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和苏芸娘都以为苏玉楼早已和欧阳可暗通款曲,而苏玉楼也一直不愿意让这桩丑事被外人知道,便始终瞒着所有人,这时候一下子被揭露出来,顿时脸上红了一片,他恶狠狠地瞪了欧阳可一眼,那眼神像是要把她吃掉。
欧阳暖在人群里看的清清楚楚,这一幕,仿佛自己站在万人面前被当众羞辱,苏玉楼明明知道自己是冤枉的,却不肯开口替她说一句话。他就是这样一个男人,虚伪、自私、道貌岸然。
不愿意在众人面前丢脸,苏玉楼冷声呵斥苏芸娘:“别胡说八道!闭上你的嘴巴!”
可是欧阳可进门后,与苏芸娘关系一直很不好,想也知道,这两个人都是被惯坏了的,一个是刁蛮的嫂子,一个是骄纵的小姑,年纪又差不多,谁也不肯吃半点亏,天长日久岂不是变成了仇家。
苏芸娘刚才的话,让苏夫人几乎立即就醒悟了过来,赶紧对苏玉楼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刚面色得意:“苏夫人,你家这个儿媳妇早就是我儿子的相好了,她怀里这个孩子也是我们曹家的种!”
欧阳可气急败坏,一张漂亮的脸孔几乎完全扭曲,道:“血口喷人!你凭什么说孩子是你家的?”
苏芸娘也不顾苏家的脸面,发而巴不得把事情闹大,将欧阳可赶出去她才称心,赶紧道:“这事儿可要好好调查,哥哥的血脉可不能轻易被人窜了!”
欧阳可尖叫:“不是,我没有。”
曹刚冷笑,拍了拍手,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小尼姑,欧阳可一看,顿时面色发白。
曹刚道,“灵妙小师傅,你有什么话赶紧回了,好让众人听听。”
灵妙行过礼,道:“去年,欧阳小姐来水月庵礼佛,可是她心绪不佳,说要去园中散步。我家住持想着姑娘是城里头出来的贵人,便命贫尼陪着她在后院参观。原先她身边也是前呼后拥的,不一会儿就打发了其他丫头走,只肯留下一个贴身丫头伺候,还问贫尼庵中可有什么男客来访,贫尼也没往别处想,只说没有男客,就领着她去后院休息了。谁知后来贫尼领了欧阳家老夫人的吩咐来找她,见欧阳小姐竟然衣衫不整地红着脸从屋子里跑出来,又看到屋子里居然还有个男子,真是吓了一跳。水月庵是清静之地,从来不接待男客的,真不知道这男子是从何而来,贫尼当时看着深觉不妥,想要劝几句反被欧阳小姐和她身边的丫头奚落,只得忍了。后来欧阳小姐嫁到苏家,从此是否和那名男子还往来,贫尼也不得而知了。”
灵妙说完,苏夫人脸上已隐有怒色,苏芸娘软语低低劝了两句,抬起头故意拉长了语调,“如小师傅所说,我嫂子在后院与人幽会。”她停一停,环顾四周,仿佛要让每个人都听见,“那么小师傅可认得那个男子?”
灵妙念了一句佛,老实道:“那是曹家的公子,他曾陪着曹夫人来水月庵上过香,贫尼是认得的。”
苏芸娘惊呼一声,故作惊讶地逼近一步,“师傅不会认错人吧?”
灵妙摇头道:“水月庵少有男子来往,曹公子又不是头一回来,贫尼断不会认错。”
苏芸娘冷笑:“欧阳侍郎家里当真是好家风,居然还能教地出这么个伤风败俗的千金小姐!这样想来,一样的米养一样的人,恐怕那个名满京都的欧阳小姐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吧!”
一荣俱荣的道理或许是没有错,若是一个高门之中有女儿作出淫邪之举,全部的女孩儿都要被人诟病,可是欧阳暖如今是大长公主的女儿,正式入了玉碟,与他欧阳家就没有分毫关系了,苏芸娘这句话,分明是出自于嫉妒与迁怒。欧阳暖听得灵妙说了一大篇话,又听到苏芸娘的言论,嘴角不由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冷笑意。她慢慢走出来,道:“苏小姐这样好本事怎不写戏文去,爱编排谁都无妨。妹妹是否有罪还未可知,即便有罪也是有人蓄意诬陷。怎么你倒认定了她一定与人私通一般,竟相信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尼姑的话!”
