很听芮妈妈的话,可是今天却出乎意料的固执,芮妈妈叹了口气,道:“二小姐,您先别着急呀,奴婢猜想大小姐不会那么好心来提醒你,肯定别有内情,您可别被她几句话一撺掇就上当了!”
然而欧阳可却低着头不说话,夏雪偷偷瞧着她的神情,芮妈妈发觉了,狠狠瞪了她一眼,夏雪立刻低下头,悄悄出去了。
夏雪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芮妈妈透着窗子喊道:“夏雪,去厨房把二小姐的莲子羹端过来!”
夏雪匆匆忙忙地应了一声,快步出了院子。
一路出了梨香院,夏雪向厨房的方向走去,进了厨房便大声问道:“赵妈妈,二小姐的莲子羹呢?”
赵妈妈笑盈盈地回答:“原本要做的,可巧老太太临时吩咐下来要先炖上雪蛤粥,管灶火的婶子又告了假,这才耽搁了时辰,你先进来等一等吧。”说着,便将夏雪迎了进去。
原本在后头跟着夏雪的人影这才悄悄走了,夏雪从厨房里头探出个头来看了一眼,冷笑一声,转头对赵妈妈道:“你替我看着。”
赵妈妈笑道:“老奴晓得,姑娘放心吧。”
夏雪穿过厨房,从小侧门出去,直奔听暖阁而去。红玉早已在门口等着她,一路引入内室。
夏雪一进门,便盈盈向欧阳暖拜倒。
欧阳暖亲自将她搀扶起来:“伤得重吗?”
红玉拉起夏雪的衣袖道:“小姐您瞧,二小姐责打夏雪不是头一回了,一有什么就拿她出气,打得身上都没块好肉了。”
夏雪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乍看之下触目惊心,欧阳暖眉心微微一动,冷笑道:“她越来越不像个样子了。”随即转头唤菖蒲,“去拿药来。”
夏雪眼睛里划过一丝痛恨,道:“奴婢一直跟着二小姐,常常挨她的打,有一回硬是把一根鸡毛掸子给打断了,与那些比起来,今天这些不算什么,奴婢都已经习惯了。”
欧阳暖叹了口气,这时候菖蒲从匣子里拿了药,给夏雪擦了,夏雪盯着欧阳暖,道:“大小姐,芮妈妈疑心大,刚才她还派人跟着奴婢到厨房,好在奴婢早有防范,否则被她发现,只怕要给大小姐惹来麻烦。”
芮妈妈的确很精明,欧阳暖微微沉吟,片刻后道:“日后仔细一些,不要露了行迹。”
“是。”夏雪应了,随即道,“大小姐,奴婢瞧着今天二小姐像是心思活动了。”
欧阳暖并不如夏雪期待般欢喜,静了片刻,才道:“芮妈妈很精明,有她在梨香院,总是束手束脚的。”
夏雪笑道:“大小姐不必过分忧心,依奴婢看来,二小姐如今不过是想要借芮妈妈的计策出头,对她也未必就有多真心。”
方嬷嬷挑眉轻轻冷笑一声,道:“大小姐,您为什么要提醒她张大夫人的事情呢,让老夫人促成这门婚事对您来说不是更好?”
欧阳暖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摇头道:“可惜老太太没答应。”
“没答应?这又是为什么?”方嬷嬷吃惊道。
欧阳暖微微一笑:“爹爹还指望着二舅舅在秦王跟前替他美言几句,所以才留着林氏的正妻之位,又怎么会上赶着把女儿嫁给一个傻子,他就不怕别人说他为了攀附权贵连女儿都能卖了吗?欧阳家还是要脸的,就算是卖,他也会卖得神不知鬼不觉,不会做亏本买卖。”她顿了顿,轻柔道,“夏雪,欧阳可的性子,若是没有芮妈妈在身旁提点,一定会闯祸的,你明白了吗?”
夏雪愣了愣,旋即明白过来,翘起嘴角道:“是,奴婢明白。”
三天后的一个早晨,夏雪一如往常给欧阳可梳头,欧阳可盯着镜子里花容月貌的自己,脸色却很不好,道:“你快帮我瞧瞧这头发里,怎么这般痒?是不是长了疙瘩?我怎么摸不到?”
夏雪压下心头的笑,用手拨开她的头发露出头皮,故作惊讶道:“哎呀,怎么会这样!”
芮妈妈昨儿个头皮痒了一夜,心里头很不舒坦,正皱着眉站在一旁指挥小丫头们送热水进来给欧阳可洗漱,这时候听见这一声,顿时恼了:“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她快步走过来,狠狠瞪了夏雪一眼,就往欧阳可头上瞧去,一看之下大为吃惊,随即狠狠给了夏雪一个巴掌:“让你服侍小姐的,你怎么服侍的?!小姐头上是怎么回事?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
夏雪捂着脸,不敢说话。欧阳可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痒!”
芮妈妈忐忑道:“小姐,这是头虱啊!好端端的也没靠近那些个下等人,怎么就长了这个东西!”
头虱?欧阳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女孩儿家染上头虱便极难根除,不但瘙痒难耐,原本乌黑的头发也会因为长了虱子而结满黄黄白白的虱卵子,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她的一头乌丝平时费尽心思精心养着,别人连碰一下她都舍不得,现在却生出这种东西,这样一来岂不是遭了大罪!
芮妈妈气急,又劈手给了夏雪一个巴掌道:“没用的东西,还不快去烧了热汤放草药给二小姐泡!”说完哄着欧阳可道,“小姐,您别太担心,多泡几次,再用篦子梳头,便不会痒了。”
就在这时候,一旁伺候的小丫头却目瞪口呆地指着芮妈妈道:“妈妈,您的头上也有!”
