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新人相聚
2018-04-14 作者: 灰杜鹃
第二十七章 新人相聚
似乎一切都很顺利,傅时建和向玉明听到政审结论后,就宣布要结婚了。1951年的春天,暖风徐徐,新中国正在医治战争的创伤,四川盆地正在生长腾飞的希望,九龙坡出现了一间不起眼的新房。傅时建的徒弟们给师父腾了一间工棚做新房,把两张单人床并在了一起。
今天是星期天,薄雾迷蒙之中,东方透出一线混沌的金色,逐渐扩大,朝阳渐高。吉永清早早地来到新房,见向玉明和一个女工正在往门上贴大红囍字。她穿一件大红薄棉衣,对襟盘扣,左胸绣了两只白蝴蝶,格外喜庆。
向玉明热情地招呼道:“吉大哥,请进。”吉永清笑道:“不用客气,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那个女工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扎着两个长辫子,穿着农家的土布碎花斜襟盘扣衣服,笑嘻嘻地看着吉永清,眼光清澈如水。
向玉明拉着女工道:“这是我徒弟王翠荣,刚刚招进段的。”她正想介绍吉永清,王翠荣抢着说:“吉大哥你好,你是技术员,和傅大哥在一个车间。”
吉永清他们平时都说普通话,见王翠荣说的是四川话,便笑道:“你好,你是四川人?”
“嗯。内江的。”
吉永清走进屋里。小屋摆了一大圈从各处借来的小板凳,高低长短都有。一个穿农家衣服的姑娘正在给每一根板凳抹灰。几个徒弟送了一个搪瓷脸盆、两张毛巾,高主任送了一个暖水瓶,都放在窗边;吉永清送的一床大红被面,放在床头。
向玉明微笑道:“这也是我徒弟,刚招的,叫林素芳。”林素芳抬起头,朝吉永清腼腆一笑。吉永清也一笑,不忍心惊扰那份腼腆。他看着这个新房,心想比自己当年在南京的新房差远了——这是竹木结构的简易工棚,那是砖瓦结构的军官宿舍,不可同日而语。
“高主任您好!”傅时建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冒了出来。吉永清转向门口,见向玉明笑道:“高主任请坐。”
高主任还是一身军服,笑容满面:“小向,我们车间条件艰苦,谢谢你不嫌弃傅技术员。”向玉明笑道:“您说哪儿去了,全段都一样。”
高主任拉着吉永清在板凳上坐下,说:“吉永清,来坐。你该把大妹子接来,有个家多好。”吉永清道:“我给她写了信,不知道她那边怎么样了?”高主任说:“解放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向玉明找出两个搪瓷杯子,给他们倒水。这时,黄云海提着一个暖水瓶进来了,嗓门很大:“师母,开水放哪儿?”身后跟进来一个身穿灰蓝布衣的小伙子,也提着一个暖水瓶,他进屋看了看,把水瓶放在了靠窗边的地上。他直起身来,脸庞干净、帅气,眼神憨厚。
向玉明一指:“窗子下面。”黄云海便把手中的水瓶放在了窗边,两个暖水瓶并在了一起。
吉永清轻声问高主任:“那小伙子是谁?”
高主任轻声道:“刚招进段的民工,叫张秉清。最近段里招了五十多个民工,都是四川人,我们车间分了二十个。这批人都是农民出身,文化低,所以段里准备开个扫盲班。”
“最近段里来了很多人,有没有懂铁路的?”
“有!”高主任满脸兴奋,“昨天就来了几个。”
正说着,一个大嗓门响了起来:“哎哟!高主任,您早到了?”那是标准的普通话。吉永清抬头一看,那人身材魁梧,穿一身蓝色帆布制服,制服左胸上还印了白色的路徽和几个小字:北京铁路管理局。
高主任忙起身把他拉了过来:“小崔,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车间的技术员吉永清。小崔是刚从北京局调来的技术员。”
那人伸出一双肥硕的大手:“你好,我叫崔大伟。”吉永清也忙伸过手去:“你好。”傅时建也过来和崔握手:“崔技术员,谢谢你的光临。”
高主任让三人都坐下,高兴地说:“现在我们车间有三名技术员了,小崔又有铁路工作经验,今后的技术工作就要靠你们了。为了支援成渝铁路,铁道部从全国调了很多技术人员来,我们段长是沈阳局的,运转、工厂两个车间各有一个技术员是北京局的,几个司机是济南局的。我们的工作马上就要忙起来了。”
崔大伟的嗓门依然很大:“高主任,您只管发话,没问题!”
高主任接着说:“小崔带了不少图纸来。吉永清和傅时建没干过铁路,先把机车的图纸研究一下。”
“没问题,你们只管看!”崔大伟道。
“谢谢崔技术员。”二人道。
高主任接着说:“机车库的土建已经完成,当务之急是进行设备安装。架车、制动、洗炉、机床,这几个组是设备安装的重点,你们三个分头负责。具体的分工和安装方案,我们明天开会再研究。”
张秉清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眼神专注。高主任侧过头去,笑嘻嘻地问张秉清:“小张,我们说普通话,听得懂吗?”
张秉清说着四川话:“听得懂。很好听,我也想学。”
高主任道:“小张本来在成渝铁路施工现场参加修建,因为他读过初小,就正式招进了段里。他们修铁路很辛苦呀,比我们段辛苦。小张,你具体做什么?”
张秉清扑闪一下眼睛:“我抬道碴、枕木。”
“很累吧?”
“嗯。我们每天早上天刚亮就起床干活,晚上还要加班。我们很多民工都没有鞋子,打光脚,五十多公斤的担子挑起来就跑,好像有使不完的劲。我肩上的皮肤都磨亮了,雨水落在肩上都不沾,直接滑下去。”
傅时建问:“工资多少?”吉永清和傅时建都能听懂四川话,崔大伟还有点吃力,皱着眉,尖着耳朵。
张秉清道:“我们每天补贴二公斤米,没得工钱。但是大家热情都很高。这是给我们自己修铁路,我们怎么好提报酬呢?铺铁轨需要大量枕木,沿途的农民就砍了自家的树送来。香樟木啊,紫檀木啊,都是高级木头,谁也不提报酬。”
高主任啧啧称赞道:“同志们,民工的觉悟高啊!”
“是啊是啊!劳动人民是真正的英雄。”崔大伟一阵赞叹。
吉永清笑道:“四川好人多,我们这些外省人也该学学四川话。”
傅时建的嘴角浅笑一下:“其实农民就是农民,眼光只看得到眼皮!你看我们段上,有几个民工本来已经进了段,可一听说家里分了地,就不要工作了,就跑回老家种地去了!招呼都不打,我还劝不住。”