众人听到她的声音,又见到人群中走出来一个清丽的妙龄女郎,不由得大吃一惊。谁也没有想到,欧阳暖会在这里出现,苏夫人刚要说话,苏芸娘抢白道:“你是她的姐姐,她若真有罪,你便是第一个为虎作伥的!怎么也要论你一个纵容妹妹与人私会的罪名!”
李长拍拍手,呼啦一下子出来多名侍卫,苏芸娘被骇地倒退半步。
欧阳暖口角含了一丝泠然之气,“姑娘何必出口伤人!是非对错还未可知,纵然可儿当真作出不好之事,也是你们苏家的媳妇,怎么不见她在欧阳家的时候被人逼上门来,若真论起来也是你们苏家教媳无方,把欧阳家好好一个闺女教成了这个样子!”
苏芸娘气呼呼地道:“你怎么不说是欧阳可败坏了我家门风?你们欧阳家仗着自己们门第高,硬是把大肚子的女儿塞给我家!可真是有够低贱!”
“大胆!”李长怒容满面地呵斥了一声,侍卫们整齐一致地拔出剑来,苏夫人连忙把苏芸娘护在身后。
欧阳暖:“苏小姐这话真的是错了,较真说起贵贱来,你不过是个商人之女,我却是陛下亲口所赐的永安郡主,谁是贵人,谁是贱人,难道你还分不出来吗?苏小姐,我劝你自矜身份,不要口出妄言为好!”
“到底有没有,问一问你妹妹身边的丫鬟就是了!”苏芸娘被吓得脸色发白,却还是伶牙俐齿地道。
欧阳暖看了面色发白,目露愤恨的欧阳可道:“我妹妹没有带贴身丫鬟到苏家,她们也与她不亲近,你问谁也问不出实情来。而且,就算丫鬟说了,你能保证她说的是真话?你能保证丫鬟没有被有心人收买?”接着她笑道:“若果真在水月庵见面,难保庵主没有私放男子进庵的罪名,到时候追究起来,小师傅你也难逃其咎!”
灵妙一听,顿时面上有点红,语塞道:“贫尼……贫尼也许是一时眼花罢了……”
欧阳暖叹了口气,对曹刚道:“曹大人,但凡是深宅内院的女子,轻易不会与陌生男子见面,更别说私相授受了。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你贸然领一个孙子回去,若不是你家的骨肉,岂不是冤枉?”
欧阳可恨透了欧阳暖,虽不知道欧阳暖此刻为什么要帮助她,但是听见这话顿时暗自喜悦,哭诉道:“曹大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诬蔑我?”
欧阳暖慢慢道:“曹大人若果真有证据,为何不让曹公子出来对峙?”
曹刚愣住了,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颇有些不知道如何启齿。
一群看似无关却心思纷杂的外人,一同将这客栈的小院给扭曲成了风雨欲来,即将分离崩塌的是非之地。欧阳暖站在旁边,一双清冷的眼静静的注视着这群痛苦挣扎的人。一如他们当年,用那样可怕冷漠的眼神望着她一步步走向死亡,现在,她不要他们的性命,她要他们活着承受这种羞辱!她微微笑着,轻声道:“苏夫人,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您任由这么多人围观,是要弄得尽人皆知吗?”
苏夫人一个冷战清醒过来,她虽然讨厌欧阳家的所有人,却不得不承认这句话是对的,抬眼看见刚才报信那丫头带着护院进来,连声呵斥道:“把无关人等都驱逐出去!”
看热闹的原本还有客栈里的客人,很快,院子里只剩下苏家人、曹刚,以及欧阳暖和李长带来的侍卫们,护院人高马大不错,却不敢去招惹配着刀剑的侍卫,两方成隐隐对峙的态势。
苏玉楼从始至终都冷着脸站着,看着欧阳暖的目光隐约带了一丝愤恨。
欧阳暖轻声道:“苏公子,你别忘了,可儿最爱的人是你。只要她爱着你,心甘情愿跟着你,就算别人误会又有什么关系。想想她对你的倾心以待,想想她为你付出过的一切……”
这是要提醒他们苏家,没有欧阳家,苏玉楼如今只怕已经死在监狱了!苏夫人冷声打断:“永安郡主,这是我们苏家的事情,不劳你费心了!”
