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里谁是痴心人
2018-04-14 作者: 秦简
命里谁是痴心人
欧阳暖猛地从水中出来的刹那,虽然她身上还穿着衣裳,却终是露出些许洁白的皮肤,一瞬间,饱满艳丽的少女躯体带着花蕾绽放的灿烂惊雷般在肖重华眼前炸开,令他目光只被那白玉般的光华所系,好不容易才狼狈逃开。
“没事了,出来吧。”欧阳暖轻声道。
肖重华怔了怔,才从内室走出来,看见欧阳暖的瞬间,只觉那抹艳丽光芒仍旧照得他心中一片迷茫,少女沉静的双眸、纤细的腰身、纤美双臂掩盖下仍呼之欲出的旖旎风情总在他心中徘徊不去,沾满水珠,洁白柔和的背脊如空中明月一般的婉丽皓白。
碧绿的耳坠在欧阳暖白皙的颈间轻快地晃动着,她转眸望来,双唇也似乎透出莲花盛开的清香,“他们都走了。”
肖重华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欧阳爵过来敲门,进来看到肖重华,顿时吓了一跳:“姐姐……他怎么在这儿?”
欧阳暖微微叹了口气:“明郡王是被人逼到这里来的,也许这个人,就是咱们的舅舅。”
“林文渊?他想干什么?”
“让人发现欧阳府中私藏刺客,这会是什么样的罪名?”
“可明郡王不是刺客!”欧阳爵失声道。
“在这种情况下,我是不是刺客都不重要,与其将我亲手抓住再送交皇帝办一个主帅私自回京的罪名,还不如当场作为刺客斩杀来得快。”
肖重华慢慢说道,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慌乱,显然早已猜到了对方的心思。
“难怪他咄咄逼人,一是要杀了明郡王向秦王殿下领功,二是索性将罪名栽赃在咱们头上!”欧阳爵想到了其中关键,脸色不由自主沉了下来。
他快速走出去,吩咐身边小厮出去查探,过了一会儿他得了消息进来道:“门口的门房也说从早上开始就有人在鬼鬼祟祟地窥伺府邸,看来他们的确是早有准备的。”
欧阳爵心中很奇怪,半个月前整个京城还是风平浪静的,难不成,只是短短半个月的功夫,就真的来了什么巨大的变动?
就在这时候,菖蒲突然脸色发白地疾步进来,禀报说:“大小姐,不好了,全城戒严了!”
欧阳爵三两步走过去,喝道:“把话说清楚,什么戒严了?”
菖蒲道:“奴婢刚才听管事的妈妈说,路上到处都是军士,听说已经是全城戒严了。”
竟然是全城戒严!欧阳暖和肖重华交换了一个眼色,同时心中大凛。严峻的事态迫在眉睫,京都内共驻扎有禁军两万,外面拱卫京都的三大营共有精兵五万,倘若秦王矫诏调动城中禁军,短时间之内,只要关闭了京都各大城门,那么,城中就是发生天大的事,外头也绝对没有办法干预!
“他开始行动了……”欧阳暖喃喃自语了一句,见欧阳爵同样是面色发白,便转头对菖蒲吩咐道:“吩咐下去,即日起府中上下人等要各司其职不许离位,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随意出入,不管外头有多少响动也不许去理会,明白吗?”
菖蒲连连点头,快速跑了出去。而欧阳爵在怔怔默立了良久之后,最后好不容易才迸出了一句话:“真的要变天了……”
欧阳暖和肖重华都没有言语,肖重华担心的是朝廷,而欧阳暖此刻却很担心老太君他们的安危。自从太子坠马受伤后,太子府就再也没有消息传过来,这要么是太子府已经被人严密监控起来,要么是太子伤重,不论是哪一种,林元馨此刻的处境都不容乐观,欧阳暖的心中如同一团乱麻,一时之间理不出头绪。
此时,京都里面已经乱成一团,满大街奔走的百姓和一身甲胄凶神恶煞的禁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沿街店铺能下门板的全都下了门板,而没地方躲的路人则全都缩到了屋檐下角落里,个个用惊慌失措的目光打量着那些打马飞奔的骑士。不少人的心中都涌起了同样一个念头……这个皇朝,莫不是要变天了?