芮妈妈一听,不敢置信地对着铜镜一瞧,头皮上竟然真的有不少的白色小点,她吓了一跳,顿时语塞。欧阳可猛地站了起来,面色青白交接:“妈妈,竟然是你!你怎么能把这样的脏东西带进来!还不快出去!”
芮妈妈压根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在小姐房间里伺候,平日里自然很注重清洁,实在是想不出究竟是在哪里招惹了头虱。她又怎么会想到,夏雪在她的枕头上动了手脚呢?
欧阳可虽然看在芮妈妈是她乳娘的份上没有打骂,却也将芮妈妈赶到别的院子里去,表示如果她的头虱不除了,坚决不肯让她近身。如此一来,芮妈妈最少有十天半个月见不到欧阳可,她再三求情,欧阳可都坚持不听,没奈何,只能先收拾了包袱去别的院子安置,只等头虱除干净了再来房里伺候,临行前将所有丫头妈妈们狠狠骂了一通,要求他们院子里发生任何事情都要向她汇报,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夏雪看着她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入夜,曹府。
曹荣自从舌头短了半截,说话变得含糊不清,又被肖天烨差点踩断了命根子,再加上被皇帝禁足,心中又惧又怕,便老老实实在家呆了一段日子。后来见一切风平浪静,皇帝也没有再追究的意思,心思便活络了起来。
自从他那处不听话开始,他就开始到处找法子治疗,不知请了多少名医吃了多少药,连宫中御医都请来了,这毛病还是不见好。可他还是不死心,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尝试。他不能在那些小妾面前失掉了尊严,所以他只能逼迫着林元柔来办这件事。
他努力地鼓励自己想起往日里的雄风,他这样努力着,努力着。果真激情又缓缓到来,他不再颤抖,也不再觉得寒冷。然而就在他这样努力着,突然间……他知道他还是不行,他完了。
林元柔坐了起来,猛地推开了依然在那里抽搐不已的曹荣。她已经无法忍受日复一日的这种折磨,一下子变得脸色铁青:“你走开,别碰我!你是个废物。快滚!滚出去!以后再不许你弄脏我的床……”
林元柔的愤怒让曹荣觉得无地自容,他像是一条丧家犬一样的跑出门,对着站在墙角的小厮猛地踢了一脚!
“爷,您别生气啊!爷,奴才帮您打听过了,有个法子能让您好起来……”
曹荣瞪大眼睛盯着这个叫桐木的小厮,对方满脸的真诚:“爷,奴才有个朋友是一位方士,他练的丹很有效……您要不要试试看……”
曹荣恶狠狠地瞪着他,那目光像是在说如果没有效果就杀了你一样可怕,桐木的表情变得惶恐:“您放心,奴才绝不敢撒谎的,灵不灵,您试试就知道!”
曹荣点点头,过了片刻又含糊地道:“欧……阳……”他说的话,别人都听不明白,唯独这个善解人意的小厮很清楚,他立刻道:“主子放心,欧阳家那边的动静奴才一直都听着,要是那欧阳小姐出府,一定来禀报您。”
曹荣眼睛里满是仇恨,心情波荡起伏,久久难以平静,以至于他完全忽略了桐木眼睛里的冷芒,忽视了近在身边的危险……
听暖阁。
欧阳暖穿着浅绿色银纹百蝶穿花的上衫,一袭鹅黄绣白玉兰的长裙,头上一枝金簪子垂着细细几缕流苏,看起来清新雅致,十分闲适。她正斜倚在榻上看书,就听见红玉进来禀报道:“大小姐,夏雪传了消息来。”
“你说。”欧阳暖手中的书翻过一页,头也不抬。
“二小姐趁着芮妈妈不在,命夏雪想法子送书信出府……”
“哦?”欧阳暖抬眸,慢慢坐直身子,道,“送给苏玉楼?”
“小姐猜得真准,二小姐接连送了三封信出去,都是要请苏公子见面的,可偏偏他就是不肯应承,完全的不理会呢!”
欧阳暖冷笑一声,道:“她还是不肯死心吧!”
“是,她今天又写了第四封信要让夏雪传出去!只是依奴婢看来,把握却是不大得很,苏公子自从舞弊案后就十分沮丧,听说苏夫人有打算回江南去,这种时候他哪儿有心情儿女情长?”
欧阳暖听到这里,轻笑道:“他没有心情,岂不是浪费了妹妹的一片真心,咱们总是要想法子成全他们这一对有情人才是。你去告诉夏雪,让她再传给苏玉楼一个口讯,就说二小姐说的,她有心效仿鹅黄女英,只是不知道苏公子给不给这样的机会。”
红玉一愣,道:“小姐,这样说岂不是……”
欧阳暖凝望着窗纱外明灿灿的阳光,道:“嘴巴长在她的身上,她要作出什么许诺,与我都是无关的,你懂了吗?”
红玉明白过来,点了点头,接着道:“夏雪还说二小姐这一次约了初一,她是想要趁着和老太太一起去水月庵礼佛的机会与苏公子见面……”
欧阳暖笑道:“连老太太都敢糊弄,这丫头当真是色胆包天。”
红玉笑道:“二小姐是受了崔小姐的启发。”
欧阳暖微微含笑,“欧阳可恨我入骨,觉得我必定处处针对她,偏偏这段日子以来我一直没有行动,她才会有所松懈,叫咱们有迹可寻。”她冷笑道:“咱们就拿她的痴心来做一出好戏。”
红玉轻轻道:“小姐心里头可是已有了盘算?”
“不错。”欧阳暖招手示意她到身前,耳语几句。
红玉听罢微笑:“果然好计,咱们就等着让那些人自食恶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