欧阳暖淡淡一笑:“苏夫人说的对,苏家的事情,我自然是不好管的,只是这事情发生在我眼前,若是没有切实的证据,也不好让你们随便冤枉可儿就是了。”
她字字句句,仿佛是在为欧阳可说话,实际上却是在推波助澜。
曹刚经她一提醒,赶紧道:“有!我还有证据!”说着,他吩咐旁边的家人捧出来一个包裹,从里头抽出一件亮眼的物什,在众人面前抖了抖,“这可是你家儿媳妇的东西!”
苏玉楼一看,竟然是一件绣着杏花的粉色肚兜,顿时脸色铁青,扬手打了欧阳可一个巴掌,她没有防备,一下子跌倒在地上,口中大呼着冤枉,曹刚用力抖了抖手上的肚兜:“什么冤枉!这上头可还有你自己的芳名!”
苏芸娘见状冷笑一声:“证据确凿,那孩子自然就不是大哥的骨肉了?”
苏夫人猛地扭头,死死的盯向欧阳可怀中的孩童。接着又看向苏玉楼:“你一早就知道?”
此话一出,众人的神色齐齐凝住,不由自主的看向苏玉楼。
苏玉楼心中简直羞愤到了极点,恨不能当时就宰了欧阳可泄愤,可是面对着苏夫人的目光,他无奈道:“娘,这到底是丑事……”
未婚先孕的确是丑事,但当时苏夫人是真的以为欧阳可怀着的是苏家的骨肉,难怪……难怪她后来看到好几次儿子欲言又止的表情,她还以为他是嫌弃欧阳可是个跛子,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欧阳可将这个屎盆子扣在了自家的头上!她想也不想,啪地一声给了苏玉楼一个耳光:“没用的东西!这种东西也能隐瞒的吗?”说完,她目露凶光地瞪着欧阳可怀里一直被她视为长孙的男孩子,那目光几乎恨毒了!指着他道:“苏玉楼,你要还是我的儿子,就有点血性!”
苏玉楼早已将这件事情视为耻辱埋藏在心里,每次看到这个孩子都觉得像是看见了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里头的刺!他闻言,长久压抑的痛恨一下子全都逼上来,扭曲了表情,愤怒地从欧阳可手里抢过孩子,孩子在空中一扬,已经被他高高的举起。
就在这个瞬间,欧阳可惊叫一声,缩在旁边不敢动弹,更没有上去保护自己的亲生儿子。
苏玉楼冷笑,倏地举高了那痛哭中不断抖动的孩子。
每个人都张大了嘴巴,曹刚惊慌失措的大叫:“苏玉楼,你要干什么?”
苏玉楼转过头,极其冷漠地道:“干什么?自然是除掉这个孽种。”
“你疯了!”曹刚扑了过去,拼尽全力的要去争夺曹家的骨肉,现在曹家只有这一条根了,谁要杀了这个孩子,简直是要了他的命。可是他年纪大,苏玉楼动作又快,根本抢不到孩子,就在这个瞬间,欧阳暖厉声道:“李长,去救下那孩子!”李长一个手势,一名护卫立刻飞身上去,一掌劈开苏玉楼的身体,夺回了孩子!
“哇……”婴儿的啼哭震撼云霄。
曹刚怒声道:“他是我的孙子,你们苏家没权力处置他。”
护卫亲手将孩子交给欧阳暖,孩子哭的声嘶力竭,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圆润润的,小嘴微微张着呼气,多么小的孩子,多么脆弱的性命,刚才差点就被苏玉楼活活摔死,他的冷酷,欧阳暖早已有所领教,所以才会有所准备。这时候,她抱着这个孩子,才松了一口气,若是苏玉楼摔死这个孩子,曹家与苏家也就结下了死仇,苏家不过是一个商户,必然会被尚有枝叶的曹家逼的无路可走,可是……欧阳暖不想损害一个孩子的性命,她想了想,走过去将孩子递给曹刚,曹刚惊魂未定,如获至宝地捧着孩子,生怕不小心再出什么差错!
“这孩子是我们曹家的,谁都不准伤害他!”曹刚气喘吁吁地道,然后他盯着面色铁青的苏家人:“怎么处置欧阳可都是你们的事,我这就把孩子领走了!”
欧阳可闻言一愣,顿时惊慌失措地扑在欧阳暖的脚底下:“姐姐,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