全城戒严的理由冠冕堂皇,是为了搜查刺杀燕王的刺客,更有人说,连太子突然坠马也是同一批人在作祟,这样一来,刺客不只是刺杀亲王,更有谋逆的嫌疑,然而有心人就会发出疑问,既然是捉拿刺客,为什么负责捉拿的人不是京兆尹,而是禁军首领呢?可是面对着冰冷的刀锋,没有人敢发出这样的疑问。军队不管不顾,挨家挨户搜查过去,甚至连朝中各位大臣的家中也都难以幸免。很多官员自恃身份不允许士兵入府检查,可是禁军首领手里头有圣旨,皇帝的玉玺堂而皇之的盖在上面,无论是什么人,都要接受盘查,京都的情形一时之间陷入一种混乱。
在宫外众人惶惶难安的时候,太后却悠哉游哉,仿佛根本不知道宫外已经一片纷乱。
下午,雪下得大了,一片片一团团,直如扯絮一般绵绵不绝,四处已是白茫茫一片。金碧辉煌的殿宇银妆素裹,显得格外静谧。太后宫里笼了地炕火龙,又生着四个炭盆,用最上等的银丝炭,烧得如红宝石一样,半点哔剥之声都听不到。柯蓉原先走得急了,被外面的雪浸湿了靴底,又冷又潮,迎面叫炭火的暖气一扑,半晌才缓过劲来。
“蓉儿给太后请安。”她恭恭敬敬地跪下给太后行礼。
太后抬起头,看见柯蓉穿着一件大红羽缎斗篷,映着如玉的容颜滟滟生色,露出里面一线宝蓝妆花百蝠缎袍,领口是一圈厚厚的白狐风毛,声音轻轻软软的,叫人听见就觉得心里说不出的舒服,不由笑道:“平身平身,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这大雪的天还要进宫来。”
太后的声音深沉,犹如冬日下的海水般深沉平静,柯蓉低下头:“蒙太后恩典,成婚后我也不能常在您跟前伺候,每日里只能祝祷您安泰吉祥,今儿天气冷,我担心您腿疾又犯了,才进宫来看看。”
太后微微叹了口气:“傻孩子,只要你嫁得好,便是不在哀家跟前伺候又有什么?你夫君待你好吧!”
“是,陈家待我很好。”柯蓉静静地垂下头,淡淡道。
她说的这句话很微妙,太后沉默了片刻,笑道:“有些事情你不说,哀家也明白,你放心,有哀家在一天,陈家就得好好待你。”
“是。”
太后若有所思地望着柯蓉,问道:“你老老实实告诉哀家,今儿个到底什么事情进宫来了?”
柯蓉柔声道:“太后,蓉儿今天来,是因为外头出了很大的事,说是要捉拿刺客,到处闹得沸沸扬扬,禁军的人连官员府邸都搜了!太后,您看……”
太后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寒光,转而却又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怎么,也惊扰到武国公府了吗?”
“这倒没有,他们总归是会看在太后的面上稍客气些的。”实际上武国公早已为此事气病了,柯蓉不好袖手旁观,便索性进宫来想要从太后这里探探口风。
“你也糊涂了,跟着那帮人瞎胡闹!这种事情用得着哀家来管么?”太后的眼睛渐渐眯缝了起来,“任他们去吵去闹,只要哀家稳如泰山,你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柯蓉浑身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太后,她这样说,分明是早已知道一切并且采取默许的态度了……说罢,她不敢再说什么,只是陪着太后闲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
送走了柯蓉,太后想了一会儿,喊道:“来人!”
“是,太后。”太监吴安国赶紧凑到她身旁,躬身答应。
“明儿你到武国公府去一趟。”
“是。”吴安国脸上有一丝疑惑,“不知您有什么吩咐?”
“你把秦王爷进的那盒人参,带了去。”太后慢慢站起身来,走入套间,叫两名宫女打开一口箱子,吩咐挑出几样珍玩,另外取了些贡缎衣料,又让吴安国去内务府取两百两金叶子作为赏赐。
“跟主子请旨。”吴安国又问:“见了蓉郡主,可有什么话说?”
太后淡淡吩咐:“你跟蓉儿说,我过几天挑个暖和天气,接她到宫里来住两天。”
“是!”吴安国心道刚才人就在这里您可什么也没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只是看着太后的脸色,他却不敢问,只低头应了声是。
听暖阁。
欧阳暖心烦的时候就会练字,今天也是如此。红玉从水盂里用铜匙盛了水,施在砚堂中,轻轻地旋转墨锭,待墨浸泡稍软后,才逐渐地加力,顿时一股烟墨之香,淡淡在屋子里萦开,只听那墨摩挲在砚上,轻轻的沙沙声。
欧阳暖也不去管旁边的明郡王,仿佛当他不存在似的,在纸上写了一个“静”字。肖重华淡淡一笑,站在一旁看着她写字。
欧阳暖是一手清丽的簪花小楷,字字骨格清奇,笔画之间妩媚风流,叫人心里一动,肖重华看了看,道:“你练了很多年?”
“嗯,很多年,日夜苦练。”欧阳暖的声音很平静。
“为什么要这样辛苦?”
“为了平心静气。”欧阳暖又写下一个“戾”字。
“你心中有怨恨,这是我一早就知道的,只是我不知道什么样的怨恨,可以让你连琴音之中都带着恨意。”
欧阳暖的笔端一顿,微微笑道:“郡王误会了,我心中没有怨恨。”
“你这话不尽不实。”肖重华低声道:“我总不会看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